“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雪兒乖巧地坐在明澈的位置上,抱著一本古籍跟著腦袋邊上的一團(tuán)云霧奶聲奶氣的念書。
一朵白色的花瓣從窗口飛進(jìn)來,帶著一點(diǎn)淡淡的馨香。
聞道熟悉的香味,雪兒轉(zhuǎn)過臉來望著那朵花,緩緩伸出手。
櫻花像有感應(yīng)似的落在她的掌心。
銀棘櫻。
來自魔界的,白色的,夏天的銀棘櫻。
雪兒聞著熟悉的味道,腦袋開始發(fā)暈。只覺得腦袋又痛又癢,好像遺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忍不住去撓額頭,只撓了兩下,眉心落下一顆血色的小珠子。雪兒捏著小珠子,愣了愣。
那是明澈的封印。
突然間,撲天蓋地的嘶吼聲響起,滿天的血腥味道襲來,無數(shù)人在她腦袋里尖叫,像是要把她腦袋震裂。
她臉色瞬間慘白,那些味道聲音她開始覺得似曾相識(shí),就像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有人在耳畔竊竊私語,有人在大叫怒喝。
“圣女,別殺了……饒了我們吧!圣女,饒了我吧——”
“殺了她,給死去的兄弟報(bào)仇,回去領(lǐng)賞?!?p> “哎呀呀,圣女你怎么又跑出來了!快回去——”
“殺了她,她是魔界圣女,她有紅瞳,殺了她就能冊(cè)封將軍了!”
“上啊,殺了她。她是魔族!魔族殺了我天界多少弟兄……”
“魔族皇室,罪該萬死,我要?dú)⒘四?,魔女!?p> “大祭司,圣女今天又被魔氣與天界靈力沖撞,侵蝕神智,沖破了禁制,殺了好多族民。”
“父親你醒醒——你算什么圣女?你只會(huì)給我們魔界帶來災(zāi)難!滾出去,你來啊殺了我?。∵B自己氏族也要?dú)垰?,我們不認(rèn)你這個(gè)有天界血統(tǒng)的雜種!”
“魔族的圣女,她不死會(huì)釀成大禍!兄弟們,我們要替天行道!攘除奸兇?!?p> “我要?dú)⒘四悖 ?p> 為什么……要?dú)⑽摇?p> 為什么要?dú)⑽?p> 我怎么了…………
那些嘶吼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氣息越來越近,狂暴的風(fēng)吹起,巨大的惶恐襲來。
鋒利的刀刃瞬間劃破她的肩膀,火辣的痛感襲來。她聽到耳邊傳來人們的大笑,癲狂的笑聲。
“我傷到她了,兄弟們上啊,她受傷了!殺了她……就要死了。我們就要?dú)⒘四Ы绲氖ヅ?,魔界要亡了?!?p> “魔界就要亡了。這個(gè)與我們斗了上千萬年的氏族,就要灰飛煙滅了!”
“圣女,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們魔族……啊——你怎么……連我們都要?dú)⒛?。?p> 她皺著眉,開始努力往后面退去,可是手腳似乎被什么栓住,動(dòng)彈不得,又有鋒刃襲來,她揮舞著已經(jīng)臂膀妄想抵抗,毫無反擊之力。
不要?dú)⑽摇?p> 能不能…救救我?
她伸手四處茫然的摸著,沉浸在幻境當(dāng)中,不知不覺早已跑出了書殿,她拼命的跑著妄想擺脫,猛然不知絆到什么摔下,一摔就連著滾了一圈,整個(gè)人摔進(jìn)一個(gè)陡坡底部。
一顆牙齒瞬間崩下,雪兒坐起來時(shí)一身是血,渾身顫栗。摔得似乎要清醒一點(diǎn)了,她急急忙忙去摸那顆珠子,害怕那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在泥地上摸了半天,圓滾滾的珠子摸了四五個(gè)起來,有大有小,她也不知道哪個(gè)是,就全部揣進(jìn)兜里。
坐了許久,雪兒忍住疼痛,一瘸一拐的走起來。她腦袋還是混亂一片,模模糊糊聽見肉體被刺穿的聲音,聽見好多好多的人嘶吼著,驚叫著,或憤怒或恐懼。
好像那些肉體刺穿的是來自她的手上,仿佛間她覺得自己手上沾滿了鮮血。
伸著手茫然亂走著,不知走了多久,她不知絆到什么又摔了一跤,之前的剛剛流血結(jié)痂傷口一下子裂開,鮮血淋漓。
“唉……”她聽見耳邊有人嘆息,猛地一驚。
“來著……何人?!彼粏〉穆曇粼诙呿懫穑袷窃S久沒有說話的人聲,有人扶起她,她感覺到是一雙強(qiáng)有力的大手。
“我叫雪……兒?!笔ヅ€是沒有聞到任何人的氣息,甚至不知道人在哪里,但是明明就有人在和她對(duì)話啊。
“你那么小怎么也被抓進(jìn)來了?這天界還有沒有人道!成天對(duì)我們喊打喊殺,滿口仁義道德?!闭f著他又轉(zhuǎn)過來,看著雪兒覺得哪里不對(duì),雙手扶著雪兒的肩膀,“讓我好好看看你?!?p> “……”雪兒突然定住了,她覺得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注視著她。這眼睛似乎會(huì)說話,她雖然看不見但也感覺到了來著的善意。
突然那人笑了起來。
“原是這樣……哈哈哈哈,”那人摸了摸雪兒的頭發(fā),“既然已成這樣。那我……”那人似乎有點(diǎn)失魂落魄,說話也開始顫抖,“那我贈(zèng)你一樣?xùn)|西吧,雪兒你要好好保管著,你要活下來知道嗎?”
你要活下來。
“……你怎么知道我叫雪兒?”
“你……可愿叫我一聲,前輩。”
“前輩。”
“好好好,哈哈哈哈……”那人又莫名其妙的笑起來,摸了摸雪兒的腦袋,明明在笑,可是雪兒沒理由的感覺這個(gè)人一定不開心,甚至她想著抬起頭,如果看得見,這個(gè)人一定是紅著雙眼的。
“拿著,”他塞了一個(gè)小戒指在雪兒手中,“以后會(huì)有用的,記住,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就算是最親的人也不可以?!?p> 他頓了頓,開始自言自語,“……原來還是一場夢,你拘我在這里……就是好讓我看見你親手了結(jié)我的一切?”
“……”雪兒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她能理解的詞語也不多,所以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睜著大眼睛望著說話人。
“好了好了,這通天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吧?!?p> “那……前輩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問,好像每個(gè)人見她時(shí)都會(huì)問問她的名字,這一次,她也想問。
“我……”那人像是想了許久。雪兒想,這個(gè)人不會(huì)是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叫……什么名字呢?
……
我活得太久了,已經(jīng)忘了?!?p> “……”原來名字也可以忘記嗎?
活得久了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了,那還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活著嗎?
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吧?自己想做的也大概全部忘了吧。
“那你……”
“我想起來了……我叫,屠天——是叫屠天嗎?”
“!”雪兒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個(gè)名字會(huì)嚇一跳,只是沒由來的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shí)。
雪兒想了想,腦袋又開始痛。她拍了腦袋一巴掌,慢吞吞摸著走出去。
“等一下?!?p> 走著走著,雪兒轉(zhuǎn)過去,望著聲源。
“你兜里的果子可以給我嗎?我給了你一個(gè)戒指,你把兜里的果子換給我吧!”
“果子?”她掏了一把出來,摸了一把,這樣一說好像是有點(diǎn)像果子的感覺。
“我好久沒吃東西了?!蹦侨艘浑p細(xì)長的手伸過來,一把抓過那些葡萄,笑著說,“好了,快走吧!等一下通天柱的妖魔鬼怪出來了,可就走不了了。”
“好的,謝謝前輩。”雪兒腳步飛快的跑開了。
偌大的漆黑宮殿內(nèi),一人站在大殿門口,身著華貴的錦繡,上頭繡著飛騰的蛟龍,云海翻涌。
他鼻梁高挺,陰郁雙眼若冬月寒冰,無底深淵,冰凍三尺。一只修長的手上翻轉(zhuǎn)著幾個(gè)葡萄,中間夾著一顆血凝成的珠子。
南天戰(zhàn)神?明長炎。
是你的血嗎?
他凝視著那顆珠子,奇怪的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卻并不陽光燦爛,反而鬼氣森森。
難道,是因?yàn)楹抟讶牍恰缓?,我都忘了我叫屠天……卻依舊記得你的名字——軒轅?!?p> 屠天,
世人不喜歡這樣喊他,大家通常是連著封號(hào)一起喊的:
屠天魔帝。
雪兒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一片饑寒交迫中,腦袋里還總是有人在尖叫,
“圣女,救救我!”
“圣女,求求你救救我……”
“殺??!通通殺掉……”
“不要??!娘親……啊……”
“啊——”
“救我!”
“殺了她!”
……
她累得坐下,疲憊至極之間,腦子里混沌的響起一個(gè)熟悉至極的聲音:
“雪兒,你看我今日帶的什么來?”
“阿炫哥哥?!?p> “雪兒今天很乖哦……”
腦袋似乎越來越疼,她看見眼前一道光打下來,像是來自好久好久以前的光芒。
她捂著腦袋,嗚咽著,意識(shí)模糊,就像是有什么被遺忘的東西呼之欲出,光芒越來越亮,那些熟悉的味道和尖叫。
那些人是誰呢,在哪里呢,在什么時(shí)候呢?
“雪兒——”有人在喚她,她一睜眼,什么也看不見。
“雪兒?!?p> 原來是南哥哥的聲音。
“……南哥哥?!?p> 她的意識(shí)逐漸清明,渾身的傷口也都疼起來,溫潤的觸感襲來。
“上藥了……”明澈抱過蜷曲成一團(tuán)的女孩,抱在懷里拍著她的后背。
“痛?!?p> 上藥了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