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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江湖

第八章 失蹤少女

宋家江湖 君生江南 3168 2019-06-19 02:39:25

  燕唯卿回到茶樓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

  夕陽低低地垂在天邊,暮光斜斜刺下,這座小鎮(zhèn)一如往常般慵懶,途徑的江湖人有的在鎮(zhèn)上住下,有的則騎著高頭大馬連夜趕往上京,一些店家早早地就打了烊,趁著外頭還有些光亮,搬出藤椅在樹下乘涼。

  燕唯卿一邊比劃著李紅氅教給他的使劍姿勢,一邊走進茶樓,趙西洲已經(jīng)不在柜臺后站著,燕唯卿知道,他一到晚上就會與衛(wèi)長樞兩個人一同上王先生的家里吃飯,私塾三十二個學(xué)生中也只有他們兩人有這個殊榮。

  像他之流,只能跟著馬鴻運在酒樓蹭飯,倒也還算不錯,天天都是大魚大肉,錢統(tǒng)統(tǒng)算在了黃一深的賬上,拿老馬的話來說,黃一深欠他那么多錢不肯還,倒是愿意打發(fā)在酒樓里,他吃一點喝一點算不上蹭,多加一個燕唯卿,也只是個零頭。

  老頭子倒是還在角落里酩酊大睡,呼嚕打的震天響,大堂中就聽到他一個人的呼嚕聲。燕唯卿暗暗咋舌,老頭子向來無酒不歡,日日從早喝到晚,但永遠只是醉醺醺,從來沒有過喝醉到昏睡過去,這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搖了搖頭,取來門栓將門封住,又將老頭子桌上的杯殘狼藉都收拾干凈,從柜臺上拿了塊抹布開始打掃,一番動作下來,天色已經(jīng)將近漆黑,看著始終沒有醒來跡象的老頭子,燕唯卿嘆了口氣,跑上二樓,打算搬一床被褥下來替老頭蓋上,免得著涼。

  剛走上二樓,他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二樓攏共有三間廂房,一間歸老頭子睡,一間是他和趙西洲的屋子,還有一間起初拿來堆放柴火,后來一些茶葉賣不出去也都統(tǒng)統(tǒng)放到了這兒。

  柴房很少有人去,趙西洲從來沒有來過,他不說,但燕唯卿知道,這家伙喜歡干凈,才不肯來這布滿灰塵的地方,老頭子就更不用說,壓根就不管茶樓的事,也就他偶爾會來柴房瞅瞅。

  怎么今日這柴房還透出了光亮?不會是遭賊了吧?不應(yīng)該啊,哪個蟊賊會看上這些不值錢的玩意?

  燕唯卿壓低了腳步,偷偷地走進自己的屋子,屋子里還是早上離開時的模樣,被子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他花重金買來的朝服架老老實實地立在床邊,那個討厭的繡花臉盆還是那么討厭。

  他走到床邊,蹲下身,在床底的縫隙摸索,還好,盒子還在。

  他松了口氣,將盒子取了出來,碎銀子他早上就拿走了,如今盒中只剩下一塊玉佩,聽老頭說,撿到他的時候就有這塊玉佩了,想著或許跟他的身世有關(guān),就替他留著了。

  早些天他還隨身帶著玉佩,掛在腰間,學(xué)著上京城讀書人的珠玉瑯瑯,一邊走路一邊晃蕩,聽玉佩撞擊到腰帶上的清脆聲,后來說書人裘老頭告訴他,要財不露白,他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于是就把玉佩同碎銀子一塊放到了盒子里。

  見玉佩還在,燕唯卿的一顆心落地。

  “你是何人?”背后傳來聲音。

  燕唯卿一驚,回過頭看,見是一個與他相近年紀(jì)的少年,正站在門邊打量他,眼神透著股高高在上。少年穿了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關(guān)節(jié)處發(fā)黑,但以他的眼光來看,這身衣服要是洗干凈了一定氣派,起碼比他這一身粗布麻杉要值錢。

  這家伙是誰?老頭子上京來的子侄嗎?燕唯卿在心中猜測。

  趙徽此時也是云里霧里,弄不清自身處境,他原本只是來這茶樓買幾兩春前鴛鴦葉睹物思人,誰知遇到了一位父親的故交,牛叔也對他極其尊敬,后來兩個人十分嚴肅地躲到角落里進行了一番秘密對話,回來之后牛叔就告訴他,他們要在這清涼鎮(zhèn)住下。

  牛叔告訴他,這位李老前輩會教他學(xué)劍。

  然后,牛叔就走了…

  聽老頭,不,是李老前輩說,牛叔要去替他辦一件事,半個月之后才回來,這段時間就跟著他住了,然后李老前輩要他去二樓騰出一間廂房。

  于是,他上了二樓,發(fā)現(xiàn)只剩下了一間柴房,布滿了灰塵,陽光都照不進來,天曉得他花了多少時間才把這柴房打掃到能讓人住下。

  剛打掃干凈,點上蠟燭,他就聽到了隔壁傳來細微的窸窣聲,走過去一看,一個人撅著屁股對著他。等到那個人轉(zhuǎn)過臉,他才驚訝發(fā)現(xiàn),這家伙就是下午在酒樓時見到的少年。

  “你是誰?”燕唯卿反問,“老頭子上京來的子侄?”

  趙徽愣了愣,心道論輩分自己應(yīng)該也算是李老前輩的子侄,于是點了點頭,“你是李老前輩的…”

  “李老前輩?”燕唯卿狐疑地嘀咕道,“這算哪門子稱呼,上京現(xiàn)如今都喜好這么叫人嗎?”他點了點斜對面的矮炕,下巴朝趙徽仰了仰,“那家伙你應(yīng)該見過了吧,我和他一樣?!?p>  都是茶樓的伙計嗎?

  趙徽瞥了眼燕唯卿腰間還未取下來的鐵劍,再想到下午時見到這家伙的場景,趙西洲那清冷的神情也在腦海中閃過。

  趙徽暗自咋舌,如此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李老前輩還真是葷素不忌,什么人都敢收。

  趙徽其實會錯了意。

  其實燕唯卿是想說他與趙西洲一樣是老頭子的養(yǎng)子,但養(yǎng)子這個詞他實在說不出口,雖然整座清涼鎮(zhèn)都這么以為,但在他心底,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個有父有母的孩子,只不過被暫且寄養(yǎng)到了這里而已。

  “對了,隔壁那屋子是你在住?”燕唯卿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光亮。

  “是,有什么不對嗎?”

  “沒,沒事。”燕唯卿憐憫地看了一眼這個老頭子上京來的子侄,攤上老頭子這么個長輩真是倒霉,那柴房哪是人能住的地方,不透光不通風(fēng),遇到個雨雪天,頂上還會滴滴答答往下漏水,誰要是住久了指定會得病。

  “兄…兄臺?”趙徽猶豫著該怎么稱呼這家伙,“你吃過了沒?”他打掃了一個下午,實在是饑腸轆轆。

  燕唯卿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告訴名字,拍了拍劍鞘,帶著笑意爽朗地說道:“叫我燕唯卿就行?!?p>  與此同時,從樓下傳來一聲大吼,“小燕子,詩爾出事了?!?p>  小燕子?趙徽詫異地看了一眼這個裝出一副老江湖模樣的少年,嘴角掀起笑意。

  燕唯卿臉一黑,正打算沖下樓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落他面子,又聽到后半截話,一腔羞怒拋至九霄,越過趙徽,蹬蹬蹬下了樓。

  取下門閂,拉開大門,茶樓外站了一個肥嘟嘟的小胖子,帶著滿臉的焦急,不遠處的樹下,衛(wèi)長樞與趙西洲并肩而立,一模一樣的清冷神情,換作是平時,燕唯卿肯定會腹誹他們倆長了一幅夫妻相,但此時,他沒有這個閑心。

  “詩爾出什么事了?”燕唯卿看著這個小跟班,他是清涼鎮(zhèn)的孩子王,也就趙西洲和衛(wèi)長樞兩個人不給他面子,其他人可都以他馬首是瞻。

  小胖子臉嚇得煞白,“詩爾,詩爾被一個男人劫走了!”

  唐詩爾,清涼鎮(zhèn)東頭木匠鋪的女兒,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出落得花容月貌,鎮(zhèn)里的男人們都說要是山南道選秀女,唐詩爾定能被迎入宮中。

  這些年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但都被她的老爹拒絕了,她老爹是方圓百里內(nèi)最厲害的木匠,不少上京城中的達官貴人置辦彩禮都會特地來清涼鎮(zhèn)請他幫忙。

  燕唯卿與唐詩爾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正如整個清涼鎮(zhèn)都知道黃一深喜歡淡繪錦,所有人也都知道燕唯卿喜歡唐詩爾。

  但很可惜,他和黃一深一樣,都屬于可望而不可即,一往情深的單相思。有時候,燕唯卿甚至覺得,老黃之所以肯和他搭話甚至愿意讓他蹭飯,與他們倆之間的境遇相似有很大關(guān)系。

  “說清楚點兒,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燕唯卿扳直小胖子篩糠似的肩膀,沉聲道。

  “散學(xué)的時候,我看到詩爾跟一個不認識的大叔走了,我以為那是詩爾家的親戚,就沒太在意,誰知道詩爾他爹找到了先生,說詩爾沒回家…”小胖子打著哆嗦。

  “那大叔是不是很高,打扮富貴?”燕唯卿追問。

  “是!我當(dāng)時還在想,要是我能像詩爾他們家一樣就好了,連親戚都那么有錢…”小胖子囁喏地說。

  “該死!”燕唯卿低聲罵了一句,他這人有個毛病,見到人打扮得富貴就走不動道,態(tài)度也會變得像個彬彬有禮的讀書人,別人問什么便答什么,恨不得把家底都交代一遍。

  也許是從小窮到大,也許是去年那個朝服架折騰的他夠嗆,總之他無比羨慕那些不用為錢擔(dān)心的人。

  誰會知道就這么一多嘴,詩爾就被人劫走了。

  “還站在這里做什么,去找啊!”

  看著樹下站著的兩個人,明知道詩爾的失蹤與這兩人沒有關(guān)系,燕唯卿還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

  “都找過了,王先生和詩爾他爹,還有長樞、西洲都找過了,沒有找到?!毙∨肿诱f。

  “怎么會呢!”燕唯卿瞪大了眼,“就沒有一個人看到?”

  小胖子搖頭。

  燕唯卿用力地抓了抓頭發(fā),來回踱步,忽地一道靈光閃過了腦海,“槐樹!走,去鎮(zhèn)中央!”還沒等小胖子說話,他就已經(jīng)向鎮(zhèn)中央跑去。

  “找過了啊,那里沒有人啊…”小胖子嘀咕道。

  趙西洲與衛(wèi)長樞對視了一眼,跟上了燕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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