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一走,單疏臨臉色微緩,轉頭看向呂徽,嗤笑一聲,越過她朝其他地方去。
呂徽追上他:“怎么?他又招惹你?”
單疏臨睨她一眼,氣悶坐下,將桌上的茶壺提起,發(fā)現(xiàn)里頭是空的,又憤憤擱下。
“蒼蒼,倒些水來?!眳位招χ?,坐在單疏臨身旁,壓低聲音道,“單疏臨,你怎么還像個孩子樣?”
“幼不幼稚?”
單疏臨卻提起另一件事:“我就不信,你不知外頭傳的話。”
當然知道。
也就是說單疏臨在太子府的地位岌岌可危,他將失寵罷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失寵的?
單疏臨住在主屋,而宗元住在太子府的最邊角,兩處走路也得近半個時辰。再者,太子府又不是宮中的后院,哪里有什么失寵之說?
“別理他們就好?!眳位杖缡堑?。
單疏臨卻凝眉,握緊了她的手:“如果我偏要在乎呢?”
他較真的模樣,叫呂徽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等他府邸建好,就讓他立刻離開?!?p> “我覺得他可以去單府?!眴问枧R得寸進尺,“單家多個人吃飯,也無礙?!?p> 呂徽板起臉:“你的意思是說,太子府養(yǎng)不起一個人?”
單疏臨轉頭:“養(yǎng)我一個,不夠么?”
呂徽沒掌住,笑了出來。
她知道單疏臨的心思。不過是覺得宗元的出現(xiàn)打亂了他二人的生活。不過現(xiàn)在既然如此,他也不好阻攔。
畢竟宗元是皇帝下旨送入?yún)位崭械模瑳]有人能多說什么,呂徽也無法趕他出去。
不過這并不妨礙單疏臨瞧著宗元的時候沒有任何好臉色。
宗元感覺得最是明顯。
他有時會偷偷問呂徽,單疏臨是不是瞧他很不順眼。呂徽只是笑,并未同他解釋。
宗元也逐漸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同呂徽單獨待在一處的時候,單疏臨才會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他便極有顏色的不與呂徽單獨待在一處。
單疏臨的較勁,呂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她與宗元議事無需防著旁人,單疏臨也不會干涉她太多。
日子便也這樣一天天過去,京中對這位狀元的熱度也很快降了下去。
深秋,姜國西京種植的所有鳳凰樹葉子都已經變紅。一片片懸在樹梢,搖搖欲墜。
呂徽坐在轎子里,瞧著外頭紅葉,正了正自己的玉冠。
這不是她第一回以太子的身份出太子府了。
自從上個月起,皇帝解開她的禁足令,她就能隨時出府。
手指輕輕按在面上,感覺到臉上那只純金面具的冰涼,呂徽露出個淺淺笑容,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她徒有監(jiān)國之名,手中卻沒有半點實權,連帶著新晉狀元也被她拖累,當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官。
官位不低,卻兩手空空。
宗元站在呂徽轎子邊,不時往里頭看一眼。瞧見呂徽緊鎖的眉頭,知道她心里憋屈,遂安慰道:“陛下此意并非不好?!?p> “收稅這種事情,最是同各家打交道的好時候。”
確實,也是得罪各家的好時候。
呂徽按著自己的面具,略有所思。
按理來說,依照皇帝平日的態(tài)度,斷不會將這種又累又不討好得事情交給自己。但如今他一反常態(tài),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呂徽將手攏在袖中,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皇帝與皇后如今勢如水火,應當沒有心情將眼光放在自己的身上。
要知道,皇后最近身邊的一個侍衛(wèi)很是得她歡心,為此皇后還和皇帝鬧得很不愉快。
旁人不知,呂徽可不會不知道,那人明面上是個侍衛(wèi)宦官,其實就是當日呂徽送給皇后的那份大禮。
即使改了個好聽的名字喚做‘瀾姻’,也不能掩蓋他就是那個乞兒的事實。
皇后,這是在自己的宮中給自己養(yǎng)了個面首呢!
想到這里,呂徽忍不住唇角稍稍上揚。皇后這般桀驁的人,竟也會栽在一顆小小的子母丸上。
可見,她果然愛惜她自己的性命超過一切。
轎子停了,呂徽在旁人幫扶下走出轎子,仰頭,瞧見的竟然是應府的大門。
她不覺微微訝異。
宗元見她愣住,忙解釋道:“今天輪到應家。”
應家。呂徽覺得,自己已經許久沒有來過。
應之問已經回府,無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回來的時候,與以前大不相同。
走進應府的大門,呂徽尚且還覺得有些恍惚。也不知應之問有沒有將當初的事情查清,知不知道究竟誰才是殺害他母親的真正兇手。
以太子身份駕臨,應家沒有人攔呂徽。呂徽也沒有通報,十幾個丫鬟上前鋪路,引著呂徽一直到了前廳。
應家家主會客的地方。
里面沒有人。呂徽由著旁人服侍,坐在了主座。廳中只有丫鬟小廝,沒有她想要見到的人。
見應之問久久未來,宗元擰眉,覺得不妥,轉頭去喚小廝,要他去把應之問請出來。
呂徽阻止了他。命他也坐下,靜靜候一會。
宗元不解,卻也沒有反駁呂徽的意見,撩起衣襟,在下頭尋了個長椅坐下了。
閉目,呂徽養(yǎng)息,室內便無人敢大聲出氣。整個廳中既安靜又詭秘,顯得死氣沉沉,沒有一點活氣。
沒有太久,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外頭傳來大笑,有人快步走了進來:“怎么都像死了一般?太子大駕,你們就這樣服侍?”
這話旁人不知,呂徽卻心知肚明,這是在諷刺她。
這分明是說呂徽原先太子府的景象。她從前的太子府,沒有活人。
應之問那時和單疏臨關系極好,這件事也沒有瞞他。所以對呂徽的情況,除了單疏臨,大約也只有應之問最為了解。
呂徽挑眉,淡淡看他一眼,并未說話。
應之問走進大廳,在呂徽下首坐下:“傳聞太子生得好顏色,可惜,隔著面具,實在看不清楚?!?p> 字字譏諷,呂徽便知道,這家伙仍舊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該笑他天真得可愛,還是該氣他蠢得荒謬。
呂徽隱隱覺得不對。她覺得應之問雖說想法總是天真了些,但也不至于會傻成這個樣子。
蜜蓮子
呂徽有言:應之問要倒霉了。 單疏臨:倒霉的人終于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