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母親
孟云深聽完,不免再次細(xì)細(xì)打量了慕容璟一番,良久才道:“若是九皇子心在社稷,或許,本侯拼死也愿將您推上去。”
慕容璟笑了笑,道:“郡主曾說,身為女子心為男兒,再者,萬事有得必有失?!?p> 孟云深幽幽嘆了口氣,各人有各志,勉強(qiáng)不得。
“本侯與那位林先生確實(shí)曾是至交好友,至于旁的,本侯也無法與你說明,不過你猜的確實(shí)不錯(cuò),侯府里有渝王爺?shù)陌禈叮@么多年,本侯明里暗里清了不少,但清沒清干凈便不得而知了?!卑肷危显粕钬?fù)手立在窗前,看著漸漸暗下的天色如是道。
慕容璟看著他的背影,從中讀出了一絲落寞,不知該如何寬慰,只好問道:“侯爺如何打算?”
孟云深道:“九皇子,我孟家要在上京立足,屆時(shí)不得不站隊(duì),若讓本侯抉擇,本侯只能說,如今來看,渝王爺最有能力也最有手段,只要他不碰裳兒,本侯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p> 慕容璟微微頷首,他能理解,孟氏不算什么世家大族,但隨開祖帝至今也有百年,恩寵榮盛至此,要立足自然不能只靠軍功和兵權(quán)。
“有些事,還請(qǐng)九皇子幫本侯瞞住裳兒,她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恩怨分明得很,本侯怕她將自己搭進(jìn)去?!泵显粕畛聊似逃值馈?p> 慕容璟忙抬手:“侯爺安心,郡主生來便是天之嬌女,本就該一生無憂?!?p> 孟云深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他孟家的女兒,該無憂的,若是父親母親健在,裳兒該比如今更無憂無愁才是。
這邊他二人在談話,那邊孟云裳回到云裳苑也被一個(gè)麻煩精給纏上了。
“柯依云,本郡主再說最后一遍,松手!”孟云裳壓抑著額間隱隱有些壓不住的怒火,斥道。
柯依云卻似乎是吃準(zhǔn)了她的脾性一般,愣是抱著不撒手,道:“郡主,您那日明明說會(huì)帶我去的,您說話不算話,行為及其惡劣!”
暖冬和月嬤嬤一左一右地拉扯著她,奈何她力氣大得很二人又生怕扯到孟云裳,是以拉了半晌也沒能將人給拉開。
孟云裳脾氣不好乃是整個(gè)上京都知曉的,暖冬看著她臉色黑了三分,忙道:“柯依云,你快些撒手,小姐快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p> 月嬤嬤也跟著道:“是啊是啊,你這丫頭怎么回事兒,郡主是主子,她帶誰不帶誰也不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能置喙的,若是郡主惱了你將你扔出府去你該如何是好?”
柯依云聞聲,也不知是出于前者思量還是出于后者考量,總算是撒了手,道:“可是,郡主您說話不算話了,該當(dāng)如何?”
孟云裳睨了暖冬和月嬤嬤一眼,道:“什么該當(dāng)如何?本郡主說話就不算話了,你又當(dāng)如何?你下次再敢對(duì)本郡主動(dòng)手動(dòng)腳,本郡主就把你的爪子剁了喂狗!”
言罷,她一甩衣袖,一眨眼就進(jìn)了自己房間,“砰”地一聲闔上了房門,關(guān)門之前還不忘對(duì)暖冬囑咐:“暖冬,打水,本郡主要沐浴?!?p> 暖冬應(yīng)聲,看了眼柯依云欲言又止,終是搖搖頭退下備水去了。
月嬤嬤跟著嘆了口氣,半是責(zé)備半是無奈道:“你這小丫頭,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郡主厭惡旁人近身,也虧得你是郡主親自帶回來的,不然郡主早就一鞭子抽死你了?!?p> 柯依云癟癟嘴,略帶一絲委屈道:“可是,郡主明明就是食言了啊?!?p> 月嬤嬤:“那又怎樣,郡主是郡主,郡主脾性不好,你若不信,可去打聽打聽,郡主曾打過多少世家子弟,非死即傷的也不在少數(shù)?!?p> 柯依云聞言就不樂意了,立馬反駁道:“月嬤嬤您不能睜眼說瞎話,郡主的脾性要多好有多好,人長(zhǎng)得也美,待人可好了,你這么造謠小心我告郡主去,郡主明明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兒?!?p> 她這般說著,眼睛里都閃著晶亮亮的光芒。
月嬤嬤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心道這小丫頭被她家郡主迫害得不輕,也不知給灌了什么迷魂湯,迷自家郡主迷得不輕,不過,如此也好,至少不會(huì)害自家郡主。
她們說話的聲音并不小,房中的孟云裳剛好能聽到,在聽到柯依云那句“郡主明明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兒”的時(shí)候,她解衣衫的手微微有些滯愣,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雙手緊了緊,緩緩合眼松了口氣,才繼續(xù)將衣衫解下,著了身白色的里衣坐在床上等暖冬送水來。
“裳姐姐裳姐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兒。”
“裳姐姐裳姐姐,我要吃桂花糕,小哥哥一直搶我的桂花糕吃?!?p> “裳姐姐裳姐姐,今日起風(fēng)了,我們?nèi)シ棚L(fēng)箏罷?!?p> “裳姐姐裳姐姐,以后你嫁了人也要一直一直對(duì)岢兒好哦?!?p> “裳姐姐裳姐姐,你不要哭,你阿爹阿娘肯定不想你看見你哭的,他們會(huì)心疼的?!?p> “裳姐姐裳姐姐......”
“......”
“小姐,水好了。”不知何時(shí),暖冬已然回來了,孟云裳胡亂應(yīng)了一聲,由她伺候著進(jìn)了浴桶,腦子里仍舊亂糟糟的,眼前都是岢兒那小小的身影,眼角眉梢永遠(yuǎn)掛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奶聲奶氣地安慰她對(duì)她撒嬌,一切似乎還歷歷在目,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一般。
孟云裳想著想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待她回神,浴桶里的水已經(jīng)漸漸涼下來,以暖冬為首的一眾丫頭也都退了出去,只余下滿池微冷的花香和她自己輕淺的呼吸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游蕩,沒有歸處。
倚著浴桶仰頭看著房梁,半晌她往下沉了沉身子,又半晌才浮了出來,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過往甩出了腦袋,擦干凈身子,往床上一躺,扯過被子蒙住腦袋便沉沉睡了過去。
過去了就過去了,不管過不得過得去,都要過去。
翌日,皇宮。
“母親?!蹦饺莪Z前來探望自己的母親,她正于屋子里收拾自己的物什,東西不多,但她每日都能收拾數(shù)十遍,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寶一般。
大抵是因?yàn)樯铝司呕首拥脑颍m無名無分,也沒人敢使喚她,是以她日日過得清閑,甚至無聊到無趣,只能靠著這些聊以打發(fā)時(shí)光罷了。
見到慕容璟前來請(qǐng)安,莫眉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仍舊置若無人一般地收拾著手上的東西,眸色清冷沉淡,抿著唇一語不發(fā)。
慕容璟早已習(xí)慣了母親這副不冷不淡的模樣,保持著行禮的姿勢(shì)一直默默地侯在一旁,畢恭畢敬,不失禮數(shù),卻少了幾分母子間該有的親近。
半晌,莫眉收拾好那堆東西,也不知是哪里突然礙了她的眼,又生氣一般將它們散了開,從一堆凌亂的物件中抬起雙眸,看向慕容璟的眸光摻了幾分冰冷的怒意,“你還有臉來見我?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
甫一開口,滿是尖酸刻薄的語氣,與方才收拾物什時(shí)沉靜安詳?shù)陌肜厦廊藘捍笙鄰酵?,說是云泥之別也不為過。
慕容璟沒有起身,淡淡道:“不管如何,您都是母親,兒子該給母親請(qǐng)安?!?p> “砰!”倏而,她抄起手邊的杯盞扔了過去,怒道:“我讓你做的事情你做了嗎?你還當(dāng)我是你母親,就該想辦法為自己求取一份榮寵,而不是讓我窩在這種破地方受罪!”
慕容璟沒有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受下她的怒火,任由那杯盞落在自己額頭,砸出一塊青紫的痕跡,漠然道:“母親不缺吃穿,不用勞作,難道還不夠嗎?”
“夠?慕容璟,我生你出來,是為了讓你為我爭(zhēng)得一兩分地位,而不是受辱!”莫眉看著慕容璟與元帝愈發(fā)相似的眉眼,心下就煩悶郁結(jié)。
慕容璟聞言扯了扯唇,沉默不言。
他委實(shí)不知該說些什么,這么多年如此過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過了。
莫眉見他不吭聲,心口的氣又升了升,起身朝著他腦袋狠狠甩了一巴掌,“慕容璟,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下藥也好,哄騙也好,我再給你半個(gè)月,要是不能將孟云裳這碗生米煮成熟飯,你就不要來見我了?!?p> “母親既如此說,那就請(qǐng)恕兒子不孝了?!蹦饺莪Z聞言緊了緊拳頭,扔下這句話起身便走。
“慕容璟,踏出這個(gè)門,你可以試試還有沒有機(jī)會(huì)見到活蹦亂跳的孟云裳!”方至門口,身后又傳來一聲怒吼。
慕容璟剛抬起的腳緩緩收了回來,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母親,既覺得可怕又覺得可笑,“您說什么?”
莫眉見他緊張的神色,突然就笑了,“慕容璟,我當(dāng)真是生了個(gè)白眼狼,親生母親還沒有一個(gè)外人來得要緊,不知道孟家那般重視孝悌之義的人家知曉了還看不看得上你?”
慕容璟眉頭微蹙,眉眼間也不見了往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隱忍得痛苦的怒火,道:“至少兒子明白,什么是知恩圖報(b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