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父子談話
慕容璟見她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雙眸間還隱隱發(fā)紅,半是擔(dān)憂半是困惑道:“怎么了,跟歸陌哥哥講講,嗯?”
孟云裳還是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她不是傻子,她什么都明白的,只是,她不愿意去想,那種被人欺瞞背叛的滋味,她不想也不敢再承受一回了。
“歸陌哥哥......”不知怔愣了多久,孟云裳才啞著聲音喚了一聲。
慕容璟看著她,仍舊溫潤如玉,眉眼如畫,“我在?!?p> 孟云裳道:“你當(dāng)真不會欺瞞我算計我么?”
慕容璟:“自然?!?p> 孟云裳:“那個位置呢?你當(dāng)真從未想過?”
慕容璟聞言愣了愣,斂下雙眸,沉默了許久,在孟云裳即將忍不住的時候才開了口:“不是?!?p> 孟云裳僵硬著腦袋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問:“不是是什么意思?”
慕容璟不敢直視她的雙眸,朝里側(cè)過了腦袋,道:“裳兒,我想過的,想過那個位置,想過睥睨天下?!?p> 他是一個男兒,一個有志向有擔(dān)當(dāng)且生在皇家的男兒,怎么會沒有一絲一毫的野心?
“那......”孟云裳聲音有些顫抖,“那現(xiàn)在呢?”
慕容璟濕了眼睛,道:“裳兒,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若我要江山,哪里還有如今的慕容璟?”
孟云裳的眼淚隨著這句話而落下,抿了抿唇,輕聲喚道:“歸陌哥哥......”
慕容璟合上雙眸,輕輕呼了口氣,轉(zhuǎn)過臉來伸手扯了下孟云裳,后者很聽話地順勢做到他面前,任由他伸手輕輕幫自己擦去臉上的眼淚。
“傻丫頭,哭什么?”慕容璟笑道,有幾分打趣的寵溺。
孟云裳聽著這話,伸手狠狠抹了把眼淚,別過腦袋道:“誰哭了?!我孟云裳從來都不哭的。”
慕容璟搖搖頭,沒有再說話。
他不知曉她為何突然如此反常,但他明白,是他讓她有了這些不安和煩惱。
他也想十里紅妝迎她做妻,也想帶著她行遍大慶的山山水水,可是,他想的,是光明正大地娶她為妻。
......
將養(yǎng)了半月,慕容璟總算是能起身了,但他能起身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卻不是孟云裳。
“怎樣?今日可好些了?”元帝只身來到慕容璟的寢殿,見他起身,問道。
慕容璟忙抬手見禮,道:“勞父皇掛心,兒臣好多了?!?p> “嗯?!痹埸c點頭,于他的床上坐下,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慕容璟,朕不再徹查此事,你可有怨言?”
慕容璟一愣,旋即搖搖頭。
在他受傷后的五日,元帝突然就下令不許再提及此事,他還記著那天孟云裳在他這殿里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想來,也該傳到元帝耳朵里去了,但他愣是裝作不知,直至今日才來與他說及。
他不知元帝在想什么,也不知他查出了什么沒有,但他既然下了令,他就是心生怨懟又能如何?
元帝笑了笑,道:“你就當(dāng)真不怨不恨?不想知曉為何?”
慕容璟道:“父皇覺得呢?若是怨恨有用,兒臣怕是早就得到兒臣想要的了罷?”
元帝一怔,笑道:“你倒是活得明白通透?!?p> 慕容璟也扯出一抹笑意迎上他,不置可否。
元帝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那個刺客,若朕猜得不錯,是皇后?!?p> 慕容璟聞言瞳孔微睜,有些不可置信:“皇后娘娘?”
元帝道:“那日,侍衛(wèi)追人追到了冷宮就不見了,后來,朕讓暗衛(wèi)暗中搜查,看到了皇后受傷的左臂,她與朕說是被茶水燙傷的,但巧的是,她是那天晚上被茶水燙傷了左臂?!?p> “可是,皇后娘娘為何要如此做?”慕容璟百思不得其解。
元帝嘆了口氣,道:“你可知當(dāng)年忠武侯死在瑯山一事?”
他說的忠武侯,并非如今的忠武侯孟云深,而是他們的父親孟牧淵。
慕容璟點點頭,他與孟云裳走得近,如何會不知此事?
元帝道:“這事,與敬國公府,或者說,是右相有關(guān),牧淵發(fā)現(xiàn)他與外藩皇族暗中往來,為堵住他的口,這才有了天下兵馬大元帥醉酒而亡一事,傅家想要的東西,可不止權(quán)勢。”
慕容璟驚了,他原以為,孟云裳父親的死是......卻沒想到竟是如此。
“可這與皇祖母有何干系?”慕容璟知曉前因后果,但還是不明白他們?yōu)楹我獨⑻蟆?p> 元帝看了他一眼,道:“你皇祖母是從先帝后宮里殺出來的,可不是養(yǎng)在深閨的小姑娘,她老人家手里,自然是有他們的把柄。”
慕容璟蹙了蹙眉,似乎還有什么困惑,元帝見此又道:“你可是想問既有把柄為何不直接問罪?”
慕容璟微微頷首。
太后的性子,與孟云裳有八分相似,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愛憎分明,定不會輕易饒過傅家的,尤其他們還間接害死了護國公主。
元帝復(fù)又嘆了口氣,道:“敬國公府與旁的世家不同,其中牽連多少,無可想象,你飽讀詩書,應(yīng)當(dāng)知曉,敬國公府打前朝立朝伊始就在了的,傅家立世近八百載,始終沒有沒落,你當(dāng)知曉,傅氏一族沒那么好搬動,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傅家如今,動不得?!?p> 慕容璟默然。
這倒是不錯,動不得,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言好語地哄著,怪不得不能繼續(xù)查下去,即便是想繼續(xù)查下去,最終怕也只是徒然,依照傅氏的家底,怕是根本不畏懼帝王,只是,他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來推翻大慶。
思及此,慕容璟后背一緊,問:“那孟三爺這回......”
元帝明白他問這話也是顧慮孟云裳,出口寬慰道:“放心,裳兒那丫頭,心思謹慎不比你少,你能想到的,她自然想得到,此番,打的名號可不是孟家。”
慕容璟問:“那是?”
元帝笑了笑,道:“你?!?p> 慕容璟再次震驚:“兒臣?”
元帝點頭道:“老九,裳兒待你,可謂是真心實意了,當(dāng)初,她要打通邊境一帶的商戶,朕覺得她一個小姑娘能成什么事,就隨她玩鬧了,可誰知她竟真的打通了,但這也是她精明的地方,她行走邊境,用的是你的名號,為的就是逼朕不得不看重你,不得不幫你謀劃一份安穩(wěn)的將來。”
慕容璟心下似乎有一種名為感動的東西快速劃過,讓他不知說什么是好。
元帝見他呆呆愣愣的模樣,突然就笑了,既滿意又欣慰,“老九,朕知曉你的本事,無論是讀書還是旁的,打裳兒把你帶到朕面前那一刻,朕什么都看在眼里,朕是帝王,但朕也是父親,裳兒看上你,眼光不錯?!?p> “父皇?”慕容璟抬眸,似乎有些激動。
元帝道:“你不必如此,裳兒眼光不錯,不代表著能改變你的出身,也不表明,朕就答應(yīng)將裳兒交給你?!?p> 慕容璟聞言緩緩垂下了雙眸,有些失落,還有些不甘。
元帝搖搖頭,問:“你當(dāng)真如此歡喜裳兒?”
慕容璟又恢復(fù)了往日與人不親不遠的模樣,抬手道:“兒臣此生,只要郡主一人。”
“感情之事,誰也說不準,或許日后,你發(fā)現(xiàn)裳兒刁蠻任性一點兒也沒有女兒家的溫柔,不會洗手作羹湯,不會穿針縫衣裳,你也許會后悔的?!痹垌⑽盗税?,說道。
慕容璟搖頭:“不會的?!?p> 元帝好笑地挑眉,反問:“你如此肯定?”
慕容璟道:“兒臣娶妻,不是娶回家為兒臣洗手作羹湯的,也不是為兒臣穿針縫衣裳的,兒臣是大慶的男兒,若是不能給自己妻子安穩(wěn)無憂的生活,那兒臣還算什么男兒?”
元帝啞然失笑,半晌才搖搖頭,轉(zhuǎn)了話頭:“你可知為何你母親會被放進冷宮?”
慕容璟搖頭,他出生就在冷宮,受盡嘲諷與欺侮,直到遇見孟云裳,他不知為何自己母親會在那里,即便宮中有所傳聞,他也還是不明白。
年幼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母親明明沒有做錯,為何父親祖母不喜母親,也不喜自己。
現(xiàn)在長大了,不是說就明白了,只是,看開了。
元帝道:“你母親當(dāng)年,是給朕下了藥才有的你,想向上爬沒有錯,但有時候,底線更為重要,你母親眼睛里全是對現(xiàn)狀的不甘心和對權(quán)勢渴求,這樣的女子,朕不敢要?!?p> 慕容璟沉默了半晌,終是將自己藏了多年的話問了出來:“那兒臣呢?父皇為何不喜兒臣?”
“你當(dāng)真不知?”元帝不答反問。
慕容璟愣了一會兒,搖搖頭。
元帝嘆了口氣,道:“罷了,想來你母親也不會與你說分明,你不知也是正常,你出生時,你母親為了逼朕立她為妃險些親手掐死你,朕是帝王,自然不會為她所威脅,一個皇子,在皇宮里,根本算不得什么?!?p> 這話,雖然像一把刀子直直刺進心口,但卻是事實。
慕容璟緊了緊拳頭,沉默不語。
元帝頓了頓,又道:“你名字里的‘璟’字,是朕對你的期望,朕即便不喜你母親,卻不會因此而苛待于你,但你母親是什么模樣,這么些年,你也應(yīng)當(dāng)看得明白,朕沒那么多心力放在那樣一個女人生出的孩子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