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老以為比他們小很多的就是小孩子，永遠遵循著對什么人說什么話，永遠教導他們什么年齡該做什么事。
但成年人們常常忘記，他們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他們有自己的感情，不會因為年齡就被剝奪他們表達感情的權利，并不是說表達感情就一定是表白就一定是所謂的早戀，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早戀，在他們的世界里，表達感情不一定是誰喜歡誰誰要跟誰在一起。而他們不，他們單純的表達感情，無關喜歡無關愛情，只是表達，只是感情。
花九在萬籟俱寂的凌晨四點睜開了眼睛，房間一片祥和安靜，床頭鬧鐘的指針在耳邊兢兢業(yè)業(yè)的走，一點一滴敲到花九的耳邊，敲進她的心里。
“這首歌是寫給你的?！?p> 花九彈坐起身，被子自然從上半身滑落，耳邊全然環(huán)繞鄒時輕松卻并不輕佻的話。
凌晨的黑夜比平常要暗一些，花九轉眼望著窗外，路燈被削弱了平時的亮黃，在一排排整齊的檢閱中好不容易休息打了個盹，變得微弱了些。
花九就那樣靜靜地坐著，月光灑下來的影子勾勒出少女輕薄的身影，連同心中含苞的花蕾，都在朦朧間睜開了眼。
就在那個夜晚，一場屬于少女的萌動遇見了新的曙光。不是在微風和煦的燦爛清晨，不是在溫柔和藹的陽光午后，而是在萬籟無聲的深夜……
青春開始了。
“今天是全國高考的第一天，據(jù)悉，本市多處重點考場從早上七點開始封路，請其他車輛聽從交警指揮，安全有序從其他道路通車……”
花九自四點醒過來后就一直沒閉眼，直到客廳開始有動靜，花九才打開房門。
“阿九啊，怎么起來了，再去睡會兒吧?！被▼寢岉斨活^亂發(fā)和淡淡的黑眼圈對花九說。
花九一看，知道她媽昨天沒睡好——昨天估計誰也沒睡好。
花九是因為頭天晚上的鄒時，花爸花媽則是因為花錫的高考的緊張。
花九走近，從冰箱里拿出牛奶，“不睡了，起來給哥哥熱牛奶?！?p> 花媽看著花九手里的牛奶，一笑，轉身去了廚房給花錫做早飯去了。
因為小區(qū)里有十幾個高考生，物管特意提前三天發(fā)通知說晚上不許跳廣場舞，把一群大媽和她們的音響與物資鎖在家里，廣場得以消停了幾天。
北半球的夏季，太陽直射點接近北回歸線，天都亮得早了些?；ň拍弥Ｄ套呦蜿柵_，此時旭日東升剛剛冒出一頭，陽光便已經(jīng)迫不及待灑滿了整個山頭和花九的全身。
“喲，比我起來得都早，你高考我高考啊。”花錫明顯還沒醒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和著清晨的涼爽傳到花九的感官。
花九突然心里一陣感慨，感覺到了一種人生臨界點的重大氛圍。
花錫拿起桌上花媽擠好的牙刷，邊刷邊含糊道，“托你哥我的福，哥高考你放假，要是考場在你們學校就好了，不是我說，你們一個初中修得跟個花園一樣，環(huán)境賊好看，羨慕啊?！?p> “哥你是緊張嗎這么多話？”花九抓到花錫飄忽的眼神，看著花錫刷牙，用力到好像在刷皮鞋。
花錫喝了一口水漱口，吐掉，“你不懂，像這種重大場合得保持點緊張，要讓心臟保持輕微加速的感覺，要用那種隨時待命的姿態(tài)，等鈴一響就開沖，等你中考的時候就知道了。”
花九抬抬眉眼，點頭，“好吧，那哥你考試加油，我就不跟著爸媽送你去考場了?！?p> “你說什么？”花錫橫眉。
花九見花錫陡然加大了聲音，以為他是怪自己不去送考，結果哪想到那貨蹦出一句，“爸媽要去送考？！”
“看哥你的反應，不愿意爸媽送考？”
“額……沒有，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被ㄥa說話閃忽。
花九若有所思的點頭，狐疑，“噢——”
花錫咂嘴，一看花九的樣子就知道騙不了，轉移話題道，“好了好，今天是哥高考第一天，你勸勸爸媽讓他們別去了好不，好妹妹?！?p> 花九微笑，豎起大拇指，“有事好妹妹，無事臭妹妹，哥你真棒?！?p> “哪有——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啊，況且你今天得順著我，今天可是我高考的日子，你可不能刺激我，我萬一考不上大學我……”
“好了好了。”花九見她媽從花錫身后出來趕緊打斷，“行行行，你趕快吃飯吧，我?guī)湍阏f。”
花錫一笑，心里松一口氣，悄悄給花九比了OK。
“花錫過來吃飯，吃完你爸送你去考場。”
花錫一個眼色，花九上前，“媽，你知道嗎？我剛看了老黃歷?！?p> “怎么了看了老黃歷？”花媽在盛粥擺筷子頭也不抬。
“老黃歷說今天忌諱中年人出行，否則會有遇到一些困難，影響家庭關系和身體健康?！?p> 花媽頭也不抬，“哎喲是嘛，老黃歷還講這個？”
花錫呵呵一笑，想著花九騙人的本事是不行，還忌諱中年人出行這種騙術都說出來了。
花錫只能扶額嘆息，想著今天計劃估計得泡湯了。
“那既然中年人不宜出行，那你就去送送你哥，給他加加油?！被▼屧掍h一轉，兩道焦雷劈在花九和花錫的頭上。
花錫怕他媽又變卦，咬牙一笑，望著花九，“好啊，花九去給我加油吧，我說不定能考的更好喲?！?p> 花九放假本來就沒打算出去，被自己和花錫一攪和，假期第一天就沒了，攏共才兩天。
好不容易一大一小頂著花媽的嘮叨出了家門，花錫剛下樓就沖花九說，“妹妹你自己想去那兒玩兒就去吧，世界之大，你自由了。”
花九覺得不對勁，“哥你這么趕我干什么?！?p> “啊？我有嗎？”花錫呵呵一笑。
“你非常有?！被ň胖敝倍⒅ㄥa的眼睛，花錫一直躲閃，“好了好了我要去考場了，我來不及了你慢慢玩啊?！闭f完飛快跑到路邊打了個車跑了，花九追都來不及。
考場封路，公交車被迫改道不走平常的線路了，花九在車站等了好長時間愣是一個公交車沒看見，想著花錫現(xiàn)在應該到考場了，花九正準備走路到花錫的考場，身后一聲自行車輪胎剎車的聲音摩擦。
“吱呀——”花九身后猛的起一陣雞皮疙瘩，聳肩抖了抖兩下，就聽到后面一個男聲，“花九——”
花九轉頭，一看是王宇，咧著一口大白牙沖她笑。
花九走過去，“你怎么在這兒？”
王宇笑道，“今天高考不是封路嘛，想去云中坐不到車，只好騎自行車去?！?p> “云中？那不是高考考場嘛？你去哪兒干嘛？”
“我表姐在那兒讓我去接她?！蓖跤羁粗ň?，問，“你去哪兒？要不我送送你吧?！闭f著拍拍自行車后座。
“不用了……”花九本能拒絕，轉念一想車坐不到路也不近，況且花錫也在云中，改口道，“好像還是用的……我也要去云中，那麻煩了你。”
“得嘞，走著。”王宇干勁十足，蹬腳蹬子腿也不酸了。
路上，王宇問花九，“你去云中干嘛??？”
花九抓著車座，說，“我哥哥今天高考?！?p> “哇——”王宇驚呼。
“怎么了？”
“高考誒，聽著就很重要?！蓖跤罡袊@道。
對于兩個中考都沒經(jīng)歷過的初中生，高考離他們遙遠又神圣，對高考的認知只能從外界的重視程度和親戚口中的重點大學得知。
“是很重要。”花九點頭。
“那你哥哥準備考哪所大學啊？”王宇繼續(xù)問。
“不知道，看他自己?！?p> 話題終結者歸屬花九莫問。王宇蹬著自行車一路暢通無阻，限汽車又不限自行車，加上王宇心情莫名澎湃，很快就到了云中考場。
此時離考試應該還有點時間，云中校門口被家長們圍成了方正圈，十幾個保安在拉開的警戒線內(nèi)維持秩序，被警戒線開出來的一條路上面全然是走進高考考場的學生。
不知道為什么，花九看著一張張他哥一樣年輕活潑的臉走向校門口，心里一陣發(fā)慌。而那條被開出來的路像極了紅毯，每個高三生走過時，紅毯路就好像更紅一點，像他們燦爛的臉龐一樣熱烈。
花九個子小小的，被一群大人擠在中間根本看也看不到，從外面看不她，她也看不見外面。
“花錫，我跟你說過了，我們本來就沒開始過，別說什么結束不結束的了。”一道女生平白響起，重要的不是她平靜中有些慌亂的語氣，更重要的是那兩個字“花錫”。
花九身體猛的一抖，迅速轉過頭去，在一排排不知道是誰的身體的縫隙間，花九猛然看到花錫的臉，瞳孔放大。
花錫皺著眉盯著眼前的女生，不知道說了句什么，花九沒聽清，人群正把她擠來擠去。
花九轉眼一看花錫對面的女生——劉靈玲。
兩人明顯聊得不愉快，劉靈玲環(huán)手抱胸看著花錫，濃烈的紅唇一張一和，花九努力扒開人群出去，想聽清他們說什么。
可惜一個小女孩抵不過一群家長，被擠著推著到處跑，最后還是王宇發(fā)現(xiàn)了她護著他扒開人群去到了外圍。
花九腳步不停就想去找他哥，被王宇一拉，“你干什么去？”
花九頭也不回也不回答，直直沖著花錫過去，眼睛瞪出了銅鈴的樣子，還沒走近，劉靈玲一句話傳到花九耳朵里將她震在原地。
“你難道還要用高考再賭一次嗎？”
劉靈玲紅唇輕啟，花九將她眼中的神情看得清晰，而劉靈玲似乎發(fā)現(xiàn)了她。
“高考是一輩子的事，你要是不考，你妹妹會難過的?！眲㈧`玲將眼神轉向花錫身后。
花錫一怔，猛然轉身，花九正紅著眼死死的盯著他。
“阿九……”花錫張了張嘴，最終說不出話來。
花九眼淚汪汪的看著花錫，哽咽，“哥……”
花錫低頭，手里拿著市里發(fā)的高考文具，塑膠味格外的濃烈。
“你……”花九氣得胸脯一起一伏，一想到爸媽祈盼的神情，花九眼淚止不住的掉，“你……”
花九平時不管再怎么平靜，在花錫面前就是淚點低，站在那兒一句話說不出來，哭聲倒是挺厲害。
花錫趕緊過去哄花九，安慰道，“阿九啊你別哭，哥馬上就去考室，你看看，我什么都帶齊了，準考證身份證2B鉛筆……什么都帶了真的，我馬上就去考試。”
花九止不住抽噎，花錫按著花九的肩膀，回頭看了一眼劉靈玲，擦了擦花九的眼淚，轉頭飛快的跑進了考場。
王宇愣了好一會兒，看著花九聳動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回事，走過來，糊里糊涂的撓頭，“姐，你們……怎么回事??？”
花九不停地抽噎在王宇喊出“姐”時猛然停住，淚眼婆娑睜大，瞳孔地震，不敢相信的看著劉靈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