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發(fā)之前,雪凝特意叮囑了七魅定要萬事小心,決不能掉以輕心。
簡單的收拾了包袱,七魅選了一匹黑色的馬駒,便匆匆地離開了鬼蠱門。
半日后,七魅到了一片人煙稀少的地界上,但這里卻有一處集鎮(zhèn)繁華興盛起來,這處集鎮(zhèn)叫做涼鎮(zhèn),而涼鎮(zhèn)也正是她此行的終點。
涼鎮(zhèn),是西域與中土交匯之地。此地錢莊多如牛毛,商賈往來不息,各大勢力盤根錯節(jié),三教九流之輩更是多不勝數(shù),處處人聲鼎沸,魚龍混雜。
由于沒有官府統(tǒng)轄,涼鎮(zhèn)也成了一些偷雞摸狗之人以及綠林強梁的嘯聚之所。
在當(dāng)朝禁止宰殺耕牛、禁止私釀酒水的嚴(yán)令下,涼鎮(zhèn)的酒館從來就不曾短缺牛肉,也從來不曾缺乏美酒。國法是什么?在這里的人們眼里,國法就是浮云。
除了酒店客棧,涼鎮(zhèn)當(dāng)然也少不了賭場勾欄,賭博和娼妓從來都是人類最古老的行業(yè),總能促進(jìn)畸形的經(jīng)濟繁榮。
街道上響起熱情的吆喝聲,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七魅換上一身男人的裝扮,雖是簡單的粗布麻衣,倒也襯得她清秀非常。
七魅對這身扮裝非常滿意,從街頭逛到巷尾,看到了曲園里戲曲雜耍粉黛佳人,小道里雜耍的十八般武藝,覺得非常過癮,許久以來的陰霾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七魅覺得腹中饑餓,但卻囊中羞澀。
原來七魅此次抽中的任務(wù),便是在個七七四十九天內(nèi),從身無分文,賺到一千兩。并且在此期間,要嚴(yán)格遵循三不原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做違規(guī)法紀(jì)的事,不能依靠任何人,一切都要靠自己的能力。
如果不遵循原則,將會立刻取消考核資格。
七魅揉了揉干癟的肚子,心情有些復(fù)雜,又在街上轉(zhuǎn)悠了幾圈,突然眼前一亮,在一個叫“包天下”的鋪子前停下。
這個一個主賣包子的店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個點店里已經(jīng)打烊了,店鋪里空蕩蕩的,只剩三名伙計,四名廚子,還有柜臺后面瞇著眼,噼里啪啦打著算盤的包掌柜。
七魅指著門口的牌匾問道:“這千金誠聘的內(nèi)容可是真的?”
包掌柜一挑眉,“當(dāng)然是真的?!?p> 七魅隨便抓了幾個包子,告訴包掌柜從她工錢里面扣,之后便開始了為期一月的打工生涯。
好在七魅身體素質(zhì)強,所以店里的活忙是忙了些,倒也累不著。
轉(zhuǎn)眼就是發(fā)工錢的時間了,廚子們在包天下內(nèi)的地位,就好比菜單上那打頭的招牌菜,工錢被克扣的有限,他們很快就領(lǐng)了前走了。
輪到七魅上前,她滿面笑容,目帶期盼。
包掌柜瞟了她一眼,邊打著算盤邊念叨道:“月初病了三天,扣工錢五百兩?!?p> 七魅一怔,道:“我病歸病,該干的活我哪樣少了!“
“錯?!卑乒裥Σ[瞇道:”病了,干活就不麻利,就會耽誤不少事,至少耽誤客人少點兩個菜?!?p> 包掌柜手指那么一撥,算盤那么一響,接著沉吟道:“扣你五百兩有點少,這樣吧,再扣二百兩?!?p> 七魅聲辯:“我……“話還沒說完,包掌柜又心情愉悅著道:“兩天前,你失手打碎了五個盤子。”
“打碎盤子的客人已經(jīng)被你勒索賠過了,你憑什么再扣我的?“
后面的話她沒機會說了,包掌柜正足臉色,繼續(xù)一路算下去,臨末了,七魅到手的工錢只有區(qū)區(qū)十兩。
七魅看著柜臺上散的稀稀落落的銅錢,再看看笑的跟菊花一樣燦爛的包掌柜,倒吸一口涼氣道:“從千金扣到還剩十兩,掌柜您好意思就給這點?”
包掌柜那雙豆子眼睛里頓時銳芒四射:“十兩,不少了。”
七魅一揚眉道:“夠吃還是夠穿?”
包掌柜朝柜臺外探了探身,道:“你看著天氣漸暖,單衣夠穿不用添,至于吃,以后不從你工錢里扣了,客人的剩菜隨你吃?!?p> “我這衣服都快穿成古董了,扣扣扣,就知道扣錢,這還是人干的事嗎!”
“反了”,包掌柜氣得呼呼只喘,一雙胖手快速的從柜臺上往下?lián)уX,一邊道:“不聽指派,怒罵掌柜辱其人格,再扣你五兩。”
“小爺我還不干了呢”,七魅心里的憤怒就像小火苗一樣蹭蹭的往上直躥,操起柜臺上的算盤往他面前砸去?!?p> 包掌柜身虛體弱,即刻哭天搶地的喊起來:“你你你們都是死人啊,快去報官抓他!快!“
“報什么官,報官沒有十兩銀子打不贏官司,可是請一次大夫就需花一兩,橫豎都是見人,不如我替你多添點傷,讓你占占便宜。
“嘩啦”一聲,錢匣子里的銀子銅錢散了一地。
七魅趁便彎下腰去,腦海中又想到三不原則,只好挑揀了一塊碎銀子在手里掂了掂,隨后晃到包掌柜面前,道:“看清楚了,四兩銀子,不多拿你的,那少給的一兩,就當(dāng)付你看傷的錢了,你也沒白挨。”
另兩名伙計暗恨這包掌柜已久,在一旁看的心爽不已,全都陰奉陽違,磨蹭拖延到此刻才上來抓住七魅,卻被他如泥鰍一般靈活的從兩人身體的縫隙處穿逃了出去。
跑到客棧外頭,七魅左右看看,伸手就扯了那高挑的幌子,扔到腳下狠狠的踩了幾下,這才“呸呸”兩聲,鉆入街頭的人潮里,往城外跑去。
店鋪里,包掌柜趴在地上一邊痛哭,一邊伸著手哀哀的喊:“別跑你只給了看傷的錢,那藥錢還沒有著落啊……”
七魅出了口憋足了一個月的惡氣,起初感覺恨爽快,但是很快腳步就漸漸的沉重下來。
拒截止日期還剩十九天,然而世風(fēng)日下,人心污濁,她又該去哪里賺的這千金,七魅不由得有些失落。
七魅已經(jīng)走了半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此刻身上本就破舊的衣服更是破爛不堪,頭發(fā)也亂糟糟的,咋一看之下竟像個小乞丐一般。
饑腸轆轆的七魅,終于又來到了一個有人的地方,這是一個集市,看著各種各樣好吃的,七魅口水都快留了下來。
突然七魅靈光一現(xiàn),找到一處小溪,清洗了一下,又去衣鋪花了一兩銀子置辦了一身行頭,一番收拾后,倒也風(fēng)流倜儻,氣質(zhì)天成。
最終還是難忍腹中饑餓,七魅在一家無名的客棧停下。
“來嘍……客官,您要的酒,這可是小店特色,上等的女兒紅,您慢用……”
“好嘞……客官您稍等……兩斤黃牛肉,一壺上等桑椹酒……”
七魅聞著香味,一條腿已邁進(jìn)客棧,一個身著利索的小二就來到跟前,頭上的汗滴不停下淌,肩頭上的二尺百布早就濕了個透。
店小二殷勤的把她帶到一張空桌上,待七魅坐下,店小二問道:“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七魅拿過菜單強裝鎮(zhèn)定道,“你們這有什么好吃的?”
“客官看您裝束,想必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小店菜色齊全,應(yīng)有盡有,酒仙燒千鶴、十八味蜜醬玫瑰雞、上好黃牛肉、女兒紅,客官,您需要點些什么?
“把你們店好吃的全都都上一遍,另外給我準(zhǔn)備一間上好的廂房,這兒氛圍不錯,本公子暫且在這住下了。”
好嘞,客官您放心,保管您住的舒服。”小二忙碌的小跑著說道。
幾個青花瓷的小茶壺,零零散散的擺放在檀香木桌上面,七魅喝了茶,環(huán)顧四周,這里的桌椅全部用上好檀木所雕成,桌椅上細(xì)致的刻著不同的花紋,靠近竹窗邊,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擺放著幾張宣紙,硯臺上擱著幾只毛筆。
用筆墨紙硯裝飾客棧,七魅還是第一次見。
正當(dāng)七魅準(zhǔn)備拿起毛筆時,只聽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
“誒,來嘍,客官你的酒”,店小二從柜臺拿出酒,兩三步走到七魅坐的桌子,已經(jīng)把酒放在桌上。
“匾額都還沒掛正,就開始開張了。我看你們是不想在這干了?”一高個子男子開口喊到。
這高個子男子是衙門的捕快,負(fù)責(zé)涼鎮(zhèn)客棧在涼鎮(zhèn)已經(jīng)開了近三十年,前段時間新掌柜接任,并命人進(jìn)行翻修,而今天是它重新開張的日子。
此刻,新掌柜正在房里睡回籠覺,聽到外面吵吵鬧鬧,便起身招呼人將匾額掛上,上面四個鎏金大字:凰權(quán)客棧。
新掌柜隨后朝眾人一拜,道,“各位客官,今天是凰權(quán)客棧重新開張的日子,今天過來吃飯的,在下我都給您打個折。若客官您第一次來,那也沒關(guān)系,今天所有瓜果點心免費,現(xiàn)在我來剪彩!”
新掌柜接了旁邊的小二遞來的剪刀,咔嚓一下,干凈利落的剪掉彩帶。
“好!”
一片歡呼擁起,隨著剪彩儀式的落幕,眾人也都涌進(jìn)了客棧,不一會這樓下樓下便坐滿了人。
幾杯清酒落肚,七魅通身都暖和起來,又想到趕上開張,一切免費,心情也好了不少。
七魅吃飽喝足,便招來小二,給了他身上僅有的四兩定金,去了樓上休息,直到夜色漸漸暗淡,才又整理好衣裝,走出了客棧。
夜里的長街上并無多少行人,白天還繁華熱鬧的涼鎮(zhèn),現(xiàn)在倒顯得有些冷冷清清。
七魅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抬起繁星般的眼眸,看著漆黑夜空中的那輪明月,隨后又看了看這長街上四處高高懸掛的燈籠。
“想想也真是可笑,這世上有萬家的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為我點亮的?!?p> 七魅嘆噓了一句以后,繼續(xù)朝前走去。
月色籠罩下的涼鎮(zhèn)營造出一種朦朧的氣氛,更是顯得氣勢磅礴。
今天的霄香閣香閣仍然是爆滿狀態(tài),嫖客擁擠,人聲鼎沸,然而在嫖的玩家卻并不多,因為人們都在圍觀一場舞。
天際又開始落雪,使得涼風(fēng)習(xí)習(xí)的夜晚有些陰冷,七魅也擠進(jìn)人群,往宵香閣落腳。
臺上的女子,大約十六七歲。左額上有一朵粉色的桃花,似渾然天成般,一雙鳳目狹長而慵懶的注視著場下的眾人。
黛眉輕掃,眼波柔轉(zhuǎn),流露出的風(fēng)情讓人忘記一切。紅色的羅裳包裹著潔白細(xì)膩的肌膚,每走一步,都要露出細(xì)白水嫩的小腿,腳上的銀鈴也隨著步伐輕輕發(fā)出零零碎碎的聲音。
纖細(xì)的手指劃過古樸的琵琶,令人騷動的詭異聲音從琵琶流露下來。
臺下掌聲如潮,一個個紈绔子弟無不為之著迷,熙熙攘攘向臺上涌去,都想近身睹一睹,這面紗下芳容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啊——”
突然的一聲慘叫,打破了宵香閣的躁動。
聽到動靜后,眾人紛紛回頭,七魅愕然看到一青衫男子瞪著雙眼死在眾人之中,口中淌出的血染紅了半幅外袍。
青衫男子的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時間眾人都不知所措。
一老伯蹲下身子,仔仔細(xì)細(xì)地檢驗青衫男子的尸身,卻并未發(fā)現(xiàn)一處傷口。
眾人倒吸口涼氣,殺人于無形,對方的功夫有多高?
青衫男子的臉已成灰白色,臉上的肌肉奇怪地扭曲著,出現(xiàn)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生前也許是風(fēng)流俊朗的少年,只是此刻,他絕對比世上任何一種毒蛇都嚇人。
七魅走上前,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此人正是前幾日,在鵲橋“年年有余”見到的青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