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原氏一番追憶往昔閨閣歲月,謝云舒確實也沒覺得從她口中說出的娃娃親有多么好,那兵部侍郎好歹也是京城叫得上名號,登的了廟堂的人家,家中嫡子怎么可能會相看一個庶女,更何況是她這種名聲不顯又少有交際的,那是娶兒媳,又不是選白菜,還能看一眼就往自家籃子里放不成。
所以沈夫人的客套與寒暄,她根本就沒往別處想,就算如今聽原姨娘說是閨閣之間的約定,可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當(dāng)不得真。
“???舒兒覺得如何?”原氏說了一大堆話,總算想起問問女兒的意見了。
謝云舒不經(jīng)意間將手從對方雙手間抽出來,裝作扶鬢的樣子,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我能做主的?”
原氏臉一僵,神色瞬間不自然起來,“咳咳,若是舒兒愿意,姨娘便跟你父親說去,免得我好好的女兒,受那些人的磋磨?!闭f著眼圈一紅,掩淚欲滴,活脫脫就要來個水漫金山的淚美人戲碼,間接控訴正室的冷漠無情了。
但這戲碼明顯找錯了觀眾。謝云舒嘴角可見性一抽,強忍住下扶額嘆息的沖動,默默???端起茶杯小酌起來,左右聽了一大段話也口渴。
原氏掩袖嚶嚶哭了兩聲,見謝云舒不搭理,反而在一旁木木呆呆、無知無覺地喝茶,不禁有些生氣,想著白費自己一番話,感情這蠢丫頭半點都沒聽明白,不為自己考慮就算了,怎么也不想想替她掙個光彩。
見謝云舒一直不搭理,越想越氣的原氏索性站起來,帶著留心直接離開。
與其等著蠢貨開竅,還不如趕鴨子直接上架算了。
這時,尋柳從外面一頭霧水地走進來,卻沒見到自己小姐的身影,連忙左右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謝云舒已經(jīng)坐在里間桌榻上,拿起筆繼續(xù)她的抄書大業(yè)了。
“小姐,奴婢怎么看著姨娘氣沖沖地走了?”尋柳好奇問道,邊問邊將一旁的窗戶打開,好讓屋里的光線更加明亮些。
謝云舒頭也不抬說道:“氣就氣唄,不氣走她,你家小姐我指不定又得禁足了?!?p> 越過當(dāng)家主母找那一年見不了兩次的便宜父親討親事,不知道那原姨娘是嫌自己太受寵,還是嫌她太礙眼,這么找法折騰她呢。
“啊~”尋柳小丫頭一陣驚訝,研磨的動作都停止了,整個人靜止在那兒盯著謝云舒,而后者看著一陣好笑。
“別啊了,快研磨,回頭若是交不了差可有的排揎?!?p> “哦哦???好。”
“對了,這幾天王嬤嬤如何了?可有什么可疑的舉動?”謝云舒翻了一頁紙,突然問道。
尋柳想了想,搖搖頭,“沒有,除了日常晃悠訓(xùn)斥小丫鬟,就是出門到處找人嘮嗑,還有就是飛柳跟著人見過她跟夫人身邊的含珠接觸過兩次,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些什么,飛柳怕被人發(fā)現(xiàn),隔得遠,也沒聽到些什么。”
“嗯?!?p> “不過奴婢倒是撞到幾次王嬤嬤想進內(nèi)室來,不過奴婢怕她不安好心,就把人堵回去了?!?p> “看來這么防著她,也不是辦法?!敝x云舒說著寫下最后一筆,舒了口氣,終于又抄完一遍,還剩最后一遍了,可喜可賀,再接再厲。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天下哪有不偷腥的貓呢,你說是吧?”謝云舒眨巴眨巴眼,狡黠一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憋著壞主意的樣子。
尋柳默默后退一步,低頭安安靜靜研磨,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
老太太秦氏將手里的一摞紙隨意翻了兩頁,見字跡工整端正,也沒那精力去數(shù)到底有多少遍,便放在一邊,眼皮微微一抬,看著底下禮數(shù)還算可以的孫女,泛泛說道:“行了,起來吧,此事當(dāng)下就算揭過去,之后別再這般惹是生非、不知好歹?!?p> “是?!鼻刃辛撕靡粫憾Y的謝云舒終于得了準(zhǔn)信,這才抻了抻屈麻的腿,慢慢僵直起身子,小走兩步站到一旁。
見四下無人注視,謝云舒不由得松了口氣,看來這事總算過去了,那自己的禁足也能解了,這一個月總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待著,差點沒給她憋出病來,如今一月期已到,抄的書也過關(guān),可以恢復(fù)自由身了。
“沒出息。”
耳邊傳來熟悉且鄙視的聲音,謝云舒愣了愣,尋聲看去,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二房的嫡女,二姐謝云靈,此時的她目光正盯著堂上和樂融融的祖孫二人—祖母秦氏及四妹謝云丹不放,若非感受到自己的注視,又輕視地瞥了自己一眼,她還以為剛才那句話是自己幻聽了呢。
怎么火氣這么大?謝云舒隨著視線看過去,見四妹又趴在祖母膝上撒嬌,有說有笑的,往日正經(jīng)嚴肅的祖母此時也是一片和藹可親,言笑晏晏間似乎又許了幾件首飾出來,還答應(yīng)讓大姐和四妹過些日子請好友上門做客,這下又扯出得讓霓裳閣上門做新衣送首飾的事來,一環(huán)一環(huán),說的也是熱鬧。
“嗯嗯,這要在家里小聚,確實該置辦些新衣裳首飾?!崩咸厥项h首微笑,轉(zhuǎn)頭對著大兒媳陳氏囑咐道,“你回頭請霓裳閣的周掌柜抽空來府里,帶好繡娘給幾個丫頭量身衣服出來,按老規(guī)矩,再請珍寶軒的林掌柜送些首飾過來挑挑。”
此話一出,不說別人,謝云丹等人倒是喜笑顏開起來,連謝云靈都一掃剛才的郁氣,抿嘴而笑,隨即又轉(zhuǎn)頭瞥了瞥身后的謝云舒等人,那眼神???
不就是按老規(guī)矩嫡女能先挑多選些衣裳首飾嘛,有啥好蔑視的,謝云舒嘴角微抽,有時候?qū)嵲诓惶斫饽承┤说哪X回路。
“是,兒媳知道了?!标愂闲χ鴳?yīng)道。
一旁的趙氏也附和著呵呵笑了兩聲,插話道:“那這賬?”
呃???在謝云舒看來,某些人天生就有一種本事,明明是個歡樂高興的場合,卻能被她一句話掃興到底,烏鴉帶點頭頂飛那種,不得不說,也算是語言的‘藝術(shù)’所在。而很顯然,二嬸趙氏就是這樣一個人。
只見老太太秦氏直接笑容隱沒,硬邦邦來了兩個字:“公出?!?p> “侯府如今還未分家,自然是走公賬,弟妹放心便是?!标愂弦贿吽菩Ψ切φf道,妯娌這么些年,她自認還是看明白趙氏幾分的,便宜能占多不占少,遇到吃虧的事能跑就跑,按理說出身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也算官宦世家的小姐,眼皮子淺成這樣也不容易。
“娘~”謝云靈扯了扯母親的袖口,羞愧地臉紅低頭。
可趙氏偏偏對場面的變化一無所知,得了‘好信’便喜滋滋坐回去恢復(fù)了官家夫人的端正樣,只是嘴角翹得喜慶了不少,看得謝云舒自覺‘有趣’。
只是場面似乎就這么尷尬下來,即使耳畔傳來幾句四妹的嬉笑嬌嗔,氣氛也回不到剛才那般熱烈去了。正當(dāng)謝云舒以為今天這局就這么散了的時候,卻聽大姐謝云裳說道:
“若說請好友小聚,不如讓三妹妹把芷韻縣主也請過來一起坐坐,那日公府花宴,我看三妹妹與縣主聊得很是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