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昭向太醫(yī)院遞了辭呈,帶上細軟和藥箱,悄然離開京城。
是非之地,何必久留。
女嬰藏在藥箱內,餓了就喂幾口糖水或者羊奶,她很好養(yǎng),對吃的幾乎來者不拒,大口大口的吞咽,吃飽了就閉上眼睛繼續(xù)睡。
她的身體太虛弱,受不住北方的嚴寒酷暑。明昭抱著她一路南下,過了長江,來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這里地處深山,遠離官府,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是個隱居的好地方。更重要的是,山上有許多珍奇藥草,女孩兒的身子骨太弱,需要用藥材養(yǎng)著。
這山的好處還不止于此。一千米的凌云峰上,有天下武學之集大成者,天極宗。
宗門有上千弟子,鋤強扶弱,有俠義之風。是以,大旻王朝雖然風雨飄搖,處處寇匪亂生,打家劫舍,這一帶卻安定的很,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明昭在臨水向陽之地辟了一塊地方,就地取材,建起一座竹樓。
竹樓建成那晚,氣溫驟降,晾在院子里藥草凝結一層白霜,明昭便給女嬰取了個名字,明霜。
明明如月,白露為霜。
這名字還算湊合。明霜咧著嘴沖明昭一笑,算是接受了。
明昭不僅醫(yī)術無雙,針灸之余,還練就一手好針線,縫縫補補,全不在話下。會種菜,會做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但他還是有局限,比如,不會織布。
兩人雖然過著隱居的生活,跟外界并非完隔離。明昭時常去鎮(zhèn)上買些布匹,針線,和生活必須的油鹽醬醋,也會帶回一些娃娃木偶之類,給明霜練習針灸。
是的,明霜還不會拿筷子,就先學會扎針。
這算的上一種防身技能,明霜會走路了,就跑到附近的村子里玩耍胡鬧,從沒有人能欺負到她,那一枚細細的針,總是防不勝防,刺到那些人的哭穴,笑穴,麻穴。嚴重的,一針下去,跟點了穴道一樣,定在那里半晌不能動。
明霜六歲,就成了孩子王。
興許是覺得明霜太閑了,明昭將她送進附近的私塾,讓她跟同齡人一起讀書學字。
明霜托腮坐在窗下,正值五月,空中滿是清新的花草香,蝴蝶飛舞,柳絮翩躚,一派大好春景。夫子正搖頭頓腦的讀著詩經,眼前的文字和他的聲調一樣,令人昏昏欲睡。
夫子三十幾歲,十六歲參加科舉,中了秀才,便停滯不前,高不成低不就,索性留在村子里做教書先生,多少受人愛戴。
夫子教書多年,一眼便瞧見明霜在偷懶,便布置功課,背完關雎才能下課回家。
明霜懶洋洋的舉起手,將一篇關雎完整流利的背出來,帶上書包出門的時候順便說了一句,“如果今年的功課就是背詩經和三字經,我不介意全部背出來,接下來的時間,我就不來了。”
夫子被她的傲慢氣的胡子發(fā)抖,卻又無計可施。
明霜踩著碎石小路回家,夫子一年的束脩要二兩銀子,要跟明昭好好談談,不能這么浪費錢。
空氣中有桂花的香味。
明霜眸中劃過一絲疑惑,這個時節(jié)哪來的桂花?莫非院子里來了客人?
家中有客,并不稀奇。兩個人要生活,就要花錢,就得賺錢。明昭自然而然的重操舊業(yè),只是隱去自己的過往,偽造身世,為附近的村民治些小毛病。亂世之中,亦無人認真調查。只因他藥到病除,漸漸的聲名遠播,方圓百里,也有人不辭勞苦過來問診。是以家中時不時的有貴客登門。
但這么美的客人,明霜頭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