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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舞九歌人

第二章 尚書

鳳舞九歌人 巴豆ing 4762 2019-06-20 20:08:00

  十歲進(jìn)宮,十三歲盛宴演繹了第一場蓮舞。

  因?yàn)槭艿蕉首拥馁p識,當(dāng)眾賜了花箋,褚九自然名聲在外。

  滿朝文武,上到宮廷貴府的???,下到待字閨中、不見天日的公侯小姐,都知道宮里面有個(gè)九姑娘,年方二八,是個(gè)世上罕見的尤物。

  一日,尚書府謝家老祖宗壽誕,大發(fā)請?zhí)?,壽誕當(dāng)日門庭若市。

  官眷小姐向來規(guī)矩嚴(yán)苛,難免孤獨(dú),因此都趁機(jī)小聚。

  年齡夠了的,便由母親領(lǐng)著,偷偷地往公子堆兒里頭瞧;年齡尚小者,便盡情地玩鬧,貼身丫頭一旁服侍,只要不跌盤碎壺,敗了主人家好運(yùn),都不嚴(yán)厲拘著。

  謝家有嫡長女,名叫謝桐,年方十五,長相倒是很看得過,卻是個(gè)半路出家的嫡女。

  也因?yàn)檫@個(gè),謝府雖然門楣不低,與她交好的玩伴卻只有曹青青。

  謝母向來不喜曹青青,更是嚴(yán)禁女兒跟她來往。

  趁著這個(gè)機(jī)會,二人便擺著茶水,遣散了丫鬟,一心一意地躲在閨房里嘮嗑。

  “你都不知道,我爹爹最近又養(yǎng)了個(gè)小妾,長得那狐媚樣,整天籠著到那頭去歇,每夜剛過酉時(shí)就來請,千般法子萬種借口,偏把我爹吃得死死的?!?p>  曹青青的一口茶剛下喉嚨,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眼珠子瞪得渾圓,內(nèi)心驚詫不已。

  謝夫人一向不待見她,沒少給臉子看,因此聽聞這消息,便有些暗暗地幸災(zāi)樂禍。

  “這也行?這可是你娘的……”

  話剛到嘴邊,她意識到說漏了嘴,趕緊藏了心緒,轉(zhuǎn)話道:

  “你娘也是個(gè)厲害的,怎么就沒個(gè)吭聲,讓那小妾繼續(xù)作下去?”

  “那有什么法子!”

  謝桐咬牙,低垂著頭,絞了絞手上的帕子,訕訕地噘嘴。

  “男人不都一個(gè)樣?我娘這把年紀(jì),雖然生了我和哥哥,偏巧我哥又不爭氣,惹得爹爹心里不痛快,我爹正盼望著再生個(gè)兒子,哪里肯聽……只怕多說了,反倒要落得個(gè)“妒婦”的名聲來,又惹爹爹嫌?!?p>  因著和謝桐的關(guān)系,謝府內(nèi)的情況,曹青青也略知一二。

  謝大人的發(fā)妻早逝,一直沒續(xù)填房,眼見妾室爭長論短,家宅不安。

  正巧謝張氏得寵,又有兒子做傍身,每晚在耳邊吹了不少枕頭風(fēng),外加上無婆母管教,連襟宗族子嗣稀疏,日子一久,便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胤隽苏?p>  這謝桐,也就順理成章地從庶女扶搖直上,登上了嫡女的寶座。

  可老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自從成了當(dāng)家主母,老爺卻慢慢疏遠(yuǎn)了她,有時(shí)候,幾個(gè)月都不曾同房,夫妻二人相敬如賓。

  一眾小妾見這情形,哪里肯安分?都躁動(dòng)起來,巴望著能一舉得男,爭得主母之位。

  “姐姐切莫煩惱,你如今正值芳華,又生得姣好面容,殷城的高門子弟無數(shù),何愁沒人來配你?”

  見謝桐面露欣然,她一抿嘴,便繼續(xù)往下說。

  “恕我多嘴,若姐姐日后得了機(jī)會,能夠嫁入公候王府,誕下嫡子,母家有依仗,夫家有功勞,地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夫人有你做依傍,還用得著操心這些?”

  她掀起杯蓋,拂了拂茶沫,又將手放在茶幾上,半蹲著身子站起來,朝前傾了傾,壓低了聲音。

  “妾,終究是登不得臺面的。若他日姐姐發(fā)達(dá),夫人要如何處置他們,還不是你說了算?”

  閨家小姐出口,話語中帶著絲絲狠戾,令人不覺孟浪,謝桐聽得,略微心驚肉跳,臉色沉郁了一下。

  但見她說得真切有理,慢慢地,愁眉也舒展開來。

  “青青,你說得在理……可我那不爭氣的哥哥……唉!就怕到時(shí)候不能長臉不說,還要給我拖后腿!”

  “姐姐,可別再多想了!”曹青青及時(shí)打斷了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謝哥哥再不爭氣,有大人在,朝廷自然不能短了他的好處。我倒是羨慕你,這樣的好門第,這樣能干的娘親,又有哥哥未來做依傍,多好……”

  謝桐聽出了她的話頭意思,也不接話,摸著榻邊的織錦蒲團(tuán),好一陣子,才擺擺手。

  “妹妹說得對……來,咱們喝茶,這可是上好的貢茶,是爹爹得天家的賞賜呢,妹妹你嘗嘗。”

  “不過……”

  “不過什么?”

  謝桐心中有所顧忌,小心斟酌了兩下,還是忍不住地追問。

  草青青忽然低頭不語。

  “曹妹妹有話盡管說,在我面前無需客氣。”

  她嘴唇囁嚅,面色似有猶疑,好半天后,才吞吞吐吐道:

  “方才我過來時(shí),從尚書大人的書房前經(jīng)過,恰好聽見……里面?zhèn)鞒黾ち业臓幊陈?,聽公子說起什么‘褚九’、‘納妾’之類的話。”

  她說完一半后,暗暗抬起頭來,看了看謝女的臉色,心里又有了幾分把握。

  “本來這不關(guān)我的事,我也犯不著嚼舌頭,只是姐姐知道,那褚九是個(gè)舞姬,又是被二皇子親自賞了花箋的人,若是真鬧出這檔子事情,大人的仕途怎樣不說,我只怕……只怕連累姐姐的名聲?!?p>  她說到“褚九”兩個(gè)字的時(shí)候,舌頭像車輪碾過似的,但只在一瞬間,便又恢復(fù)了平和。

  看向謝桐的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關(guān)切之意。

  “什么?”

  謝桐一下從榻上站起來,因?yàn)榱胚^大,險(xiǎn)些甩翻了幾上的茶碗,火氣直沖上來。

  “哥哥這是瘋了!嫡妻還未娶,倒要先添個(gè)妾進(jìn)來?如此明目張膽,這若在府內(nèi)抬一個(gè)也成,哪怕外頭去,進(jìn)個(gè)身家清白的良妾來,也就罷了!怎么偏偏要這么大張旗鼓地,去要個(gè)舞姬?”

  “這褚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縱使二皇子賞了花箋,也不過賤籍一個(gè)!這尚書府的臉面,他不要我還要呢!”

  她性子急暴,說著說著,便要找娘親哭說去,好歹被貼身丫鬟拉住了,半跪在地上,萬分好言地勸說。

  “小姐,今日府內(nèi)大宴,外院到處都是官家親眷,您這副模樣,火急火燎地,出去算什么?”

  丫頭心中發(fā)急,吞下一口氣,緊接著繼續(xù)道: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況且這件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要發(fā)作起來,叫別人怎么議論您?僭越忤逆無德行……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名聲還要不要了?小姐!”

  這丫頭名叫嫣彩,原本是謝張氏的丫鬟,買來時(shí)就跟在身邊,算來也有七八年了。

  謝張氏見她做事穩(wěn)妥,為人又十分忠心,就給了謝桐使喚。

  謝桐做事沖動(dòng),脾氣一點(diǎn)就著,她在身邊時(shí)常規(guī)勸著,也少了許多麻煩。

  聽完這一通話,謝桐方才旺盛的氣焰,此刻立即消了大半。

  曹青青十分看眼色,便立即紅了眼,擎著帕子連連拭淚,語氣自責(zé)不已。

  “都是妹妹不好,好端端的大喜慶日子,提這些做什么?還惹了姐姐生氣?!?p>  她起身踱步過去,親手為謝桐斟了一杯茶水。

  “姐姐快別生氣了,咱們坐下來,像剛才那樣,再好好地說會兒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憑什么事情,得從長計(jì)議才好?!?p>  嫣彩也半拉半勸著,好歹將她穩(wěn)住了,又喚丫頭進(jìn)屋收拾。

  從方才的一幕中,她已經(jīng)將曹青青看透了幾分,便不再出去,奉完新茶后,就靜靜地束立在一旁伺候。

  謝桐呷了一口茶,胸中依舊憤憤不平。

  “瞧著我剛才說什么來著?有這么個(gè)糊涂哥哥!”

  此行的目的,曹青青本來是想探口風(fēng),她中意謝公子許久,只可惜自己只是個(gè)庶女,今日百般求了主母,才能來赴宴。

  料知終身大事難辦,只能靠自己,所以步步為營,算得十分精細(xì),思來想去,只能在謝桐身上討好。

  方才的一番話呢,只是話頭,現(xiàn)下這場面,也不好再接著說下去,正尋思著曲線救國,耳邊卻響起謝桐的聲音。

  “妹妹,我知道你,你……很喜歡我哥哥,是不是?”

  “我……”

  她露怯紅了臉,低下頭去,指尖不斷摩挲著袖口,強(qiáng)制壓抑住心中的興奮。

  “只是我的門第低,根基又太薄,怕配不上謝哥哥的身份。”

  “妹妹快別這樣說!雖說曹家是新貴,根基尚薄,但妹妹這般人才,褚九那類腌臜之流,哥哥都要得,妹妹怎么就比不上了?”

  “妹妹放心,你進(jìn)我家門,我自然是千百個(gè)愿意,爹爹母親那兒,我自會盡力去說和。至于哥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來是父親說一,哥哥不敢說二?!?p>  “這可怎使得!妹妹自知身份低微……”

  “曹妹妹!”

  見謝桐已經(jīng)打定主意,并非誆騙自己,曹青青才半推半就,溫聲答應(yīng)了下來。

  “如此……那就有勞姐姐了。姐姐放心,若青青能幸得進(jìn)府,以后在姐姐身邊,便是左膀右臂,任憑姐姐差遣。”

  看著她,謝桐笑臉盈盈。

  “你放心?!?p>  嫣彩在一旁看得焦急,當(dāng)著人面又不敢表露,只是在腦海中周旋,將事情稟報(bào)給夫人。

  悅耳的說笑聲從房內(nèi)傳來,丫鬟呈上糕點(diǎn),又換了好幾遍新茶,門簾才終于掀起。

  曹青青款款走出房門,心滿意足地笑了。

  房檐上頭瓦礫聲響,一只黑貓躥下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诹说孛嫔稀?p>  她仰起頭來,看向湛藍(lán)的天空,絢爛的陽光打在臉上,神情無比愜意。

  耳邊傳來丫鬟的呵斥聲,方才的躥下的黑貓,被她們用竹竿攪得沒了影兒,一路揚(yáng)著哭叫的喵聲,躥墻而去。

  夜幕降臨,二皇子府邸。

  殷鑒剛從隱妃宮中回來,母子二人吃了些酒,說了好些體己話,步履顛倒癡醉,神情很是愜意。

  “母妃……多謝母妃,若沒有母妃,也就沒有兒子的今日,兒子要多謝母妃為我籌謀?!?p>  殷鑒酒酣耳熱之際,說出的話均發(fā)自肺腑。

  就在明日,二皇子府將舉辦慶功宴。

  十三歲隨軍,如今二十三歲,十年之間,西山絞匪,東海寇患,南面平叛南越亂軍,朝中查處貪污奸佞……飲馬黃河,臥薪嘗膽,出生入死,立下功名無數(shù),多少次命懸一線,雙腳踏入鬼門關(guān)。

  慶功宴?在他的眼里早已形同虛設(shè),虛張聲勢的噱頭而已。

  但他實(shí)在高興,因?yàn)轫樀碌垡呀?jīng)下旨,擬封他為新任太子,冊封宴與慶功宴同時(shí)并舉!

  夢寐以求的太子金印,如今功成名就,唾手可得。

  涼風(fēng)拂面,心情正爽,身心的燥熱消褪了大半,殷鑒身后跟著護(hù)衛(wèi),踉踉蹌蹌地回到府邸。

  “太子?!?p>  隱衛(wèi)已經(jīng)在房間里恭候多時(shí),待他掩門,從漆黑的衣襟內(nèi),掏出一張圖紙呈上。

  “這次是誰?”

  一股寒氣從金紗帳中傳來,隱衛(wèi)早已匍匐在地,青玉香爐被擲下,與梆硬的青磚撞擊,發(fā)出碎裂的聲響。

  二皇子半瞇著眼,轉(zhuǎn)動(dòng)著紫玉杯盞,微抿了半口。

  “回二皇子,就是去年臘月二十四日,在前門街上,沖撞您的那個(gè)女人,名叫謝桐。”

  “謝應(yīng)天?”

  “正是?!?p>  “我記得這老頭……以前很照顧七弟?九兒是本宮的人,眾人皆知,還敢這么大言不慚。我忘了清理,他們倒是主動(dòng)找上門來!”

  忽然眼珠一轉(zhuǎn),從他的眼中,投射出鬼魅般的笑意。

  “既然他家的女兒這么想嫁高門……那本宮就只好成人之美了!”

  殷鑒嘴角含笑,將杯中的美酒擲出,盡數(shù)灑向空中,落在地上時(shí),卻是一朵完整的血色薔薇。

  涼風(fēng)四拂,殿內(nèi)檀香裊裊,縷縷偏斜,黑金的帷帳翻飛,落落起舞。

  半月后,尚書府。

  午時(shí)剛過,謝桐卻剛晨起,正坐在銅鏡前梳妝。

  她薄施脂粉,穿著一件水紅色襦衫,梳了雙環(huán)髻,略微用罷早膳,便閑坐在小荷池邊喂魚。

  “小姐……小姐……夫人請小姐快過去?!?p>  “刷……”

  池魚受驚,猛然掃過,謝桐正近距離看著水面,幾滴濺起來的池水,打在了她的臉上。

  “冒失什么!趕著投胎不成!”

  謝桐秉性暴躁,當(dāng)即面上慍怒,從盤中抓一把魚食砸向那丫頭。

  嫣然瑟縮著脖子,閃躲不及,只能硬生生地受著。

  “小姐……是宮里來人了……”

  “什么?”

  她聽得愣住,隨即刷地一下站起身來,抬起手不自覺地理了理鬢發(fā),心慌意亂。

  “那……那叫我做什么?”

  “好像是……給小姐指親。小姐快過去吧,老爺和夫人都在前廳等著呢。”

  等嫣然再次抬起頭來,面前哪里還有人?

  這才站起身,揉了揉膝蓋,“仆仆撲”地,把頭發(fā)上殘存的魚飼料抖落了下來。

  大堂之上,一干人等席地而跪,謝應(yīng)天身著朝服,面色肅穆,見謝桐從后廳跑出,步伐紊亂慌張,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矜持,便連忙喝止住了。

  他雙手向上作揖。

  “人已到齊,請公公宣旨吧?!?p>  李公公慢悠悠地,展開鎏金的圣旨,清了清嗓子,語氣莊嚴(yán)響亮,念道: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尚書府鞠躬盡瘁,衷心可表。聞府中有一嫡女,名桐,年方二八,賢良恭順,綠鬢紅顏,故今特下旨,指與殷四親王次子—殷景為妃,佳偶天成,望善良緣,欽此?!?p>  “謝主隆恩?!?p>  謝張氏云鬢花顏,即使生育過兩個(gè)孩子,卻依舊身量纖纖,一張小臉上寬下窄,短小得類似狐貍,眼神吊梢得極其媚態(tài)。

  她伶俐地朝嫣彩使了個(gè)眼色,將托盤親自奉上。

  “多謝公公,公公一路勞累辛苦,這點(diǎn)薄禮請公公喝茶?!?p>  “夫人客氣。旨意已經(jīng)宣完,咱家也該走了?!?p>  “能得天家賜婚,是小女莫大的福氣……只是……不知公公可知,那公子人品相貌如何?”

  這宣旨的李公公,本是二皇子府邸的舊人,因?yàn)樵?jīng)救過圣駕,便被破格提拔,在順德帝的身邊伺候,二皇子當(dāng)上太子,他亦出過不少力。

  雖然收了錢財(cái),聽到這句話,卻驟然變了臉色。

  “夫人這是何意?皇家的公子,自然都是好的!這話問得蹊蹺,是覺得殷氏公子,配不上你們謝府的門楣,還是疑心……皇上虧待了你們?”

  謝應(yīng)天身在朝中,心里明鏡兒似的,暗暗剜了謝張氏一眼,恨她做事說話莽撞,不成大體,凈給自己丟臉。

  他連忙作揖,打圈賠笑。

  “不不不,公公誤會了,能得皇上賜婚,自然都是頂好的,內(nèi)人不懂事,沒見過大場面,公公莫見怪?!?p>  謝張氏訕訕地閉上了嘴,只恭著身子,等人走遠(yuǎn)后,她的笑容逐漸冷卻下來。

  一把拉上謝桐去了內(nèi)屋,口中嘖嘖咒罵。

  “呸!死閹人!多大的能耐!”

  “娘,那殷四王府,那公子,到底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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