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然在柳元平家樓下見到許朗瑜吃了一驚。“你都跟我叔叔說什么了？”許朗瑜開門見山，“不管說了什么，我希望你能跟我過去解釋一下。現(xiàn)在他因為刺激已經(jīng)無法正常接受治療了。”
“關(guān)我什么事？”葉知然冷冷道，“重點也不是我說了什么，而是某些人做了什么吧？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竟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我什么樣子跟你沒有關(guān)系，”許朗瑜反唇相譏，“你有什么怨氣沖我撒，不用撿軟的捏，更不應(yīng)該跑到病人面前胡說八道！”葉知然氣結(jié)，惡狠狠地回道：“你跟我是沒關(guān)系，我只恨我那個姐姐，嘴上念念不忘舊人，這邊卻見著高竿就往上爬，只可惜她選錯了對象。我不過是把實際情況告訴了你叔叔，以免他蒙在鼓里。他出了什么問題，也是因為你們兩個造成的，要解釋也是你們?nèi)ソ忉專闩苓@里來找我做什么？”說著扭身往電梯口走去。許朗瑜一把拽住她，“你那天見綠如，是不是對她說了什么？”葉知然忙甩開他，叫道：“你弄疼我了！你這么關(guān)心她，自己去問她??！她既然有膽子做，就該有膽子承認(rèn)！只可惜人家到現(xiàn)在都不承認(rèn)跟你談戀愛，就你一個人巴巴地著急，好笑之極。”
許朗瑜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夏綠如之所以會一聲不吭地離開，也是拜她所賜。他顧不上跟葉知然算賬，急匆匆地給夏綠如打電話，問她在哪里?！斑€在雅娟這里，”夏綠如說，“你不用等我，我晚飯跟笑笑雅娟他們一起吃?！?p> “好，飯吃完了出來一下，陪我走走。”
夏綠如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心里暗暗奇怪，許朗瑜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日低沉，想來是有不開心的事。她這樣想著，晚飯也沒心思吃，胡亂扒了幾口，就借口有事下樓了。到了樓底下，一眼就看到許朗瑜的車子停在右側(cè)的臨時停車位里。她走過去，借著昏暗的燈光往里瞧，里面黑乎乎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在這時，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嚇得她跳著尖叫起來，扭頭一看是許朗瑜，忙拍著胸脯埋怨道：“你裝神弄鬼的做什么？”
“是你鬼鬼祟祟地偷窺我的車子好不好？”許朗瑜笑道，“我想著你沒這么快下來，就先回了趟家?！毕木G如這才直起身子，問他：“晚飯吃了嗎？”許朗瑜搖搖頭，說：“沒想好吃什么。”夏綠如便建議說：“雅娟說附近剛開了家婺城風(fēng)味的菜館，你要不要嘗嘗我老家的味道？”許朗瑜饒有興致地回道：“好啊，那你負責(zé)幫我點菜?！?p> 夏綠如打電話給金雅娟問了菜館的具體方位，兩人就慢慢地逛了過去，一路上夏綠如煞有介事地開始介紹老家的特色菜?！拔倚r候啊，最喜歡吃地里挖的野菜了。春天有馬蘭頭、蕨菜、香椿、水芹菜、苦葉菜；夏天有野梔子花、菱角藤、雞頭蓮、野芝麻和馬公蓀；冬天我們就去挖薺菜，清炒就很好吃?！?p> “那秋天呢？”
“秋天?。 毕木G如歪著腦袋想了許久，說：“有地木耳，每次打雷下雨后，我就和許琰跑山上采一大籃回來，我媽就罵我：‘這臟兮兮的東西怎么能吃？’我外婆最好了，每次都耐心地挑揀干凈，再過兩三道水，然后用菜油加了生姜大蒜辣椒炒了吃，味道很棒，我每次能就著它吃兩大碗飯呢！”
許朗瑜笑道：“這么說我今天要嘗嘗它了？”夏綠如興奮地點頭，說：“那是當(dāng)然，你吃了就知道它有多美味了，只不過這個很難洗干凈，我怕菜館里的沒弄清爽，吃起來還有沙土什么的，味道就大打折扣了，要不然就不是野生的，還是以后有機會我弄來你吃吧?！?p> 兩人說笑著來到土菜館，進了店，夏綠如在菜柜前東張西望，將她認(rèn)識的野菜指給許朗瑜看，最后給他點了三個菜：菱角藤、薺菜和馬公蓀。等候上菜的時候，服務(wù)員端來一盤零食，一粒粒黃澄澄的，像黃豆，又比黃豆小。夏綠如告訴許朗瑜：“這是蠶豆，我小時候很喜歡吃?？吹竭@個我就想起雞頭蓮，你知道吧，它的果實跟這個有些像，它的莖葉都有刺。我跟著許琰去池塘里弄過，他用鐵耙把雞頭蓮耙到岸上，我就小心地把長得像雞頭的果實用腳踩裂，然后把里面的果實取出來，很好玩。你吃吃看?！痹S朗瑜拿了兩三粒放進嘴里咀嚼了一會，說：“味道很香，松松脆脆的。”夏綠如見許朗瑜喜歡就越發(fā)有了興致，“雞頭蓮的莖葉很好吃呢！把外面帶刺的皮剝掉，清炒或者腌著吃都很不錯。”許朗瑜就笑她：“我們吃著蠶豆，你卻在這里說什么雞頭蓮。雞頭蓮的果實很好吃嗎？”夏綠如就搖頭說：“我不喜歡，黏糊糊的，我就是喜歡踩它的外殼，渾身長著刺，可是呢用腳一踩就裂了。那時我就在想，這越是外表帶刺的東西，里面就越發(fā)的柔軟，長大了才發(fā)現(xiàn)人也是。”
“難怪你渾身是刺。”許朗瑜笑道，“吃個蠶豆都能發(fā)表這么一長串感慨，這三道菜我估計得吃到天亮了。”正說著服務(wù)員就端了菜上來，許朗瑜又要了碗米飯，邊吃邊聽夏綠如叨叨。“這菱角藤啊沒洗干凈，你看上面還毛毛的。”夏綠如說著又嘗了一口，說：“味道也一般，沒我外婆炒的好吃，感覺不是野生的?！痹S朗瑜夾了一筷子送進嘴里，說：“我覺得還不錯啊，挺爽口的。”夏綠如不理他，又挑了幾根薺菜放嘴里嘗了嘗，然后搖著頭嘆道：“這離我們自己田野里采的差遠了?！痹S朗瑜卻說：“這要真是野生的，那就不止這個價了，再說野生的沒這個嫩啊?！毕木G如忙睜大了眼睛問他：“你吃過野生的？”許朗瑜白她一眼：“想想也知道啊！野生的又不上肥料，怎么有養(yǎng)殖的嫩？”夏綠如一臉失望地說：“那還叫什么土菜館！”許朗瑜一面用勺子舀了蘑菇豆腐湯，一面開導(dǎo)她：“其實現(xiàn)在真讓你吃野生的，也未必有你小時候的味道，最美的味道其實是在你的記憶里。哇，這個味道真不錯，很鮮，你嘗嘗，這次你肯定不會失望了?！毕木G如先是不相信，后來看他那樣子不像騙人，便用筷子取了一片蘑菇含在嘴里咀嚼幾下，笑道：“這個倒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樣。不過我也就吃過一兩次，是金文杰他爸和朋友去山里打獵的時候采回來的，外婆也是用它燉豆腐，味道鮮極了，反正我從那以后再沒吃過比它更好吃的蘑菇?！?p> “總算吃到野生的了?！痹S朗瑜揶揄她，“這也算是沒白來一趟，這個店也名副其實了。”夏綠如將蘑菇湯移到他面前，笑道：“那你可要多吃點，這個我就算回老家也不知道到哪里給你弄去?！?p> 一頓飯直吃到菜館打烊，兩個人才意猶未盡地出來，慢慢地往回走。夏綠如這時才想起來問許朗瑜找自己是不是有事情，許朗瑜笑笑說：“沒有，就是找個人說說話，順便吃晚飯?，F(xiàn)在飯也吃了，話也聽夠了，可以回家睡覺了。”夏綠如笑道：“我知道你是嫌我啰嗦，你可別想有下回了?！痹S朗瑜聽了又是一陣笑，兩人到了金雅娟樓下，又說了一會閑話才分開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