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葉冬青回來給父母掃墓，往年吳靜芝也不來，所以大家都不以為意，只有葉艷秋私底下抱怨了幾句，他也只淡淡地帶了過去說還好。掃墓回來，夏明峰夫婦好歹留他吃了頓中飯，飯后聊了兩句就急于起身，一家人只得送他出門。葉冬青開車離開后，葉艷秋跟丈夫感慨道：“我哥精神不大好，問他話也吞吞吐吐的，估計又跟他老婆鬧矛盾了。”夏明峰說：“你怎么就不能盼著你哥哥點好？”葉艷秋一聽急了，嚷嚷道：“我是這意思嗎？我當(dāng)然盼他好！你倒說說，有哪家的兒媳婦這么多年不回來給公婆上柱香的？”夏明峰還想回嘴，一旁的夏綠如趕緊拉住他，說：“你倆別吵了，這大過年的！再這樣，我直接跟舅舅回去了。”
夫妻倆頓時偃旗息鼓，不再吭聲了。接下來幾天一家人就忙著走親戚或者在家招待客人，年初五，夏綠如跟著葉艷秋去了郝婆家。
郝婆是許琰的外婆，說起來也是夏綠如的姨婆。夏綠如的外婆于小珍原本有個妹妹叫于小蘭，四五歲的時候染上天花沒了。夏綠如的太婆痛失女兒不久，在路上碰到一個沿路乞討的女孩子，六七歲的樣子，就好心帶回家收養(yǎng)。女孩子只記得自己姓郝，后來改名叫于小蘭，但上年紀(jì)后大家都叫她郝婆。郝婆長大后出落得水靈漂亮，十八歲那年嫁給了城里的手藝人，第二年生了大兒子李偉。但是后來不知怎么的那男人竟然選擇到鄉(xiāng)下生活。郝婆一開始自然不愿意，沒想到那男人竟然偷偷將全家的戶口都轉(zhuǎn)到了鄉(xiāng)下。夏綠如的太婆就勸她嫁雞隨雞，讓她跟著到鄉(xiāng)下生活。再后來又生了李蘭和李強，日子過得越發(fā)艱難起來，全靠于小珍和弟弟于小軍的資助才撐了下來。
李蘭二十出頭的時候，郝婆因為給大兒子娶媳婦沒有錢，就急著嫁女兒。李蘭那時候跟葉冬青談戀愛她是知道的，親上加親她也愿意，但是為了兒子她想要李蘭早點結(jié)婚，禮金也要求加倍。她跟于小珍說了自己的想法，李小珍回去問了葉仲勛的意見，結(jié)果葉仲勛說禮金他可以想辦法，只是兒子還在念書，要等他畢業(yè)再考慮結(jié)婚的事。于小珍就把他的意思回復(fù)給郝婆，郝婆聽了自然不高興。正好這個時候媒人上門來提親，說的就是許向輝。媒人把許家天花亂墜地夸了一通，又提到禮金豐厚，郝婆就動了心，再加上兒子說的那門親事眼看因為禮金的錢湊不夠要黃，她就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zhuǎn)。
她直接上門找葉仲勛商量，說婚事可以往后，但是禮金能不能提前給。葉仲勛表示當(dāng)前拿不出這么多錢來，最多只能給一半。郝婆認為他沒有誠意，就撂下“女兒我另外許配人家，你不要后悔”之類的話。
于小珍和葉仲勛萬萬沒想到她回去后真就答應(yīng)了許向輝的提親。李蘭知道后跟母親大鬧一場，拿了包裹要離家出走，結(jié)果被哥哥和母親捆綁了丟進柴房。郝婆又每天跟女兒哭訴家里的困境，另一邊又把到手的禮金交了出去，吹吹打打地為兒子辦了婚事，然后對李蘭說除非她有錢把禮金退回去，不然就只能嫁給許向輝。
葉艷秋和李蘭是好朋友，得知這個消息后回家求葉仲勛救救李蘭。葉仲勛和于小珍知道后也是大吃一驚，第二天就回城里湊錢，但是沒想到等他們湊到錢回來，許向輝已經(jīng)和李蘭拜堂成親了。
葉冬青是放假回來才知道這事，瘋了一樣要去找李蘭，被于小珍和葉仲勛死命拖住。他偷偷溜出去見李蘭，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身懷六甲。李蘭看到他痛哭不止，葉冬青抱著安慰她，這場景偏被許向輝看到，認定他倆有奸情。他用木棍趕跑了葉冬青，而李蘭也因此時不時地遭受許向輝的拳打腳踢，即便生了兒子之后處境也沒有得到好轉(zhuǎn)。
這些都是夏綠如斷斷續(xù)續(xù)從大人的嘴里聽來的，心里便一直覺得是郝婆害了李蘭，也害了許琰，所以這么多年都不曾去過她家。
郝婆現(xiàn)如今一個人住在山腳的土房里，房子還是當(dāng)年用嫁女兒的錢建的，現(xiàn)如今雖已破舊不堪，好歹還能遮風(fēng)擋雨。兩個兒子都進城打工，在城里買了房子，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回來聚聚。郝婆的眼睛不好，半天才認出夏綠如，一臉激動地拉她的手，說“都長這么大啦！”?？粗鴿M頭白發(fā)的老人，夏綠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母女倆放下禮物，陪郝婆聊天。郝婆就跟她們說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甚至聊到自己小時候和她外婆的往事，卻絕口不提女兒李蘭。
夏綠如問她怎么不跟兒子住，她說：“我一個人住自在，也不用看誰的臉色。他們愿意給我錢花我就接著，不給也餓不死。小軍去年剛給了我5000，我過日子也花不了多少?！毕木G如離開前塞給她500塊錢，她推脫了許久才收下，還囑咐夏綠如以后常去。離開后夏綠如問母親：“姨婆為啥不跟兒子一起?。克郧安皇亲〕抢锏膯?？”葉艷秋說：“那是以前她幫他們帶小孩，現(xiàn)在小孩都大了，她也老了不中用了，兒媳自然嫌她礙眼，有事沒事地找茬，她住著不舒服就回老家了。我還正想問你呢，你今年怎么愿意跟我來看她？”
夏綠如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上次聽舅公說她身體不好，好像有次走路上就暈倒了。”葉艷秋聽了嘆道：“是??！大雪天的在雪地里躺了半天，后來還是自己醒了走回家的。我都跟李偉李強說過好多次了，讓他們帶小姨上醫(yī)院檢查一下，他們不聽我的有什么辦法。李蘭要是在，怎么也不會讓她媽受這份苦，只可惜……”
夏綠如聽了心沉甸甸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