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么說，楊有福卻更覺得慚愧，彎下的腰久久不敢抬起。
“真是呆子，你就這么待著吧！”云公子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楊有福剛一抬頭，白玉鳴已快步趕了上來。
“二弟，走啊!”他出聲提醒，楊有福這才發(fā)現(xiàn)，遠處的人群已消失在小道的云霧里。
登上天明山并不難，雖然小道崎嶇，可畢竟讓人充滿了期待。
不多時，楊有福隨著人流登上山頂。眼前是一塊中央微凹的石臺，長寬五十丈余。
中央凹陷處有一彌碧水，清澈見底，有野鳥飄于水面。
石臺朝南一側(cè)略高，一棵茶樹碧綠如蓋，樹桿不過碗口粗細，枝干斑駁，有青苔覆于其上。
石臺最北側(cè)，臨崖聳立著一座草廬，屋頂茅草金黃，庭前木柱呈古銅色。
茅屋周圍綠樹環(huán)繞，幾桿青竹蒼翠欲滴。屋前籬笆圍起半畝方圓的小院，有石桌一張，石墩幾個。兩側(cè)分成幾塊田地，畦洼里青菜長得茂盛。
院前是一個青石廣場，略顯不平，石縫里開滿了野花，占地莫約兩三畝。
再往前就到了碧水邊，一座彎彎曲曲的木廊橋延伸到池子中央。橋的盡頭立著一座木亭，一樣金黃的茅草頂，古銅色的廊柱。
此刻亭中端坐一人，白衣白裙，一頭烏發(fā)散散的束在半腰間。白衣人身前的木案上放著一架古琴。
芊芊十指動個不停，裊裊琴音如水流動。
楊有福隨著眾人靜靜地待在廣場一角，聽著琴音，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一曲終了，那亭中白衣女子方才抬起頭，一雙眼猶如寒星高照，掃過無數(shù)雙眸。
楊有福心里忽緊，眼簾就閉上了，再睜開時，那白衣女子已站在廣場中央，拱手輕語。
“蒙各位英雄抬愛，小女子感激不盡，今時此刻，更是良時，諸位請吧！”
就見茅屋里走出四小童，拿著竹席，半盞茶的功夫不到，就圍著廣場四周鋪好了席位。
又變戲法似的在廣場中央支起低矮長案。火爐、水壺、杯盞茶具無一不缺。
眾人分散開來，坐于席上。楊有福跟著李根寶也坐到了一角。
眼看著眾人坐定，一小童生起爐火。白衣女子環(huán)視一周，柔聲道:“今年春雨尤多，天茗就豐瑞了些。故而，今次論道，前二十可各得天茗一罐?！?p> 她話音剛落，楊有福耳邊就傳來一片吸氣聲。
“楊老弟，你真是有福氣啊，要是往年，只有前三才能得這么一罐的?！崩罡鶎毟蕉驼Z，轉(zhuǎn)過頭，一雙眼里充滿了熱切。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輕搖雙手，眾人方才安靜下來。
“不是我柳輕衣小氣，而是往年這天茗實在無多，是以今年前三得銀天茗一罐。”
這一次四周響起來一片歡呼聲，更有甚者高呼，仙子大氣。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衣袖輕搖。楊有福只覺得清風(fēng)拂面，心內(nèi)熱切煩躁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眾英雄莫笑，小女子愧不敢當(dāng)大氣二字。如今雖為盛世，可邊疆時刻生變，吾等亦應(yīng)盡綿薄之力，故而本次頭名，贈天茗齋功法一部，修習(xí)三日，可好？”
這一次聲音響亮了許多，如天籟貫耳，久久不絕，眾人沉迷其中，良久方顯歡呼聲。
李根寶雙手亂顫，面顯紅色，撲到楊有福身邊，一把撰住他的胳膊，搖個不停。
“我就說，我就說楊兄弟是有福之人，當(dāng)真如此，當(dāng)真如此啊!”
楊有福不知何故，面露疑色?！鞍?，楊兄弟啊，你不知……”
聽了李根寶一通訴說，楊有福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天茗齋的功法比之天茗茶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應(yīng)該說比這天寨城還好高出許多。
場地上一是人聲鼎沸，宛若鬧市，可場中央的柳仙子，反而平靜異常，只是不時環(huán)視，面露微笑。
良久之后，眾人終于安靜下來，一百雙眼緊緊盯著中央的長案，等著第一輪賞茗開始。
案旁爐火正旺，爐上銅壺內(nèi)咕嘟嘟作響，一縷白氣沿壺嘴噴出。
柳仙子端坐案前，輕輕抬手，銅壺應(yīng)聲而起。壺內(nèi)沸水如銀練拋灑，沖于案前整齊擺放的十個青色茶盞之上，濺起無數(shù)朵銀花和水霧。
三次之后，一小童捧出一銀罐。柳仙子輕輕揭開罐蓋，伸指輕彈。罐內(nèi)天茗如有神助，一片片飛出，如纖羽般飄入放在一旁的紫砂壺內(nèi)。
柳仙子起身揚手，銅壺飛出一條銀練，在空中打著旋，鉆入紫砂壺中。
又是三次之后，柳仙子揮手拿過爐上的銀色小壺，輕輕的將水注入紫砂壺中。然后放下銀色小壺，靜靜地坐于案前。
五息不到，一縷清香慢慢彌散開來，直直的朝腦門里鉆。楊有福猛吸幾口，只覺的頭腦清明、心曠神怡，仿佛塵世間只有自己一人，不由得閉目低呼:“好呀！”
這一聲由心而發(fā)，高昂異常，似乎一聲過后，吐盡了這幾日吸入的濁氣。
“鬼叫什么？嚇死個人。”楊有福右肩一沉，重重挨了一下。
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云公子怒目直視，一手正落在肩頭。
他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拱手，云公子白了他一眼。
“真是個土包子，茶還沒進嘴，就激動成這個樣子?！?p> 這真的不能怪楊有福，因為這一縷香，勾起了他幼年的回憶，只是那個時候煮茶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也是這樣繁瑣的方式，唯一差得不過是那些茶具罷了。那時的楊有福每次都是牛飲，喝罷少不了母親的一頓嘮叨。
父親總會赤腳坐于欄上，晃著腳丫，輕覓著茶盞，冒出一句。
“茶不就是讓人喝的嗎？福兒喜歡豪飲，那你就多倒些，弄個大碗，多好?！?p> 母親總會翻來一個白眼，踢父親一腳，怒罵一聲。
“有本事，你也給我種這么一棵茶樹，可好？”
往往這個時候，父親就會回過身，假裝著在楊有福屁股上拍一巴掌。
“福娃子，你咋不懂事呢，聽你媽的，準沒錯，不然長大了娶不著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