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回家的時候,天邊的彩霞還未完全消散,太陽已經(jīng)落山,可余暉依然充滿驚人熱力。
跟著徐牧一起的是一輛三輪車,剛停在院門口,徐厚德便聞聲迎了出來。
等看到徐牧身后還領(lǐng)了三個人,他不由微微一愣。
莊戶人家,并不見外,瞅見三人正呼喝著從三輪車上搬東西下來,徐厚德連忙側(cè)身讓開。
“師傅,空調(diào)裝里面兩個房間,彩電和冰箱,就放堂屋里面吧?!毙炷林该髁税卜盼恢?,習(xí)慣性地順便掏出煙散了一圈。
當(dāng)然,在散煙給徐厚德的時候,徐牧稍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遞了過去。
上輩子的時候,他和父親都是兩根老煙槍,彼此之間互相遞煙已是常事。
但現(xiàn)在,他還只是個少年……
默默地接過煙,徐厚德眼皮跳了跳,臉上陰云密布,眼看就有電閃雷鳴之勢。
兒子抽煙這回事,他還不知道。
瞅這小兔崽子那熟稔的動作,似乎有段時間的煙齡了,要不然,用食指敲煙盒的動作,哪會那么溜?
要不是顧忌著有外人在場,徐厚德真想抽這臭小子兩巴掌。
年紀(jì)輕輕就開始抽煙,不學(xué)好……
“哎呀,哎呀……都是啥玩意啊這是?”正在廚房里清洗鍋碗瓢盆的蘇瑞英出門,瞧見那幾個工人開始安裝空調(diào)時,不由狐疑地呼喝起來。
正好徐牧感覺氣氛有些沉悶,聞言忙不迭應(yīng)聲:“媽,是我買回來的?!?p> “???”徐瑞英腳步一頓,扭身看了看那幾件家電,有點不敢置信。
兒子手里有個兩三百塊,這個蘇瑞英知道。
但要說那點錢能買來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他手頭錢哪來的?
蘇瑞英不敢置信地盯著徐牧,又瞅瞅那些家電,繼而轉(zhuǎn)頭望向徐厚德,試圖解開心頭迷惑。
恰巧徐厚德也瞥眼過來,兩人眼神對了一下,似乎交流了某種信息,很快,他們皆是沉默下來。
在這一剎那,似乎氣氛莫名其妙變得有些壓抑。
最終,還是蘇瑞英開口打破了沉悶:“反正買都買了,那啥……就這么地吧。我進去招呼人家一下……”
這語氣,似乎帶有些些不自然。蘇瑞英平時那股子颯爽勁兒全數(shù)消失不見,很快就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父母反應(yīng),徐牧有些莫名其妙,整個人也繃了起來。
來的路上,他可是打了好幾遍的腹稿,準(zhǔn)備就自己買家電這幾件事開個頭,再來說明自己以后讀大專的費用有了著落,手頭的錢夠用之類的話。
可現(xiàn)在,貌似家人的反應(yīng)有些詭異,根本不在意料內(nèi)。
賺錢就是用來花的,徐牧從來都不是金錢的俘虜。在提高生活品質(zhì)這一塊,他有自己的追求。
手頭都賺了十幾萬,改善一下家里的居住環(huán)境,對他來說,是最正確也最迫切的需要。
炎熱的夏季,沒有空調(diào)降溫,光吹著風(fēng)扇,一不小心還會涼了肚子。
要不是村里現(xiàn)在還沒有通網(wǎng)絡(luò),且鎮(zhèn)上根本沒有電腦賣,他都恨不得先買臺586回來。
他想過父母可能會興奮,甚至可能會激動,但絕沒有料到,他們兩人卻是現(xiàn)在這種古怪的反應(yīng)。
欲言又止,又帶有難以言喻的濃濃失落。
難道說,自己這事辦錯了?
吐出一口煙霧,徐厚德眼神復(fù)雜地瞥了兒子一眼,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開口:“哪來的錢買這么多東西?”
聲音低沉,帶著些難以言喻的暗啞。
全新的空調(diào)電視機電冰箱,加起來怕不是要花費近萬。
在整個石巖村,有電視機的或許還有幾家,但電冰箱和空調(diào)這些,基本沒人去買。
都聽說那玩意金貴,買來還浪費電,莊戶人家,沒有誰愿意花那個冤枉錢。
當(dāng)然,徐厚德心疼錢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這錢的來源。
半大小子,不聲不響地在外面拖來三臺明顯價值不菲的家電,怎么琢磨,都感覺不是什么好事。
聽到父親這問話,徐牧輕松下來:“爸,這都是我自己賺的?!?p> “我知道是你外公給的……”徐厚德點點頭,倏然反應(yīng)過來,眉毛一皺,眼神立馬變的開始迷茫:“嗯?你剛才說什么?你自己賺的?”
“是啊?!毙炷粱腥?。
敢情,先前父母那古怪的模樣,是誤會自己找外公要錢買的這些家電?
想的還挺多。
“……”
徐厚德的臉色瞬間精彩萬分,看著徐牧,仿佛看著外星人一般。
這才幾天時間,這小子就能在外面賺到近萬塊錢?
怕不是發(fā)了失心瘋,在這里說胡話吧?
瞅著父親那怪異的眼神,徐牧知道,說的再多,也不如拿出實際東西來證明。
將一張暗紅色的存折本拿出來,徐牧遞給父親,自得地笑道:“爸,你看,這些都是我賺的錢。前些天我去郭震家,碰到他叔……”
在父親面前,徐牧難得地沒有展現(xiàn)骨子里的成熟與世故,仿佛一個期盼得到父親贊許的少年般,得意地炫耀自己取得的成績。
事情從頭講起,并不復(fù)雜。
只是如何解釋自己‘靈光一閃’,則是頗費了徐牧一些腦細胞。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賺到錢后,需要對家里人隱瞞。相反,能夠讓父母分享這種成功的喜悅,是徐牧更加認可的方式。
等他詳細地將經(jīng)過講述一遍后,那幾個安裝空調(diào)的師傅活也剛好結(jié)束。
將人送出去,徐厚德回頭看著兒子,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剛才徐牧那些話,對他來講,無比荒謬。
十幾萬啊,他要在外面打零工打多少年,才能賺到這么多的錢?
“怎么樣爸,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就以您兒子這商業(yè)天賦,賺錢跟玩兒似的……我取了兩萬,買了點煙酒孝敬您,其他錢我還有用,所以……”
以這近乎開玩笑的口吻做總結(jié),徐牧很小心地觀察著父親臉色。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賺了錢就得在父母面前遮遮掩掩的。有條件了,當(dāng)然得讓兩位老人家享受,別的不說,徐牧都有計劃,準(zhǔn)備盡快在鎮(zhèn)上買套房子,到時讓他們搬過去。
有錢了還種啥田啊?
徐厚德從來都不敢想,平時悶頭悶?zāi)X的兒子,現(xiàn)如今仿佛開竅了似的,能與郭品尚那種大能人打交道,而且還賺了那么多錢。
驚喜當(dāng)然有,意外更大。
巨大的欣喜和滿足充斥心頭,徐厚德用盡全力,這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最起碼,也不能在兒子面前失態(tài)不是。
可在看了那存折上的具體數(shù)額后,老徐同志還是有些暈陶陶的,咧開的嘴,差點笑到后腦勺去了。
兒子有本事,比什么都要強。
哪怕是到了晚上,徐厚德還琢磨著這個事,難以入眠,一直處于一種精神亢奮的奇怪情緒中。
兒子說要買房子,兒子說要讓他們享福,兒子說……
徐厚德想到最后,心里莫名有些不甘,狗日的臭小子,到自家老子面前嘚瑟,不就是賺了兩個臭錢嘛,好了不起……
相比起他,蘇瑞英很快就接受了兒子的‘壯舉’。
“多大事……不就是賺了十幾萬嘛,我兒子肯定聰明,要不怎么是我生的咧?”
這是當(dāng)時得知事情原委后蘇瑞英的話,理直氣壯,理所當(dāng)然,不容人有半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