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醅新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聽雪樓，樓外下著一場雪。
我總是問我自己：能聽到下雪的聲音嗎？
他站在樓外，雪落了一身。
我看著他，一動不動，仿佛是佇立在雪里的雕像。
然后看見他拔出了他的劍。
心湖蕩漾，細(xì)雨如綿。
他說，他每次拔劍，其實(shí)都是因?yàn)樗闹杏杏辍?p> 有雨，所以有痕。
他在雪中揮劍，隨風(fēng)起舞。
我伸出手，接天上送來的雪。
一陣風(fēng)，一捧雪。
一個(gè)人，一柄劍。
起舞弄清影，遺世而獨(dú)立。
天很大，地很廣?？伤?，把自己束縛在這座聽雪樓里。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執(zhí)念如此深。
因?yàn)檠o聲，聽雪又是聽什么？
雪滿檐上。
雪花晶瑩的六角，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在我的掌心，化成了一滴水，在掌心里輕輕搖晃。
劍止，步停。
地上的雪一蓬蓬散開，落盡飛花，留出一片冰面。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站的地方，是冰封的莫愁湖。
冰面猛然裂開，他隨手拋出手里的劍，直直落去那眼冰泉中。
他像一只白鶴，翩然飛進(jìn)樓里。
我溫了一甕酒，遞給他一只酒爵。
他不語，我亦不言。
他從來不喝酒，卻飲了一甕染青絲。
酒能消愁，卻不能解心結(jié)。
他似笑非笑，飲盡最后一樽。
雪盡霜華，他一頭青絲都已染成白色。
我要走了。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透過眸子，我能見他心底傷痕。
晚晴，珍重。
“下次，一起喝酒吧！”
遙記當(dāng)年玄衣如夜，白衣飄然，皓月長歌。
孫原懷抱手爐，在船畔笑看他們把酒臨風(fēng)，江山如畫。
承諾鏗鏘如許，歷歷在目。
我不知道是什么毀了這一切。
是宿命？是必然？
還是糾葛時(shí)光人心背向？
他衣冠若雪，一去年華。
后來我才知道，他棄劍的剎那，紫虛龍君崩于西海。
此后十年，天下、武林皆大亂，不見白衣隱鶴管幼安。
我知道，那時(shí)候，他想對我說一句對不起，到嘴邊換成了珍重。
畢于丙申六月二十四·記聽雨軒蕭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