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韓虎此刻絕對的出離了憤怒,眼中的仇恨足以殺人。
“放弩!”忍無可忍,那就無需再忍,韓虎驟然下令出擊。
“呼~”
“呼~”
“呼~”
這一剎那之間,臨安城樓上兩百把巨型弓弩齊發(fā),嬰兒手臂般粗大的弩箭呼嘯著直向護(hù)城河外的怯薛軍方陣射去。
“將軍,果然不錯將軍所料,臨安城四個方向的城門外都出現(xiàn)了元庭的兵,我們被包圍了?!表n虎手下的一個百夫長急匆匆的跑過來稟報。
稟報聲剛落,兩百支弩箭就射到了怯薛軍軍陣前方,只需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把怯薛軍射個人仰馬翻。
只是,木華律久經(jīng)沙場,又豈會不知巨型弓弩的威力呢,兩個軍陣距離城墻的距離,正好是巨型弓弩的射程之外,不多不少,就恰恰戰(zhàn)在那條線上,嬰兒手臂粗的弩箭射到這里,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殺傷力了,將士們只需輕輕舞動一下手中的彎刀或者聚起盾牌,就可以輕易的化解弩箭的威脅。出現(xiàn)傷亡的,也就是那些個別注意力不集中,反應(yīng)速度慢了半拍,被弩箭的余力給殺傷到而已,對于這樣的廢物,怯薛軍是不需要的,死也就死了,木華律也沒什么可惜的。
而韓虎也知道弩箭是沒有效果的,此舉也是無奈之舉,不集中弩箭的威力進(jìn)攻一波,恐怕麾下的這些兵,昨天敢造朝廷的反,今天就敢造韓虎的反。
“木華律,此仇,老夫記住了!”韓虎此刻不再自稱什么本將軍了,去他的帝國副將,老子不稀罕。
木華律聞言,只是一哂,沒有回答,同時左手呈刀裝,輕舉過肩之后,斜眼看了一眼韓虎之后,猛然間用力揮下。手持彎刀的怯薛軍看到木華律的動作,就像野狼看到了獵物一般,幾步之間就來到了所剩不多的叛軍家眷旁,手起刀落,干凈利落,整個屠殺過程如行如流水,絲毫不見拖泥帶水。
看著最后一批叛軍家眷被屠殺殆盡,臨安城的一眾叛軍,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開始時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咆哮了,有的只是出奇的安靜,安靜得就連木華律也不由得怔住了。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那些叛軍已經(jīng)麻木了?”木華律心里暗暗想道。
麻木了嗎?非也非也。臨安城內(nèi)的這些士兵,此刻的安靜無非兩個原因:一、既然誰的家眷都救不了,那就一個都別救,包括他們所追隨的韓虎的家眷也一樣;二、九州大地上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叫做無聲勝有聲,沒有聲音說明的只會是他們的仇恨已經(jīng)到達(dá)了臨界點。
“韓將軍,已經(jīng)輪到她們母子三人了,韓將軍就不想聽聽自己的孩子叫一聲爹爹嗎?”聽著木華律的誅心之言,韓虎痛苦的背過身去。
此刻若是為了親情,貿(mào)然出擊,只會全軍覆沒,唯有等到晚上,才會有那一線生機。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韓將軍還真是好定力啊,本副統(tǒng)領(lǐng)再次自愧不如?!蹦救A律口氣悠悠的諷刺著。
時間再快點呀,趕緊到了夜晚,好突圍出去;時間你再慢一點呀,讓他們母子再在時間多停留一瞬間。韓虎已經(jīng)心亂如麻,不停的做著很矛盾的祈禱。
“哼!”木華律看著韓虎的態(tài)度,終于也是忍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了,一聲冷哼,左手食指朝天,用力向前一揮,看呀春華母子三人的怯薛軍士兵,自然明白木華律這個手是帶上來、帶過去、帶過來等諸如此類的意思。
此刻士兵們也沒有最初的溫柔了,直接暴力的把春華母子三人給推到陣前,因用力過大,兩小孩還給推得朝地面上摔去。出于母親的本能,春華在這一瞬間做出了不可思議的動作,只見兩個孩子即將摔向地面之際,春華后發(fā)先至,左右手各一個把兩個孩子攔腰抱起,然后春華一個轉(zhuǎn)身,以自己的背著地,狠狠的摔向了地面,頭先著地,頭上韓虎送的發(fā)簪被拋向不遠(yuǎn)處的雪地里,一頭本是束起的秀發(fā)瞬間灑落下來,灑在沾滿臨安城叛軍家眷之血的地面上,等春華用力把孩子扶起時,已經(jīng)是蓬頭垢面。
“夫君,來世我還做你的妻子,若有來世,我希望能夠被夫君明媒正娶,然后光明正大的做夫君的妻子。”春華凄然的說道,聲音很小,可遠(yuǎn)在城樓上的韓虎卻能夠聽得清,背對著身子依然沒有轉(zhuǎn)過來,只是兩行血淚緩緩的滴落,浸濕了脖子上圍著的黃色絲巾。
“夫君,最后再喚我一聲娘子可好?”春華望著那背對著自己的偉岸身影,乞求道。
“娘子~~”韓虎遂了春華的心愿,只是聲若蚊蠅,而春華也貌似心有靈犀一般,隔著護(hù)城河,隔著高高的城墻,那聲細(xì)弱的幾近可無的娘子,沒有任何武藝的春華卻是聽得那么清晰。而一旁一身精湛武藝的木華律卻是什么也沒有聽到。
“夫君,這是小宇,出生時你抱過的小宇,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歲了,過來年就六歲了,卻從未聽到夫君喚過一次,夫君你也喚小宇一聲,喚姐姐小麗一聲可好?”在木華律看來,這春華此刻就像失心瘋了一般,在那胡言亂語。
而姐姐小麗與弟弟小宇,此刻已經(jīng)被嚇傻了,剛才屠殺的情形,春華一直用手遮擋著他們的眼睛,不讓他們看到那血腥殘暴的畫面。就算了無生機,春華也要讓孩子們單純的來到這個世界再單純的回去。只是一雙手哪有那么容易護(hù)住兩雙眼四只耳啊,那猶如地獄再現(xiàn)人間的慘嚎聲,那指縫間漏出的畫面,早早的就把兩孩子給嚇懵了,嚇到連哭都忘記了,只是張大著嘴巴,瞪大著眼睛,小小的身軀怔不停的瑟瑟發(fā)抖。
“麗兒、宇兒,爹爹對不起你們。”韓虎的聲音仍然聲若蚊蠅,微不可聞。
“小麗,小宇,聽到了嗎?你們的爹爹正在喚你們呢,你們聽到了嗎?”春華看著兩孩子的狀態(tài),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轉(zhuǎn)。感覺不對勁的春華,用力的搖著兩個孩子,一只手不夠力道就兩只手,搖晃完大的再搖晃小的。
“哇~~,哇哇哇~~~”小麗率先從嚇懵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頓時一聲聲稚童的啼哭聲傳遍戰(zhàn)場,而對陣雙方卻是出奇的安靜,這樣的畫面,在戰(zhàn)爭史上,可謂是絕無僅有。
“哇嗚~~哇嗚~~”緊接著小宇也從嚇懵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第一時間也加入了小麗的嚎啕大哭里。
“娘親,我怕?!?p> “娘親,我也害怕?!?p> 一前一后,小麗與小宇走向春華的懷里,小小的身軀仍然抖個不停。
“小麗不怕,小宇也不要怕,爹爹剛剛說了,以后會和我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鄙淖詈髸r刻,春華用最美的謊言也是最后的謊言來欺騙自己最愛的孩子們。
“大的送走,小的留下!”木華律突然改變了趕盡殺絕的念頭,決心留下兩個孩子。
“統(tǒng)領(lǐng),這是為何?”木華律麾下的千夫長問道。
“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更有意義。”木華律淡淡的說道??错n虎不為所動的樣子,木華律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俗話說困獸猶斗,為何這韓虎與這三千叛軍會這般異常?
聽到木華律的話,怯薛軍的士兵知道送走是什么意思,春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春華沒有再做無畏的反抗,把身體調(diào)整成蹲著的模樣,一手輕撫女孩兒,一手輕撫男孩兒,語氣中略帶哭腔的說道:“我可憐的兩個孩子,我上輩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才會讓你們兩個來到我的身邊,招此橫禍啊。”
“小麗,小宇,今生娘對不起你們,來世為娘再為你們做牛做馬。”
“夫君,春華不后悔遇見夫君,夫君在的那段日子,是春華最快樂的日子,今生春華先走了,來世再做夫君的娘子!”
春華說完,抱起小麗與小宇,奇跡般的能夠把兩個孩子抱起來還反應(yīng)迅速的朝著護(hù)城河的方向跑去。春華此刻內(nèi)心所想的是,就算死也不能死在這些身穿牦牛皮的怯薛軍的手上,能夠跳河而死,正是此刻春華最單純的想法。
春華突然爆發(fā)的力量與速度驚人的快,或許這就是人在情急之下能夠產(chǎn)生的奇跡吧。這突然的事故,快到押送的怯薛軍士兵,只能夠來得及把手先伸到春華他們母子三人原來所在的地方。
“彭!”護(hù)城河一頓水花被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