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五十七
葉曉宣上了前一輛的士,花木野跟了后一輛。就這么一路追著,追到了學(xué)校去。
下了車,葉曉宣急急忙忙拖著箱子往學(xué)校里走,花木野跟上來想要接過箱子減輕她的負(fù)擔(dān),不料手剛伸了過去,她便加快了速度,哪里是走了,分明就是跑起來了?;疽翱床幌氯ニ@樣地躲避著,幽幽地在她身后高喊:我不再打擾你,你慢慢來吧!
走了一會,再聽不見什么動靜,葉曉宣以為他離開了,誰曾想一回頭,他只是不出聲地跟在身后。葉曉宣忽然感到一陣厭惡,她用了全身的力氣腳不顛地的兀自往前,直到陸陸續(xù)續(xù)辦理了各個事項,將物品收拾到宿舍里,天色也漸晚了。
學(xué)校里各處的路燈都亮了起來,她猶猶豫豫地走到陽臺上,藏在簾子后面,窺視花木野。果真他還站在樓下?;疽熬瓦@樣愣愣地呆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出現(xiàn),一個男生這樣的傾心,葉曉宣絲毫都覺不出快樂來。
她只是覺得他比從前更加的肆無忌憚起來,雖不吭聲,總感覺他的身體里像是散發(fā)著一種傲慢的姿態(tài)來——陌生的姿態(tài)。她不理會他,不愿意動一絲一毫的感情去想他,猛地扯上了簾子回到室內(nèi)去——她不怕他發(fā)現(xiàn)了,她恨不得要告訴他:她就是在抵觸他。
后半夜了,舍友米娜起身去往衛(wèi)生間時,刻意瞥了下樓下的路燈旁——那個男子還在!她驚了?立刻叫醒葉曉宣,好聲勸她下樓去見一見花木野,葉曉宣躺在床上,只是淡淡地對她笑了笑,米娜一定從她的笑里找不出任何含義來。葉曉宣知道,不僅僅是米娜,或許整棟宿舍樓上的女生都在為花木野叫屈了:一個如此癡情的男子,在初秋的涼夜只身站立于樓下,默默祈盼能見上心頭的女子;這女子又該是怎樣的鐵石心腸怎樣的麻木不仁才能如此無動于衷呢?
想到這,她立即用力掐了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她要讓自己的思緒趕緊混亂起來,不能由著自己就這樣的想下去。
雖是初秋,但到了深夜,再加上股股陰風(fēng),這情形對于天生沒有御寒本能的人類來說,是殘酷的?;疽案械搅死?,但他篤定了不回去,他要站在這里,像個戰(zhàn)士一樣打贏這場時間戰(zhàn)。他期待著葉曉宣第二天清晨醒來看到他一夜未歸之后驚訝而感動的問候。
可能是冷得過了頭,他甚至開始妄想著葉曉宣溫暖的擁抱。可單單靠妄想是不行的,風(fēng)依舊刮著,他的單薄的風(fēng)衣也依舊飄忽著......他不能病倒的,他還沒得到葉曉宣的心,怎么能就這樣病倒呢?他能原諒自己嗎?
不能的!
花木野將風(fēng)衣脫了下來,扔在地上,一向不喜歡體育運動的他,做了幾個簡單的熱身動作后,開始跑起歩來!的確,人在大自然的脅迫下,會將個人的喜好遠(yuǎn)遠(yuǎn)丟在一邊的,說得明白點:人與人之間的愛也是大自然的本能力量,亞當(dāng)如果沒有愛上夏娃,還有我們后來人什么事呢?這樣便不奇怪了:花木野對人類原始情感的渴望遠(yuǎn)遠(yuǎn)勝過了舞蹈——他曠了一天的課!教授一直再等他的解釋。
就這樣,他一直跑,一直跑,在樓下的空地上......用他最后的意志堅持著,腿早已麻木了!其實,他早該停下來了,跑步的熱度足以驅(qū)走涼寒??墒牵?,他發(fā)覺身體里有了一種忘乎所以的快樂,一種在朦朧夜空下天人合一的快樂!此時的他,不再是一個窩窩囊囊的人,更像是天神派將下來的奇兵——他感到他的奔跑像是有了奇特的且富有了使命感的意義。
直到天完全的亮了起來,葉曉宣才不情愿地從床上爬起來。她不敢再走到陽臺上去,她甚至開始怕想起樓下還站著一個等他的人。她猜不到自己會有什么舉動——或許一下子心就軟下來接受了他,或許更加讓別人肯定自己是那么鐵石心腸......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的。
干脆點吧!就當(dāng)從來不認(rèn)識他?!~曉宣在心里暗暗地給自己打氣,表情冷寂地和同學(xué)一起下樓,一起行走。她故意地夾在人群中,成功地避開了花木野死死盯著的目光。陌生的人們足夠相信她是不認(rèn)識他的了,她也成功的騙過了自己??苫疽霸趺崔k?他期待的東西變成了空氣流淌到他的身邊來,摸不著,捉不住,他恨起來!之前那奇特的富有使命感的意義瞬間變了,變成了一頭瘋蠻的野獸鉆進(jìn)他的身體里,驅(qū)使他兩步并作一步地趕上前去,一把從人群中拽出了葉曉宣,厲聲問道,“你為什么如此狠心?”
葉曉宣不能夠回答,只是繼續(xù)地裝作不認(rèn)識。她死命地掙脫著,拍打著,快要叫出聲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可終究還是沒有叫出來。她知道美國的監(jiān)獄是很容易進(jìn)的。
周圍的同學(xué)圍了上來,一齊拉勸著。大家總以為這樣不過是情侶間的吵鬧,從來不會認(rèn)真對待的。偏偏也有那傻子,在角落里沖著人群高喊“禁止暴力!”——大概是以為花木野要對葉曉宣動起手來。也難怪!他猙獰的表情已經(jīng)將原本的端容扭曲得不成樣子。
不愛的那一個總是可以理智的。葉曉宣知道瞞不住任何人她是認(rèn)識他的了,包括她自己,也是瞞不住的了。她當(dāng)著眾人的面,強(qiáng)迫自己恢復(fù)以往平靜而淡漠的神情,說道,“花木野,你不覺得你這樣在樓下站一夜的橋段很老套了嗎?”她微微地低下頭去,冷笑了一聲,又道,“你不是很會動心思的嗎?怎么?追女生的時候卻不行啦?”
花木野愕然。但是怎樣他都不會聯(lián)想到葉曉宣是在暗指他栽贓尹秋巖的事上去。事實上,也不是他不夠聰明,而是尹秋巖當(dāng)時電話里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好像從未發(fā)生過什么不該發(fā)生的事情了。是的,他忘記了自己的恥行了。本來記憶就不好,尹秋巖的電話讓他忘得更加徹底!怪誰?又能怪誰!
他真的開始思考是否真是自己的行為太過冒失,太過老套,太不容易打動她的心了。留了一句“你等我!”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像是一種請求,又像是一種解圍,為自己的。
當(dāng)然,他離開的時候,神情多少是恢復(fù)得正常些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