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概發(fā)生在十多年前,那時候原主四歲,盛奶奶還在世。有一回,盛奶奶的娘家侄子添孫,要辦滿月酒,給盛家下了喜帖。盛奶奶好多年沒回去了,感覺自己時日無多,就想著趁還能走動,再回一趟娘家,算是了了心愿。
奈何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十幾里的山路,她一個人去家里肯定不能放心。偏巧那時候又是農(nóng)忙時節(jié),盛老爹夫妻倆都走不開,就把兩個半大小子盛明理跟盛明義給派了出去,由他們護(hù)送盛奶奶。
不用干活還有喜宴吃,兄弟倆哪有不樂意的,原主見兩個哥哥那么高興,也吵著要去。
盛老爹本來就疼愛這個老來女,耐不住她撒嬌哀求,便同意了。
臨行前對兩個兒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帶好妹妹,別磕著碰著,別被拐子抱走了,別讓人欺負(fù)她...林林總總說了一籮筐。兄弟倆也拍著胸脯打包票,信誓旦旦說絕不讓妹子少一根毫毛。
誰知道他們運(yùn)氣不好,半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幾個漢子拿著刀從林子里躥了出來,叫著留下買路財。
盛奶奶活了那么多年,什么風(fēng)浪沒見過,短暫的驚慌過后,馬上就鎮(zhèn)定了下來,讓兩個孫子把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件都掏了出來,只求一家四口能活命。劫匪嫌少,不知怎的瞧上了這兩兄弟,說是宮里缺公公,正好賣了賺一筆橫財什么的,將他們捆了。
盛奶奶豈能眼睜睜看著老盛家斷了根,噗通給劫匪跪下了,哀求無果后,將身后的孫女推了出來,說實在要賣,就賣這小的吧。
小時候的原主長得清秀白凈,在家里又受寵,眼神極是靈動活潑。劫匪果然動了心思,還真將兩兄弟放了,抱起原主就走。
原主哪里肯依,死命掙扎,哭鬧不休,最后一口咬在了劫匪的胳膊上。那劫匪吃痛,惱怒之下,隨手將她拋了出去,腦袋正巧撞在了路邊的石頭上,當(dāng)時就流血不止,人也暈了過去。
劫匪以為她死了,沒了心思,罵罵咧咧地走了。
后來原主被送去了醫(yī)館,頭破了,臉頰也被石頭磕出了個大口子。大夫給她施了針止了血,好不容易救回一條小命,臉上卻因為傷勢太過嚴(yán)重,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疤。
盛老爹心都疼沒了,又不好責(zé)怪他娘,就把氣撒在了兩個兒子身上,差點(diǎn)沒活活打死哥倆。
他抱著女兒四處求醫(yī),幾經(jīng)周轉(zhuǎn),終于找到了一個傳說是避世在山里的神醫(yī)。那神醫(yī)給了他一味藥,讓他抹在傷口上,說不出十天,疤痕必定去無蹤。
盛老爹照做了,十天后,傷疤確實無蹤了,卻留下了一個紅爪子印。他怒氣沖沖地去找那什么破神醫(yī)算賬,結(jié)果人去樓空,神醫(yī)也無蹤了。
從那以后,原主就笨了許多,性子也慢慢變了,大夫說,是因為傷了腦袋......
盛竹總算搞明白了。
原來中間還有這么多曲折,怪不得盛老爹說她兩個哥哥欠她的,還真是。雖然不是原主主動去救的,但畢竟也是因為她,盛明理跟盛明義才能順利脫身,免去了進(jìn)宮做太監(jiān)的悲慘命運(yùn)。
說話間,午飯已經(jīng)在周婆子跟兩個兒媳的操持下端上了桌。
盛竹帶來的山雞不用裝死了,這下是真死了,被宰了燉了一鍋蘿卜,裝了一大盤子放在盛竹面前。另有一碟子腌芥菜絲、一盤清炒野菜、一盆野菜蛋花湯、每人一碗高粱米稀粥。
唯獨(dú)盛竹碗里,是金黃色的高梁摻著白米的干飯。
盛家人見怪不怪,早已經(jīng)沒有不平情緒。
周婆子夾一筷子雞肉放到盛竹碗里,心疼地道:“餓壞了吧?快吃,快吃!”
濃郁的肉香飄在眾人鼻端,盛老大用余光瞟了瞟,咽咽口水,盛老二笑瞇瞇道:“小妹多吃點(diǎn),瞧著都餓瘦了?!?p> 盛竹:“……”
哪里瘦了?二哥你睜眼說瞎話良心不會痛么?
“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鍋?zhàn)涌刹还艽笕嗽趺聪?,張口嚷嚷起來?p> 盛老大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臭小子嚷嚷啥,就饞著你了!你小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一口吃的也要搶,家里是餓著你了還是咋地?”
鍋?zhàn)硬⒉慌滤?,反倒哇一聲大哭起來:“我就要吃肉,就要吃肉!小姑哪里瘦了,明明還是那么胖!”
盛竹:“……”小孩子真不可愛,瞎說什么大實話。
王氏張張嘴,看了眼盛竹,再看看黑臉的公公,欲言又止。
小孩子間,哭是會傳染的。阿婉小嘴一癟,跟著哭起來:“阿婉也要吃肉肉,也要吃肉肉?!?p> 一時間,大的哭小的鬧,盛老大罵,周婆子哄,盛老爹滿臉風(fēng)雨欲來,盛老二夫妻尷尬臉,盛家院子仿佛正在唱一臺大戲。
盛竹撫額,眼看盛老爹就要撂筷子,她虎軀一震,厚掌在桌上一拍,大喝:“吵什么吵,都給我閉嘴!”
屋內(nèi)瞬間安靜如雞。
盛竹站起來,夾起一塊塊雞肉,依次放進(jìn)大家碗里。
王氏:“唉,不用不用,他姑……”
許氏:“小妹快別忙活了,你吃你吃,小孩子都是別人碗里的香,你快別管了……”
周婆子抹著眼淚:“竹娘,娘不缺這一口吃的,可憐你婆家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好不容易回來一回,吃了這頓好的,下頓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
盛老爹:“小兔崽子欠揍,打一頓就老實了,閨女你吃你的!”
最后,在盛竹的分配下,做到了一只雞人人有份,才算讓這臺大戲順利落了幕。
盛竹也是心累。
吃完飯后,她陪著爹娘又嘮了一會兒嗑。
按照風(fēng)俗,回門得當(dāng)天趕回去,盛老爹再舍不得閨女也只能放人,硬是將她送了一程又一程。走到半路上,盛竹才發(fā)現(xiàn)包袱里那塊布不知怎的又回來了,還多了幾錢碎銀子。
她心里暖暖的,雖然這個娘家有各種糟心事和小心思,但說到底,爹娘兄嫂都是好的。
緊趕慢趕,走出了一身臭汗,終于在日落時分看見了自家那破敗的小院,還有小院門口翹首以盼的沈崢。
沈崢看到她,立刻跑上前,滿臉興奮地道:“大嫂,大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