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弼將海東青架在手臂上,摘下上面的信,接連敗陣的打擊造成的失落感蕩然無存。
“韓常來了嗎?”
“回四王子,正在殿外等候。”
……
“岳元帥,趙廷玉交令!”
趙廷玉單膝跪在桌案下將令牌舉過頭頂交還岳飛,并將趙構(gòu)親筆寫下的手書遞上。
岳飛接過來擺在桌上,行了叩拜之禮,拆了火漆打開觀看。
“卿沐霜浴雪,露宿風(fēng)餐,一統(tǒng)貔貅鏖戰(zhàn),上慰皇考英烈,下安黎庶之愿,朕心甚悅,當(dāng)今戰(zhàn)事明朗,士氣鋒銳,卿該當(dāng)機立斷不可錯失良機,漠然流言蜚語,知曉國家利害,光復(fù)舊都,再圖中原,方成不世之功?!?p> 岳飛看罷心中更有了底氣,他數(shù)著日子算計著運糧的王貴也該回來了,只要糧草一到即可乘勝過河。
“元帥,王將軍回來了!”
斥候進帳報告,趙廷玉見狀立即退出帳去,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可以再站在這里。
退出帳門的同時,趙廷玉看見渾身是傷,灰頭土臉的王貴被讓架著進到帳中。趙廷玉快步的遠離軍帳卻還是隱約聽見了帳中傳來一聲男人的哭聲:“元帥,末將無能,糧草都被敵人劫了?!?p> ……
再秦檜的支持下,以胡銓陳剛中為首,集合朝堂上的年輕官員開始了他們大刀闊斧的改革。他們派下人去,清查田產(chǎn),丈量土地,一時間朝中官員人心惶惶。
……
趙廷玉向楊琳等人說了此行的經(jīng)過,又炫耀了掛在脖子上的玉佩。
“這真是皇上的呀?”
朱罡湊到趙廷玉身前,直勾勾的看著玉佩,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趙廷玉洋洋得意的回道:“對呀,這可是我看著他從腰上結(jié)下來的,還說我?guī)е@個以后可以自由出入禁宮?!?p> “這東西好啊?!?p> 朱罡往一邊椅子上坐,卻忽視了緊抓玉佩不放的手,勒的趙廷玉身體往前踉蹌。
趙廷玉:“哎哎哎,松開松開?!?p> 楊琳也過來打朱罡的手:“死性不改,忘了我?guī)煾冈趺创蚰懔耍 ?p> 朱罡這才放開手連連說對不住。
朱罡:“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不是稀罕這東西嗎?!?p> 三人打打鬧鬧,唯有樊爻在一旁默不作聲,待到三人安靜下來,樊爻才開口問道:“趙兄,不知此行可曾見到統(tǒng)領(lǐng)?”
趙廷玉一拍腦袋:“壞了,只顧著送信,倒把這事給忘了?!?p> 樊爻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就把咱們幾個人扔在這里,只說要我們在這里重新建立留守司,可一不增添人手,二不派人聯(lián)絡(luò),不瞞你說,我這幾天心神不寧,毛毛躁躁的,總感覺……”
“行了行了行了,停。”
朱罡連連擺手打斷樊爻的話。
朱罡:“我說樊老太太,咱能不能別絮叨了,沒人管著你還不好啊,東京汴梁可都被咱們打下來了,你就別在這杞人憂天了?!?p> 楊琳:“你不是能掐會算的嗎,是誰說欽天監(jiān)的那幫老家伙,太自以為是了看個天氣都看不準(zhǔn)啦,你自己算算啊?!?p> 樊爻有些喪氣的皺皺眉:“我算不出來?!?p> 朱罡:“這回怎么不靈了?!?p> 樊爻顯得有些為難,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我也不知道,總感覺要有些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話音剛落,岳云挑開門簾來到幾人的屋中。
岳云:“你們聊什么呢?”
朱罡一看見岳云就覺得事情不妙,笑著回道:“我們幾個鬧著玩兒呢,小將軍有什么事嗎?”
岳云:“在下確有一事相求?!?p> 楊琳沒好氣的回了句:“出事了又想起我們來了,趙廷玉可剛回來,小將軍年少有為,英武非凡,我等豈能與您相比,您都為難的事情叫我們?nèi)绾巫龅??!?p> 趙廷玉略微上前挪了半步把楊琳擋在身后,說道:“小將軍莫怪,不知將軍有何事?”
岳云走到楊琳面前,畢恭畢敬的作了個揖:“姑娘,岳云這里先給姑娘賠不是了,前日是我莽撞無禮,父帥也教訓(xùn)了我,還望姑娘看在國家的份上原諒?!?p> 見岳云這么說楊琳倒是被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急忙回了禮,卻什么也沒說。
朱罡坐到樊爻旁邊低聲說道:“兄弟,你這破嘴可真準(zhǔn)?!?p> 岳云:“不瞞各位,軍中要斷糧了,王貴將軍的運糧隊遭到襲擊,現(xiàn)在軍中的口糧撐不過兩天了,父帥想找?guī)讉€身手好的人摸清敵軍的軍需所在,把它打下來達到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目的,手下的探馬也都在各處參與繳敵,而且他們的身手平平,不似幾位武藝高強?!?p> 趙廷玉:“知道了,我去?!?p> 楊琳站了出來:“我也要去?!?p> “那,那我也去唄?!?p> 朱罡湊了過來。
樊爻也跟著站了起來,還未開口趙廷玉回頭對他道:“樊兄你不是心神不寧嗎,留在這里反到安全些?!?p> 楊琳道:“是呀,就是去探聽消息,咱們也沒必要這么大費周折,萬一期間上面派人來也好有個應(yīng)付的不是?!?p> 岳云:“楊姑娘說得對,人多了反到容易出亂子,我看朱兄弟腿腳不便,不如你也留下?!?p> 趙廷玉和楊琳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要出發(fā)了。臨行前岳云對他們說道:“楊再興將軍和高寵將軍分別駐扎在西北方向的雙橋和東北方向的湖口,他二人可作為接應(yīng)?!?p> ……
午夜,岳家軍駐地外,一只黃鼠狼竄出草叢,站起來四下探頭探腦的觀望。夜幕下,那雙悠悠冒著綠光的眼睛捕捉著黑暗中的每一個物體。它鼻子嗅著熟悉的味道來到一塊石頭下,推了幾推,石頭紋絲不動,轉(zhuǎn)而揮動前爪快速的挖開土層,從石頭下叼出個疊的整齊的紙,一蹦一跳的竄回了草叢。
……
完顏宗弼打開紙條,紙條上寫著:“岳部可戰(zhàn)之人不過八百,另有傷兵百余,速發(fā)兵?!?p> 完顏宗弼取下燈罩,將紙放在燈火上燒毀,說道:“來呀,命令韓常,速點精騎三千,連夜出擊!”
……
趙廷玉手搭望眼,見熒熒火光沿著山路徐徐而上,像是有隊人馬舉著火把在往山上走,趙廷玉和楊琳對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他二人雖然年幼,但輕功卻都了得,穿密林過草地行走無聲,片刻追至近前。趙廷玉撥開草叢,見一隊金兵趕著十幾兩滿載食物的馬車往山上走。
楊琳:“真好,得來全不費工夫?!?p> 趙廷玉:“還不是你聰明,知道跟著車轍印走。”
楊琳:“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唄?!?p> 趙廷玉:“走跟上去看看?!?p> 山頂上,粗木圍起的寨墻上掛滿了濕草氈,高大的帳篷不下百頂,還有許多輛滿載的馬車沒來得及卸貨,新來的馬車全都停在山寨門前的陡坡下接受著第一道檢查。
楊琳:“運吧運吧,多運點兒,到時候全都是咱們的?!?p> 趙廷玉:“走,回去報信去?!?p> 二人行至山腳,見一塊石碑上刻著三個紅漆大字——牛頭山。
……
一支冷箭從林中射出,馬車上的金兵頸部中箭栽了下來,當(dāng)場斃命,埋伏的高寵部宋軍箭矢齊射,而后殺出,押送糧車的金兵立刻作鳥獸散。
高寵:“先檢查車子還能不能用,你們幾個帶著糧食去楊再興那里,剩下的人跟我走!”
高寵對楊琳說道:“姑娘,你跟隨糧隊到楊再興將軍處,你告訴他讓他派人來接應(yīng)?!?p> 高寵做好部署翻身上馬,在趙廷玉和楊琳帶領(lǐng)下首當(dāng)其沖直奔牛頭山而去。大隊人馬行至山下,高見山勢陡峭,火把和潔白的月光映襯下山上旌旗林立,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他頓時感覺不對。
高寵問趙廷玉道:“孩子,你再跟我說一遍,山上都有什么?”
趙廷玉再次將所見到的贅述,當(dāng)說到至少有百十頂帳篷時,趙廷玉明顯看到高寵臉色大變。
高寵:“哎呀,你怎么不早說呀,這百十頂帳篷的營寨豈能是什么糧草所在,這定是金人的大營,也怪我立功心切,輕敵了!”
趙廷玉還一頭霧水,不知所以然。卻聽山上號角吹響,緊接鼓聲陣陣,旗幟揮舞,西北方向戰(zhàn)馬嘶鳴。
“列陣,御敵!”
宋兵立刻以營為單位站成空心方陣,長槍、盾刀、弓弩各兵種內(nèi)外分做三層,另有特意挑選的精壯漢子,內(nèi)穿皮甲外罩虎皮,使闊斧長鐮藏在陣中。
馬蹄聲越來越近,月光照的金軍的鐵甲反射出粼粼冷光。
高寵驚道:“鐵浮屠!”
這鐵浮屠乃是金國重裝騎兵,連人帶馬全被鐵甲包裹,尋常的弓箭刀矛皆不能傷其分毫。但也不是對他毫無辦法,戰(zhàn)馬的腿并沒有被鐵甲完全包裹。
金軍看到宋軍結(jié)陣相迎,先頭部隊便兩人一組,甩出鐵索將三匹馬相連沖向敵陣,二線部隊以手砲向宋兵擲石塊做掩護。宋軍的弓箭射不穿金軍的鐵甲,而金軍石如飛蝗,砸的凡是敢露臉的宋軍士兵鼻青臉腫多數(shù)倒地,很快靠到了近前。
宋軍變陣相對,長槍手后撤組成槍陣當(dāng)做后衛(wèi),盾牌手三人一組結(jié)成分散的盾陣護住刀斧手,弓弩手連續(xù)發(fā)箭騷擾敵軍視線。身穿虎皮的刀斧手們趁機躲在盾牌下??绸R腿,被鐵索連起來的騎兵有一人摔倒另一個也跟著被帶倒。月光下,宋兵身穿的虎皮讓金兵的馬感到恐懼。它們放慢了速度,有的更是停了下來。金兵們又是安撫又是抽打這才迫使這些受驚的馬重新向前。
就是這么短暫的一個插曲,讓第一隊騎兵被宋軍消滅。趙廷玉見到地上的傷員,便趁著這段空隙沖了上去想要救人。未經(jīng)戰(zhàn)陣的他哪懂兩軍對壘的兇險。趙廷玉扶起一人正要詢問他的傷勢,卻見那人突然瞪大雙眼叫了聲:“孩子,當(dāng)心!”
那傷兵拼勁了全力抱著趙廷玉把他壓到身下,趙廷玉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見這士兵身后立著個金國騎兵手持狼牙棒重重砸在了那宋兵的后腦勺處,熱血從士兵口中噴出,濺在了趙廷玉的臉上。士兵抽搐了幾下,死在了趙廷玉的身上。
依仗著這個士兵的尸體,趙廷玉躲過了敵人的第二輪沖鋒。在槍陣的阻攔下,突破了宋兵散兵線的鐵浮屠和宋兵陷入僵持。這也給高寵和手下為數(shù)不多的騎兵爭取了迂回的時間,高寵殺到。
趙廷玉也似點燃怒火般推開那具尸體,如饑餓的獵豹沖向獵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攔在一金兵馬前,單臂抓住馬韁繩繞至另一側(cè),借力飛起一腳,正踹在那金兵僅露出的兩只眼上。黑的、紫的、紅的、白的那金兵眼前瞬間綻放霞光,耳畔頓時鶯歌燕舞,鼻子立刻埋進了醋缸般,整個人直挺挺的從馬上飛出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趙廷玉回身從指尖打出道白光,正中身后馬的脖子,對面連人帶馬一起倒地。
憑借著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和計策得手,高寵剿滅了這兩隊鐵浮屠騎兵。
此時斥候急匆匆趕來報:“將軍,金兵夜襲!”
“什么!”
高寵情緒激動,跳下馬來雙手揪住斥候的衣領(lǐng)。
斥候慌張回復(fù)道:“金兵已經(jīng)突破了我部防線,直奔元帥汴梁老營去了?!?p> 高寵頓感五雷轟頂,他沉吟片刻后示意周圍人不要聲張。此時牛頭山方向喊殺聲大起,守在那里的金國步兵剛剛憑鐵浮屠的拖延才集結(jié)完成,向高寵等人殺來。
高寵臨危不亂,翻身上馬舉槍高喝:“弟兄們,拿下牛頭山,酒肉管夠!”
高寵身先士卒沖上去,趙廷玉也混在隊伍中跟著沖了過去。只見對面為首之人縱馬帶兵而來,頭戴金鑲象鼻盔,身穿織錦繡花袍,外罩金嵌龍鱗甲,手使一桿金雀大斧。卻原來是完顏宗弼躲在此地休養(yǎng)元氣,正碰上了高寵夜襲大營。
兩下交鋒,各有心事。高寵急于消滅眼前敵兵,拿下營寨好回師救援;完顏宗弼恐敵人有詐,若中埋伏周邊無救兵可援。宋兵近來屢戰(zhàn)屢勝,剛剛又小戰(zhàn)得利;金兵則是節(jié)節(jié)敗退,剛剛又折損主力精騎。
兩下交手剛一個照面,高寵一槍挑飛完顏宗弼的金盔。月光下,那金燦燦的的戰(zhàn)盔格外耀眼的劃出一條弧線。金兵見狀以為主帥被斬首,調(diào)頭潰逃。高寵趁勢攻上牛頭山。
也是他求勝心切,未探明虛實貿(mào)然行動。留在牛頭山營寨當(dāng)中的是韓常和劉豫的部隊,特別是韓常的人馬,他們帶來了新研制出來的武器,鐵沖車。這車全部有鐵鉚接而成,前后左右都布有尖刺,平原作戰(zhàn)時,人通過車頂鐵蓋進到車里,從里面推著車前行,防守時,可把車里塞滿重物,憑借地勢沖擊敵軍。
高寵率部一路攻殺來在營寨前的高坡下。金兵將十?dāng)?shù)袋黃豆沿高坡撒下,先頭的宋兵全部因此滑倒,加之夜色下視線模糊,不少人翻滾下山坡。金軍推來鐵沖車,順坡推了下去,來不及站起來的宋兵被碾壓致死,站起來的又被這千斤重的鐵沖車撞死、刺死。而他們距離營寨不過還有幾十步的距離。
趕來的高寵眼見那鐵沖車從身前略過,兩道血印留在他眼前。目睹了這一慘狀的高寵怒火中燒,隨即下令手下人沖殺上前。
金兵再次放出鐵沖車,高寵勒馬而立,手中長槍一戳,直插入鐵沖車輪下,緊接臂膀用力猛的往外一挑,鐵沖車側(cè)翻道旁,隨后滾下山去。高寵氣色不改,赫然立在馬上。山上的金人被高寵的模樣驚駭,近千斤重的鐵沖車被高寵憑血肉之軀所抵抗。
完顏宗弼怒吼道:“接著推,我看他能有多硬!”
山頂上不斷有鐵沖車疾馳而下,均被高寵一個個挑翻,他憑借一己之力連破十二架鐵沖車。在營寨當(dāng)中督戰(zhàn)的完顏宗弼急的頭上滲出冷汗。
第十三架鐵沖車推出了寨門,趙廷玉遠遠望去車頂鼓鼓囊囊像是趴著什么東西,可是太黑看不清楚。趙廷玉攀上大樹,懸于高枝上往下看,一眼便認出了車上之人正是地靈堂的惠屠。
高寵槍挑鐵車,他卻不曾注意車頂潛伏有人?;萃缽能嚿巷w撲下來,憑借著靈活的身姿跳下鐵沖車鉆入高寵的坐騎下,一雙鋼爪刺入馬的肚腹開膛破肚,惠屠隨即鉆到土中。趙廷玉大叫一聲:“小心!”但為時已晚。
高寵槍挑鐵沖車,忽然胯下馬一聲嘶吼癱倒。他腳下失去支撐,連人帶馬整體倒下,鐵沖車迎面撞上高寵的身體,又從他身上碾壓而過,高寵肝膽俱裂,吐血身亡。
山上的金兵見高寵落馬不起立即殺出。余下的宋軍紅了眼,大吼著迎上去和敵軍拼殺,力圖搶出高寵的尸首。趙廷玉和幾個士兵合力將鐵沖車掀翻,眾人才發(fā)現(xiàn),高寵依然身首異處。
趙廷玉解下衣服包住高寵身體綁在背上,在剩余部隊掩護下撤下山來,帶著高寵的尸身往汴梁大本營而去。
……
樊爻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嘴里是不是傳出陣陣哀嘆聲,終于是把朱罡弄的煩了。
朱罡:“樊爻,你烙餅?zāi)?,能我靜一會兒不!”
樊爻從床上坐起來擦去額頭上的汗,說道:“我這總覺得心里堵的厲害,悶的難受?!?p> 朱罡:“那你出去透透氣去,我累了一天了,我得睡會兒!”
樊爻穿好衣服走出營帳,涼颼颼的空氣瞬間帶走了他的汗水,他嘆了口氣,抬頭見有流星劃過夜空。樊爻揉了揉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努力想看的清楚點兒,可眼前就像是有曾薄霧,星空變的朦朦朧朧。
樊爻從懷里掏出卜卦用的銅錢,捻訣起卦,卦象所呈現(xiàn)出的內(nèi)容讓他倒吸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