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人
“我們是空心人，
人形里面空空，
互相依靠，
天哪，滿腦由敗絮填充！
我們嗓音干燥，
就像枯草遇風，
我們低聲交談，
死寂空洞，
像老鼠爬過破碎的玻璃，
在地窖里發(fā)出干癟的響聲。
有體卻無形，有色卻無影，
缺乏力量的癱瘓，毫無意義的舉動。
穿透死亡的帷幕，
人們目光炯炯，
如果真的還能記得我們，
那我們與墮落暴虐的靈魂不同，
我們徒具人形，
只是敗絮其中?！?p> ———托馬斯.艾略特《空心人》
如果每個人都遺失了存放在心靈深處的寶貴記憶，世界會不會陷入恐慌？……
這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世界，除了遍地的黃沙，整塊大陸只有一幢肉眼看不到屋頂的大樓佇立著，高聳而突兀。幾人剛離開嵐的世界，心情一時還都有些壓抑，但在看到這個世界的奇特布局后卻又不由得產生了興趣。
“這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未免也太懶了點吧？！這么寬的地域就一幢樓給打發(fā)了？浪費資源??！”海璐感嘆道，要知道在自己那個世界光幾平米的地就可以價值連城。
“人家梵蒂岡還能算個國家呢，小王子那整個星球還就住了他和他的玫瑰花呢，一幢樓怎么就不能算個世界了？”聞陽推了推眼鏡一副處事不驚的樣子，一起游歷了這么多奇奇怪怪的世界，他也是見怪不怪了。
而剛剛加入這個小群體的赤焰則撲著翅膀毫不客氣地撞開了這座公寓一樓的大門，估計是聞到了里面飄出的飯香味?？粗呛锛钡臉樱t礫突然覺得這只笨鳥應該能和海璐處得很好，畢竟他們都奉行著相同的生活準則：食物至上。
當幾人跟著赤焰踏進這幢大樓時，卻又一次被這建筑內部的怪異造型給震撼到了。一樓大廳的正中央盤據著連接整棟大樓的旋轉樓梯，通過它便能隨意到達每層樓的每一戶。這螺旋狀的樓梯和外部圍成一個圓柱形的居住區(qū)便構成了整座高樓，看起來就像一層直立的巨型煎蛋卷被裹了片浪味仙夾心脆。
赤焰倒是沒功夫鑒賞這大樓的建筑藝術，徑直朝著香味的源頭，門牌號207戶人家飛去。一群人無奈地跟了上去，心里默默替倒霉的207號房客祈禱著，他們家的廚房看來要遭殃了......
待幾人跟過去，卻從門口瞥見赤焰早已坐在沙發(fā)上吃著水果拼盤了。而一對綠皮膚的小矮人則在一邊看著海璐他們微笑著，估計他們就是這家主人了。夫妻倆也邀請海璐他們進了屋，當然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介紹還真難猜出他們竟然是夫妻，在海璐看來他們長得就像對雙胞胎。
?。⒛銈兪且獊砉⑷胱幔浚⒕G矮人妻子溫和地問。
?。⑷胱。颗?，不用不用，我們再呆幾天就走，＂這世界除了棟公寓什么都沒有，海璐可不打算久住。
＂哦...只呆幾天...那就好...那就好，＂她的回答倒是出乎眾人所料。
?。⑽覀冏∵@有什么不便嗎？＂紅礫警惕地問。
?。]什么，你們如果不久住就不用擔心。要是你們只呆幾天，這些天你們就住我家吧，隔壁幾戶應該沒空房了＂矮人丈夫迅速接過話。
?。ΠΠ?，我們正愁這么大個房子太空了點，你們來了倒也熱鬧，＂妻子說著便拉起海璐去看房間。海璐卻是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的人還真是好客，這要是擱自己那個世界，突然冒出一大群人說要在自家借宿，十之八九得被掃地出門。
經過一番討論，海璐和繪葉被安排在一間房。房間的墻壁全被刷成了海軍藍，屋內兩張床鋪的造型也是格外獨特，配著藍色的木地板簡直就像航行在海洋上的兩艘海盜船。屋子里還掛著各種骷髏標志和木頭小人兒。這房間著實讓聞陽和旭烏妒忌了好一陣，他倆和赤焰擠的那房間太沒特色了，就清一色的白墻壁?？砂似拮訁s一再強調那個藍色房間是專門給女孩住的，他們不能適合住。不過當他倆看到木言和紅礫分到的全刷成粉色基調的、滿屋都擺滿了布娃娃的房間時倒也釋然了，看來這個世界的男女性別劃分和自己那世界區(qū)別還是挺大的。
當天夜晚，大家都早早地睡下了。看著一邊在被窩里縮成一團的海璐，繪葉卻有點睡不著，估計是被這房間里各種詭異的海盜裝飾給鬧的。繪葉悄悄起身點燃床頭的骷髏頭形蠟燭，四處打量了一番，而墻角不太起眼的一堆舊書倒引起了她的好奇。這個世界的文字她是看不懂，不過書上的一些插圖卻是蠻吸引人，這些書里面都有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的簡筆畫。就比如她正拿在手上的這本比辭海還要厚上幾倍的大書，它每頁的插圖上都還有著編號。當看到編號207的插畫時，令繪葉驚訝的是，這張圖片里的兩個綠色小矮人竟和這戶屋主兩夫妻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張圖片的正中央還有個咧嘴憨笑著的綠皮膚嬰兒。不過就綠矮人夫妻所說他們現在還沒有孩子，所以這張圖應該不會是他們吧。繪葉想著又往后翻了一頁，這次的插圖卻愣是把她嚇了一跳。圖片上赫然印著他們五個人的畫像，左上方還描了一只黑貓和飛鳥，那不正是紅礫和赤焰嗎？！而更令她詫異的是這幅插圖上方也刻著一個同樣的編號：207。繪葉瞬間沒了再往下看的心情，合上書熄了燈，緩緩爬上床。本就精神不好的她這天晚上愣是片刻都沒安歇，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幅莫名奇妙的畫......
第二天大早，繪葉就捧著書急忙去找紅礫探討。被打擾了睡眠的紅礫有點不太高興，接過書說，＂這不就是本入住人員登記手冊嘛，有什么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繪葉有點氣餒，畢竟自己研究了半天還沒搞懂這本書是什么呢。
＂這封面上白紙黑字不是寫著嘛，＂紅礫不耐煩道繼而恍然大悟說，＂哦，差點忘了！你們看不懂這的文字......＂
＂那你看看這頁都寫的什么？＂繪葉指了指那幅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插圖。
?。⑦@個是......＂紅礫揉了揉眼睛，吃力地辨認著若隱若現的灰白字跡，＂第207號房客入住資料...戶主名稱...所屬種族...入住日期......咦？怎么這居然還有我們的入住資料？！＂，紅礫在一行小字里發(fā)現了自己的名字。
這時睡眼惺忪的矮人妻子也披著睡袍走了過來，＂你們在哪找到這本登記冊的？我都忘記把它丟哪去了。＂
?。⒕驮谖曳块g看到的。但你知道這幅圖片是什么意思嗎？＂繪葉問道。
當矮人妻子看到那幅印有海璐幾人畫像的圖片時忽的好像受到驚嚇一般迅速合上了書，嘴里還振振有詞，＂完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們，你們也被選中了......＂
繪葉看到她突然變得魂不守舍的模樣越發(fā)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你說的被選中是指什么？＂
＂一般只有在公寓入住至少一年才會被登進入住手冊，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才住了一天就被登記了，＂矮人妻子兩眼空洞的看著繪葉，那神態(tài)就仿佛一位剛看到某個不詳預兆的占卜師。
?。⒁坏┍坏怯浫胱。銈儽厝灰獊G失一件東西，這是公寓主人最初訂下的入住規(guī)則。＂
＂丟失一件東西？什么東西？＂
?。⒑?，我也不知道，但它一定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矮人搖了搖頭。
?。⒛悄銈儊G的是什么？＂繪葉覺得要是知道矮人夫妻丟失的東西，應該不難找到點線索。
?。⒆盥闊┑氖俏覀冏约阂矔浳覀兯鶃G掉的究竟是什么......我和我丈夫已經在這住了快十年了，雖然每天過得很舒服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⒛悄闶煜み@張照片嗎？＂繪葉翻向前一頁那張有著綠矮人夫婦的圖片。
＂這個當然記得啊，這是我和他入住一年時去登記入住的時候，那時的我還真是年輕呢，＂看到這圖片矮人妻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⒛沁@個孩子呢？哪去了？＂繪葉疑惑道。
?。⑹裁春⒆樱浚?p> ?。⑦@個圖片中間的小孩啊?。⒗L葉更不解了。
?。⑽也欢阍谡f什么，這就我和我丈夫啊，不是跟你說過我們還沒小孩嘛，＂矮人看了眼繪葉有點氣惱，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冒犯。
?。。浚㈦y道只有繪葉才注意到了這個圖片中的綠皮膚嬰兒嗎？＂但是......＂正當繪葉準備繼續(xù)這個話題時一邊的紅礫卻甩了個眼神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繪葉趕緊轉口道，＂啊，不好意思，你之前是說過。我忘記了你們是沒小孩的，對不起啊......＂
?。⑺憷菜憷?，我先去準備早餐了，＂說著矮人妻子大步朝廚房走去。
待矮人走遠后紅礫跳上沙發(fā)壓低聲說，＂那個孩子應該就是矮人夫婦所丟失的記憶，他們已不記得自己曾有過一個孩子。＂
?。⒉粫桑@種記憶怎么可能會忘掉？這孩子如果在現在應該也快十歲了吧？?。⒗L葉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⑺皇钦f入住這棟公寓就丟失一件東西嗎，看來他們所丟失的就是這個孩子?？杀氖撬麄冏约簠s永遠無法意識到。＂
?。⒃趺磿羞@種人，偷走別人的孩子算什么行為？?。⒑鋈焕L葉又想到如果這棟公寓里入住的每個人都曾被偷走了一件重要的東西，那么這棟公寓豈不是一座監(jiān)獄一般？更為安全的是，這里不會有任何想著要越獄的人，因為他們早已忘記自己曾經的生活。
?。⑦@個人自然就是這棟公寓的主人，只是現在他已注意到我們了，天知道他會從我們這偷走什么，＂紅礫覺得有必要調查調查這棟公寓了。
又仔細翻了翻這本入住人員登記手冊，紅礫終于在第一頁看到了一小段公寓創(chuàng)始人的簡介，右邊還配了一幅畫像：那是一幅幽靈的自畫像。它的身體就是一團虛空的黑霧，整張圖最突出的就是那雙漂浮在黑影之上的布滿鮮紅血絲的眼睛。
畫像下還有排整齊的小字：＂來自死亡的黃昏之國，空心人僅有的希望。＂句法十分古怪，紅礫也懶得去糾結這句子的意思，估計就像海璐那世界的懦夫們經常掛在嘴邊，用來提醒自己刻苦工作的座右銘之類的東西。
待紅礫捧著這登記冊鉆研了大半天后，海璐那懶蟲也總算是醒來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滿臉一副好像處在夢游狀態(tài)的神情，估計她還沒睡醒。看著她徑直朝這邊走來紅礫趕緊往沙發(fā)邊上挪了挪，以免被她故意一屁股坐上。不過紅礫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海璐走過來安靜地坐下連看都沒看它一眼。
＂咦，你今天怎么這么客氣了?。浚⒈缓ｈ磁按龖T了的紅礫一時有點受寵若驚，＂難不成剛抽獎中了個漢堡？＂難得她今天這么善心大發(fā)沒把自己當坐墊。
而海璐似乎沒聽到它的問話，往它的方向掃了一眼就又轉過頭去。就這么被當成空氣的紅礫有點氣惱，＂你今天怎么了啊，弄得像丟了魂樣的。＂
不過海璐還是繼續(xù)呆坐著沒搭理它。而剛被叫去廚房幫矮人妻子洗了會菜的繪葉這時也過來了。
＂你起來了啊，＂看到海璐繪葉微笑著說。
?。⑹前?，昨晚睡得還不錯，＂這回海璐總算是有了點反應。
?。α?，紅礫剛跟你說沒，關于這棟公寓的事？＂繪葉問道。
聽了繪葉的話海璐卻顯得有點困惑，＂什么意思？？什么紅礫？公寓的事？我不知道啊。＂
＂呃，你該不會還沒睡清醒吧，＂繪葉撇了撇嘴。
?。]啊，你才奇怪，一大早說些莫名奇妙的東西。＂
看著海璐認真的神情，繪葉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你難道真的記不起紅礫了？＂
?。⒓t礫是什么東西？吃的嗎？叫這么奇怪的名字......＂海璐的回答頓時把一邊的某貓給氣噎了過去。
＂呃，好吧，那你還記得我們來這是干嘛嗎？＂看的出海璐真不認識紅礫了。
?。⒛憬裉煸趺催@么多問題。我們來這不都是納撒尼爾那老頭害的嘛！還得叫我們幫他找各個世界的聯系通道，說是什么維護世界和平！現在到這么個大房子里找個連接隧道還不得累死！話說聞陽和旭烏那兩個懶鬼還沒起嗎？?。@然除了紅礫以外的事她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⒖磥淼怯泝砸呀涢_始生效了......現在她應該聽不到我說話也看不見我，或者說我在她的生活里應該算是從未出現過，＂紅礫無奈地搖頭道。
繪葉正要說些什么卻被紅礫打斷了，＂對了，這段時間在海璐面前你們就盡量別和我說話了。＂說著紅礫縱身一躍踩上地板，＂我去通知木言，得趕緊去會會這棟公寓主人了。＂繪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紅礫走了不久，聞陽和旭烏兩個倒終于是起來了。看他倆起來海璐也放心了，拍了拍手起身去廚房找矮人妻子蹭吃的去了......
繪葉則把之前調查的情況詳細跟他倆敘述了一番，當然也包括海璐的失憶狀況。
?。⒁槐救胱〉怯泝杂羞@么厲害，＂旭烏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也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⒑?，偷走別人的重要記憶，他倒是敢來偷我的試試，＂聞陽則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他所有的記憶早就都被安德給存過檔了，丟了大不了再拷貝一次唄，這就是有個人工智能朋友的好處啊。
?。⒓t礫和木言已經去調查這個公寓主人了，我們也去找其他居民打探下情況吧，＂繪葉說道。
?。⒑玫模艺X得老在這屋子里呆著有點悶了。＂聞陽打了個哈欠。
于是就這樣，矮人夫婦家的廚房被海璐和赤焰?zhèn)z給獨占了......
離開矮人夫婦家，繪葉他們卻又不知該從哪查起了。這么大棟公寓，如果要一個個盤查估計幾個月都查不完。
“哎，還好我有把那本入住登記冊帶出來，”聞陽撇了撇嘴，“咱們就從最早登記入戶的查起吧，我看看……最早入住的好像是住113號……”
繪葉湊過去看了看，手冊上有著那戶人家的登記照片，又是一個三口之家：只不過奇怪的是夫婦兩都是金黃的頭發(fā)，而他們的孩子卻是個頂著一頭黑發(fā)的男孩，看著十幾來歲剛上初中的年紀。
“為什么編號113居然在公寓第七百層去了啊？”旭烏一眼看到了編號下的詳細住址。
“這編號估計是公寓主瞎編的吧，像矮人家編號207就在第二層樓，”聞陽沒好氣地說。
“還好這個中央旋轉樓梯是自動的，”幾人踏上那個從地面一直延伸至天空的旋轉梯，才注意到樓梯的木欄桿扶手上有著一排數字按鈕，繪葉立刻按下“700”三個數字。
“原來這就是個敞篷式電梯啊……”聞陽搖頭感嘆道。
三人一眨眼就來到了113戶門前，“你好，請問有人在家嗎？”繪葉敲了敲門。
“吱呀——”，開門的是一位年輕的金發(fā)少婦，“你們有什么事？”
“我們是子絮的朋友，順便路過想來拜訪一下，”多虧聞陽記住了登記簿上那個黑發(fā)男孩的名字。
“哦，那快進屋坐吧，”少婦邊領繪葉他們進屋邊說，“子絮現在不在家，你們先休息休息?！?p> 客廳正在看報紙的金發(fā)男人也起身熱情地說，“是子絮的朋友啊，快坐快坐。我們家子絮很文靜，平時還真沒什么朋友會來拜訪?！笨吹贸龇驄D兩都很開心兒子能交到幾個新朋友。
“子絮平時都不怎么在家嗎？”聞陽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不是，應該說他平時都不怎么出去的，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堆積木或玩布偶。也不愛和我們說話，他能交到像你們這么關心他的朋友還真是幸運呢！”
“是啊，我們兩一直很擔心他，今天他主動提出想出去走走總算讓我們松了口氣。他要再一直呆在家里估計會悶壞的，要知道，別人家像他這么大的孩子可都愛四處串門玩。”金發(fā)婦人嘆了口氣。
繪葉四處打量了下，忽然瞥到回廊盡頭一間半掩著的書房，“你們家的書房好大??！”繪葉情不自禁地感嘆道，因為從客廳看去雖只是書房的一角估計都比整個客廳面積要大了。
“呵呵，那是子絮特別要求的他的讀書室，他是個愛看書的孩子，”說道這金發(fā)少婦欣慰地笑了，“你們可以去里面參觀參觀哦?！?p> “那就不客氣了，”繪葉直覺感到整個公寓的問題根源一定在113號房間里，畢竟這是第一戶搬進來的房客。但經過初步判斷這對金發(fā)夫婦似乎不像什么危險人士，那么問題只可能出在那個叫子絮的孩子身上。而要想了解一個人的性格，只要看看這個人讀的什么書就知道了。于是她徑直推開了半掩的書房門。
然而書房的面積卻完全出乎繪葉的意料，緊隨著她進來的聞陽和旭烏看到整個書房的構造也嚇得不輕。書房就和公寓本身的設計一樣，也是環(huán)形構造，更不可思議的是木制地板中央也有一個螺旋樓梯不斷向上延伸。因為這不是一個書房，而是和公寓一樣絲毫望不見屋頂的書的“宮殿”。
緩緩爬上梯子，繪葉隨意從最底層那排取下幾本書。
很遺憾，這些書都是用這個世界的古文字寫的。繪葉翻了翻書完全看不懂寫些什么，要是紅礫在就好了……
聞陽對古書可不怎么感興趣，隨手打開書房一層的一個大裝飾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趣點的東西。
“??？！”剛轉開柜子的把手，一大堆布偶玩具忽地傾瀉而出。
看著滿地瞬間堆積成山的布偶，聞陽頓時傻了眼，“你們快過來看這個！”
“呃，不就是玩偶嗎，有什么好驚訝的，”一邊的旭烏有點不耐煩道。
“要就是普通玩偶我會叫你看嗎？你不覺得這些玩偶都很眼熟嗎！”聞陽很不滿旭烏的老大粗性格。
繪葉湊過去倒是發(fā)現了蹊蹺，“這些玩偶面貌和入住登記冊里的房客長得很像啊，”邊說她邊打開登記簿進行比較。
“真的！你們看這兩個綠布偶不正是矮人夫婦的縮小版嗎？！”旭烏一把揪出了布偶堆里的兩個玩偶。
“而且這對布偶身上也有207的編號！”聞陽立刻注意到兩個綠布偶耳朵上掛著的編號牌。
“這是怎么回事？！”繪葉完全搞不清狀況了……
而另一邊紅礫與木言的調查也在艱難繼續(xù)著。他倆并沒有在公寓內部進行挨家挨戶調查，而是直接走出了公寓，在外面一片黃沙的荒地上搜索著。因為紅礫覺得既然那個神秘的公寓主人只把這棟公寓當作他個人消遣的場地，那么他自己肯定不會住在這棟公寓里。
本著這個猜測，紅礫和木言在公寓外廣袤無垠的黃沙地里找尋了大半天。就在他們累得精疲力竭的時候，木言忽然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音，“空的，空的，都是空的……”
“空的，空的，都是空的……”
“空的，都是空的……“
“都是空的……”
這斷斷續(xù)續(xù)不似人聲的聲音在渺無人煙的黃沙地上顯得格外刺耳。不過奇怪的是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紅礫卻未聽到半點聲音。
“看來你聽到的是那個怪物的心聲吧，”紅礫推測說，畢竟這種能聽到人內心思緒的能力也就木言有。如果這聲音木言能聽到他卻聽不到，那就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兩人追蹤著聲音的源頭，慢慢走過去，終于看到了一團黑影。而此時那怪物似乎也覺察到了他倆，一團像幽靈一般的黑霧猛地轉過身，它血紅的雙眼緩緩轉了一圈后停下來瞪著他倆。
“恩恩，不錯，不是空的……不是空的，應該好吃……”怪物盯著他們喃喃自語著，“難得有人這么主動，那么你們的記憶就給我吧，呵呵，正好我餓了……”那團黑霧說著就撲了過來……
“嗷嗚……”奇怪的是黑霧正要張口吞下紅礫時，不小心碰到它脖子上的紅絲巾忽地好像受了驚嚇一般停住了。
“太多了，它所承載的記憶……太多了……從來沒有這種情況……”還沒反應過來的紅礫就看到怪物嘩的扯下紅絲巾，像一陣風似的飛進公寓大樓立刻就消失了。
“那怪物腦子被驢踢了嗎？拿個絲巾干什么？難道它覺得一個破絲巾比我要好吃？！”紅礫不知該慶幸還是郁悶。
“它應該是覺得那個紅絲巾擁有的重要記憶比你的多，”木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也行？！”紅礫忽地有點不甘心，原來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的記憶居然比不過一個破絲巾。
“哎，別傷心了，你難不成希望那怪物吃了你吧，”木言好心安慰道，“我們也快點跟上去吧，它進了公寓樓了。我剛在它身上貼了聞陽新發(fā)明的信號追蹤器，希望能管用?！?p> “算了本貓才懶得跟個怪物計較，追蹤儀有顯示他去了公寓哪一層嗎？”紅礫想著還是正事要緊。
“有顯示了！在公寓113號住房，趕緊去吧！”……
“哐啷——”一位黑發(fā)少年猛地推開了屋門。
“子絮你回來了啊，去哪了怎么弄得渾身臟兮兮的，對了你的朋友來看你了，”金發(fā)少婦看到兒子滿眼流露著慈愛。
“朋友？”
“嗯，他們在書房等你呢！”金發(fā)婦人拍了拍子絮的頭朝書房喊道，“繪葉——子絮回來啦！”
而聽到喊聲的繪葉和聞陽幾個卻嚇壞了，“怎么辦？她兒子回來了！”
“情況不對就趕緊逃，”三人硬著頭皮走出了書房。
“嗨，子絮，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哈，”聞陽故作鎮(zhèn)定地打著招呼，隨時準備奪門而逃。
“是啊，再不回來怎么好意思，讓你們等了這么久，”沒想到被稱做子絮的男孩居然微笑地回應道，弄得聞陽更加忐忑不安，想不出他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既然你回來了，這么晚我們也就不打擾了，”繪葉一眼就看到了男孩手中的紅絲巾，心想看來這孩子已經和紅礫見過面了，不知道紅礫現在怎么樣了。
“那怎么行，至少吃個晚飯再走吧，”想溜走可沒那么容易，少年陰冷地笑著。
“不了，我們還有急事，”繪葉一把推開門準備開溜，沒想到剛跨出去就被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模樣老人又給擠了回來。
“我說怎么敲門一直沒人應，還是這小姑娘懂禮貌知道給老人家開門。剛剛在門口聽到你們正要吃晚飯是吧，老朽也來湊個熱鬧，”老人自顧自地走進屋來，還給一邊目瞪口呆的繪葉使了使眼色。
是紅礫？！繪葉都快忘了紅礫可以任意化成人形的這一能力了。
“木言呢？”繪葉壓低聲問道。
“去叫海璐了，這怪物也只有靠她來收拾了，”紅礫邊說邊坐在餐桌旁。
看到紅礫坐下，聞陽和旭烏倒也安心地坐了下來。
金發(fā)夫婦看到家里一下這么熱鬧都很開心，爭著搶著去廚房做菜。
“你叫子絮是吧，看來你很喜歡布偶玩具嘛，”紅礫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話。
“什么意思？”黑發(fā)少年一臉的迷茫。
“這棟公寓的名稱是你取的吧'布偶之家'，很不錯的名字，”紅礫掏出了一張不知從哪撿來的舊稿紙，上面畫著像是房屋建設圖稿之類的東西，圖稿正上方還寫了一行繪葉他們看不懂的文字。
“這個設計圖你從哪找到的！”少年聲音有點惱怒。
“嘿嘿，我一個撿破爛的老人家能從哪找的，就在公寓外那間破茅屋里拿的唄，”紅礫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公寓外的破茅屋？那不是自己的棲身之地嗎，這個老乞丐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會已經發(fā)現自己的秘密了吧，“哦……我和父母只是這里的一個房客而已，哪知道什么公寓建造，這圖紙是別人的吧，”子絮假裝鎮(zhèn)定道。
“是嗎？你的父母？你確定他們是你的父母？他們只是供你消遣的玩具罷了！”紅礫大聲嚷道，金發(fā)夫婦也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
“你們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這么無禮地說我們兒子！”金發(fā)少婦惱羞成怒道。
“你的兒子？夫人，在他眼里你們只不過是一群玩偶仆人而已。高興時玩玩，玩得厭倦了則直接丟棄。”紅礫完全無視少婦的怒氣。
“你個老乞丐亂說些什么！”金發(fā)少婦拿起掃帚朝紅礫揮去……
“你住手！”黑發(fā)少年喝止住她，看著此刻忽然變得陌生的兒子少婦一時愣住了。
“看來你已知道了……但有一點你錯了，并不是我拋棄了他們，而是他們背叛了我！”
少年緩緩說道，“我給它們建造了這棟公寓，我讓它們擁有了自由人格，結果這些玩偶一個個都背叛了我！它們眼里早已沒有了我這個主人！它們各自都有了自己的愛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甚至還有了孩子。如果你的仆人這樣忽視你，你會怎么做？！”
“所以你就選擇剝奪它們最珍藏的記憶？就因為這種自私的原因你讓它們擁有愛又毀了它們的愛？還有多少戶家庭像矮人夫婦那樣連自己曾有過孩子都不記得？它們曾經是布偶，但當你給它們自由意志的那一刻起它們已經成了有血有肉的生命！這么殘忍剝奪他們珍藏的記憶你還是個人類嗎？！”繪葉總算明白了眼前這個男孩只是個性格扭曲的布偶主人。
“人類？哈哈，我本來就不是人類！既然你這么關心那些破玩偶的記憶，那么就拿你的記憶來換吧！”說著黑發(fā)男孩忽地就變幻成了之前紅礫在荒地上碰到的那團猙獰的黑霧，張口血盆大口準備一口把繪葉吞下。
而這時木言去叫的人也總算是及時趕到了，銀色鑰匙在海璐手中飛舞著，在一陣咒語聲中那團黑霧漸漸模糊，直到被銀色的光芒瞬間吞噬消失在原地。
“哈哈，任務完成，”海璐拍了拍手，瞥見一邊正化成老乞丐模樣的紅礫頓時又笑岔了氣，“紅礫你個蠢貓把自己整成這幅模樣是想干啥？！哈哈哈哈……”
紅礫一臉黑線，看來隨著那怪物消失，海璐對他的記憶也恢復了。不過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海璐最珍視的人是他呢，紅礫想想傻笑著撿起了黑霧消失后飄落在地上的紅絲巾……
“那么子絮其實就是那個公寓主人？”繪葉問道。
“是啊，其實他也是個孤獨的孩子，”幾人來到紅礫發(fā)現的那個簡陋的茅屋，子絮的棲身之地。
房間里沒什么特別的，就像一個普通十幾歲男孩的房間，除了墻角堆的那幾個布偶。
“這個不就是那對金發(fā)夫婦的布偶嗎？”旭烏又看到了兩個眼熟的布偶。
“因為這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覺得孤獨才造出了這些布偶想讓它們陪他一起玩?？墒钱斶@些玩偶有了自己的意識后卻沒人能記得他，所以他才會覺得空虛，不斷吞食玩偶們的幸福記憶讓自己得以生存吧?！?p> “真可憐，他估計永遠也沒真正擁有過自己珍視的記憶吧，”聽著不遠處綠矮人夫婦家里傳來小孩的嬉笑聲，繪葉莫名地感慨道。
“因為他本來就是無心之人，估計死亡對他才是最好選擇吧，”紅礫想起之前登記手冊上的那行小字，會意道原來這就是謎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