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漸漸流逝。
青狐直到最后一刻,依舊回憶著往日快樂的時光,衣食無憂的生活,喜歡躺在槐木下賞月的母狐,曾經(jīng)追逐的野兔,還有那呆傻又膽小的妹妹。
突然,一個人類女孩的面龐閃過腦海。
“哥,救我?!?p> 青狐早已失去光彩的瞳孔猛的一縮,隨后是口鼻間發(fā)出粗重喘息,然而過得一瞬身子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如同要死一般的顫栗。
許久后,青狐顫抖著弓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這……是一片陌生的世界。
青狐眼中露出人性的眼光,似迷茫似詫異,“我是誰?這是哪?”腦袋里的記憶在不斷的組合,磨滅,這過程令人頭痛欲裂。
“對了,我是蘇千乘。”
一些奇怪的畫面斷斷續(xù)續(xù)的涌入腦海。
“千落!”腦子里閃現(xiàn)出一個名字,又浮現(xiàn)出一個女孩的模糊的容顏,可等他細細想去,那面龐又像是一只白狐,假寐著,瞇起傻傻的眼看著他。
“我……好像死了?!?p> 他心中這般思鎖著,緩緩的抬起頭,一瘸一拐的走動起來。
“這一刻,他不知道死去的是那只青狐,亦或是那個叫蘇千乘的少年,或者……都死了吧,他只是他們的執(zhí)念。
“千落,等我!”
當(dāng)女孩的面容和白狐臉漸漸重合模糊,青狐咳了幾塊血,眼中有淚水流下,明明不想流,可是淚水依舊不住的流淌。
他看了看被剝了皮的身子,滿是血肉模糊,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他真的活不了兩天了。
他緩緩走向一棵燃燒的大樹,一點點……一點點的將傷口蹭在那火紅的焦木上。
“”滋……滋滋。”
一聲聲慘叫回蕩在湖畔的天際
“哇……嗚嗚……嗚嗚……哇啊……”
那聲音凄然又撕心裂肺,直叫最心狠手辣的劊子手們也會膽顫心寒,那痛楚使得他睚眥欲裂,腦袋瓜都是一陣生疼,其中清晰的一瞬,青狐冷若寒霜的眼中涌現(xiàn)出滔天的恨意。
終有一日,你們賜予的痛苦,我會百倍償還,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啊……”
————
凄厲的叫喊直至皎月升起時方才漸漸停歇,青狐身上模糊的血肉已被高溫燙的泛白,卻是很大程度的止住了流血,然而更加糟糕的是現(xiàn)在每動一下都是鏤骨銘心的痛楚,但他不在乎,這痛楚或許會伴隨他一生,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呢。
他搖搖晃晃的來到湖邊,白日的湖里雖也是一片狼藉,此刻卻蛙聲正躁,它轉(zhuǎn)了一圈,在一處淺灘上拾得一條死魚,像是被修士的雷法電死的。
他也沒想太多,趕緊嚼碎吃下,又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再也沒什么可吃的了,這才轉(zhuǎn)身回了沒了槐樹的洞。
要是往日,他無論如何也能抓到兩條活魚,再不濟也能吃只青蛙解解饞,可剛才他試了,他一只也抓不到,甚至于還險些掉進湖里。
按照蘇千乘的想法,休息片刻后他便出發(fā),現(xiàn)在他的傷勢無法在烈日下行走,只適宜夜里行動,原來山里好些仙草,估摸著早已被采摘一空,它只想去頂天山找一找那化形果,在青狐過往的記憶里,那邊似乎有株能結(jié)出化形果的樹。
其實,狐妖一族本就精通化形之術(shù),其他妖族或許結(jié)丹期或元嬰期才能化形,有些上古異種,甚至終生化形無望,但是狐妖卻只要筑基期即可化形,其狐衣便是重中之重。
然而對于狐妖一族來說,它們并不喜歡人形,若有可能,它們只愿意一輩子做一條狐,但是千乘現(xiàn)在很需要它,沒了皮的他若不化形,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想活下去都很難。
況且,想去人界,還是人形更好行事。
————
蘇千乘在前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文化水平甚至高中都未讀完,當(dāng)然這并不是他成績不好,反之他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聽到他要休學(xué)的時候,老師都是一陣唏噓。
他家境不好,父親早逝,母親精神也有一些問題,雖說正常交流沒有大礙,也能做些家務(wù),撿撿破爛維持生活這個樣子。
可有時她又會自言自語,一個人笑,陰惻惻的,村中許多人見了只覺得毛骨悚然,滲人的很。
坎坷的童年,一路跌跌撞撞讀到了高中,由于是九年義務(wù)教育,又加上高中的學(xué)校給了貧困補助,家里卻也算得上是竭力支撐了。
然而便在這時,他母親去了世,說是夜晚掉到哪個水潭中淹死了,
母親的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班主任也只得看著那張休學(xué)手續(xù)久久無言,卻見那位學(xué)生一臉真誠的說道“老師,我妹妹太小了,我得照顧她,放心吧,就算不讀書了,以后也不給您丟人。
那一刻,年邁的老教師只覺得少年渾身散發(fā)著一股野草般的堅韌與不屈。
零星的記憶又閃過腦海,熟悉的面孔清晰一瞬,又逐漸模糊,那張傻傻的白狐臉,千落便是又傻又膽小的性子,難道她也……蘇千乘心中閃過一絲狐疑,隨后又覺得荒謬,可連穿越這種情況本就荒誕不經(jīng)的事情都出現(xiàn)了,好像再荒唐一些也沒那么不可接受。
蘇千乘睜開雙眼,壓下心中的猜疑,他并未睡著,全身的痛楚使他夜不能寐,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圍,再無留戀的離開了,有些東西得眼見為實。
頂天山很遠,他的速度卻不快,由于白日里的動亂,夜里的原始森林反而安靜了許多,一路也未碰見夜間獵食的妖獸,山嶺中只有游走的螢蟲,渴了便飲一口山泉,餓了就忍著,就這般,蘇千乘終于在天際破曉之時到達了頂天山。
山中此時較為平靜,一聲聲鸮音在林間隱隱響起,以往這一塊是只蠱雕的地盤,他還在楓葉湖見過幾次,那是一只極為可怕的妖獸,體長七丈左右,似鳥非鳥,似豹非豹,頭生獨角,一口森然利齒,老威風(fēng)霸氣了,不過那蠱雕平日里好像也不太愛搭理槐樹下的三娘母。
蘇千乘趴在山崖觀察了許久,卻發(fā)現(xiàn)那只蠱雕已經(jīng)不在了,興許是死了,也可能是被抓了,他不太愿意去想這些。
一步走入山澗,涼意襲來,隨后他竟在一處不高的石壁上看見一株晶瑩剔透的草藥。
他喜出望外,一口將之吞下,這流螢草除了極強的愈合能力,還能一定程度的止痛,
感覺體內(nèi)的疼痛減緩了許多,千乘繼續(xù)向著溪澗邊的山洞走近,那便是化形樹的所在地了。
洞中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全是鐘乳石,反而有些郁郁青青,山洞頂上破了一個丈余大小的石洞,光線便依著那入口照射而下,落在了下邊一方水池當(dāng)中,只是不知那汪池水是什么液體,竟是呈現(xiàn)晶瑩的乳白。
蘇千乘沒去細想,抬頭向上方看去,一棵歪脖子樹正從巖壁上垂下枝條,這樹看著很老了,枝干干枯了大半,不過卻依舊掛了枚果子。
芊木,五百年結(jié)果,五百年成熟,這果子便有化形的功效。
東西還在,可蘇千乘心里并不樂觀,如今沒了狐衣,還能成功化形嗎,他心里其實也沒了底。
吃了化形果,蘇千乘乖乖趴在芊木下的石臺上,一股股清流順著腹部開始由腹部流向四肢百骸,他的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人足,然而到得無皮區(qū)的腳踝時,卻陡然停止,鉆心的疼涌了上來,是那般的措手不及,比之之前還要疼上十?dāng)?shù)倍。
蘇千乘痛苦的躬身翻滾,又猛然跌落下方的乳液池中,百倍的痛楚便加在了身上,只一瞬,他便昏死過去。
千乘秘境的妖獸皆以為這蠱雕守在頂風(fēng)山頂,是為了這化形果,實則不然,這只蠱雕乃是異種,即便是吞下了化形之物也是終生無望化形的,其實這方乳池才是它真正的留守原因,蠱雕本身就是上古畏獸,這乳液池便是他仿制的精進血脈的煉體法子,以這些集來的靈液淬體,便能使得他在御風(fēng)與對水靈氣的操控更上一層樓
不過這靈液,那蠱雕也只敢數(shù)月喝上一口,便是這般,它也時常痛得死去活來,如同絞爛腸肚一般,滿地打滾,如今沒了皮的狐貍掉進去,那滋味,可真是莫要太銷魂。
“滋,滋,滋”
一陣陣白霧升騰起來,蘇千乘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身體還在本能的抽搐著。
池水如同煮沸一般開始翻涌。
好一鍋水煮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