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瑟瑟,枯葉紛飛,街道兩旁的鵝掌楸褪去了綠色,只剩下張牙舞爪的枝干在雨中瑟瑟發(fā)抖。
已經(jīng)進入了深秋時節(jié),哪怕是地處南疆的禹州城也進入了半休眠狀態(tài)。
冷青穿著一身湛藍(lán)色雨服,挎著個單肩皮包,將自行車胡亂的停在門前的樹腳,冒著雨沖進了“明鏡工作室”。
這樣的天氣已經(jīng)連續(xù)一周了,又冷又潮濕,屋里的木制家具都有些發(fā)霉了。
不過,冷青并沒有覺得有多糟糕,最起碼這樣的天氣出去貼小廣告不會遇到城管。
卷簾門被掀開,一股冷風(fēng)隨他一起灌入狹小的小店內(nèi),顯得異常冷清。
說實在的,就這個60平方的工作室和其他心理咨詢所比起來簡直小得不像話,但對于冷青來說卻顯得格外的空曠。
畢竟這里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已經(jīng)很久沒有顧客了。
說來,自從他來到這里開店就總感覺很奇怪,有時候莫名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而且經(jīng)常夢到有一個“黑衣巨人”在外面徘徊。
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冷青不太愿意承認(rèn)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反復(fù)的做了幾次SCL-90心理測試之后,各項指數(shù)偏差也都在健康的范圍內(nèi)。
絕不可能出現(xiàn)幻覺這種病癥。
或不是房東葛大爺父女兩在偷窺自己?
這對父女雖然有意招他做女婿,但為人挺淳樸的,不太可能干這種齷齪之事……吧?
現(xiàn)在這種感覺又來了,腦后無風(fēng)自涼,心中的不安感莫名其妙的被什么東西撩撥起來。
冷青一驚,放下手中的大碗面,把整個店,包括睡覺的隔間,床底,抽屜里,甚至是柜臺上那盆超級旺盛的綠蘿都查看了一遍。
除了角落里的“害蟲”們發(fā)出的“吱吱”叫聲,讓人很不爽外,并沒有什么異常。
比起天氣來,這件事才是最糟糕的。
怪事一件,無根無果的,又不是精神失常,總讓人覺得難安。
冷青苦笑了一下,坐回原位,繼續(xù)一邊吃面,一邊瀏覽網(wǎng)頁。
“富二代連捅十一刀,誤殺了女友?!?p> 光看標(biāo)題就滿滿的槽點,這條舊聞破天荒的壓下娛樂新聞,多日來一直霸占著搜狐熱搜榜第一。
一個公子哥殺了女友,輿論倒向都說是謀殺,而辯護方說是誤殺,而且還提出嫌疑人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病。
雙方各執(zhí)一詞,相關(guān)部門調(diào)查了兩個月也沒找到有力證據(jù)。
迫于社會輿論的壓力又不能草草了之,多個心理專家出面協(xié)助審訊也沒個結(jié)果。
天色漸晚,昏黃的路燈亮起,雨霧彌漫中,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出現(xiàn)在工作室外面,驚得筑巢在3樓陽臺下的燕子一陣騷動。
“要不要進屋坐坐,和一個凡人聊聊人生呢?他會怎么看我?他會像牛頭馬面那樣笑話我嗎?
應(yīng)該不會吧,那個小鬼可說他是個很好的心理咨詢師呢?!?p> 黑無常在雨中躊躇不定,這已經(jīng)是他第四次出現(xiàn)在這里了。若是雨滴能將一身黑袍淋濕,或許畫面會更加貼切于他此時的內(nèi)心。
以前他每天都要往返于陰陽兩界,帶走無數(shù)人的鬼魂,出入自由,就連門神都不敢阻攔,如今卻沒有勇氣進入這小小的心理咨詢室。
算了,回去吧。
猶豫了一番之后,黑無常將手中攥著的宣傳單搓成灰燼,黯然淡去。
冷青坐立不安,就是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或許最近的心理壓力真是太大了,畢竟大冷天的還冒著雨出去貼小廣告,還總擔(dān)心被城管抓個正著。
更糟心的是已經(jīng)出去跑了三天的業(yè)務(wù),結(jié)果一個客人也沒見著。
換個燈光試試吧。
冷青拿起燈光遙控器,準(zhǔn)備換一個治愈系的黃光。
“滋滋滋……”
燈光閃爍了兩下,屋子里卻變成了不那么友好的綠色。綠光之下,柜臺上那盆綠蘿容光煥發(fā),從未如此耀眼過,屋子里也變得更加陰冷。
連續(xù)煙雨天,老化的電路難免出現(xiàn)短路。
可這綠色霧氣是怎么回事?
難不成精心打理了一年的綠蘿成精了,要化身成一個大姑娘來報答我?
不得不承認(rèn)這想法確實有點荒誕。
冷青掃視一周,自嘲道:“呵呵!世事皆無常!有時候真的不能想太多?!?p> 黑無常詫異,還沒現(xiàn)身呢,就聽到了冷青提他的名字,甚至還猜出了他的顧慮?
這冷大夫確實有點本事,可是他的臉看上去怎么比我這千年面癱還冷?真的會聽我說話嗎?
黑無常兩眼忽然冒出兇光,緊緊握著鐵索的雙手微微顫抖,糾結(jié)了片刻,猛然將鐵鏈向冷青脖子上套去。
柜臺上的宣傳單被無形的沖擊波揚起。
“咚!”
一身沉悶的倒地聲,冷青看到了自己脖子被鐵索牢牢拴住。鐵鏈冰冷刺骨,似乎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讓人魂飛魄散。
更加驚悚的是,鐵鏈的另一頭被一個身著黑袍,頭戴高帽,青面獠牙,長相極其兇惡的“巨人”抓著。
“巨人”帽子上“天下太平”四個大字尤為顯眼。
再回頭看看,自己就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就這么孤獨的死翹翹了。
媽呀!
真的遇到黑無常了。
以前總聽老人說,人在死的時候就能看到某些奇怪的東西,還會快速的回憶自己的過往。
冷青心一涼,難道我是猝死?
那我現(xiàn)在要不要回憶一下自己短暫而悲催的一生?
我早睡早起,一日三餐,身心健康,大好年華咋就……
他想反抗,卻沒有一絲力氣掙脫鎖鏈的束縛。
雙方大眼瞪小眼愣了片刻,黑無常輕輕一抖手腕,鎖鏈?zhǔn)樟嘶厝?,冷聲道:“我?xí)慣別人叫我黑爺!”
黑你大爺!
這是什么鬼的開場白?我問你名字了么?
冷青心中萬馬奔騰,真的很想臭罵黑無常一頓,“死都死了,要往哪兒走盡管帶路?!?p> 黑無常一聽,嘴角微微抽搐,抖了抖手上鐵鏈,“聽說你是心理咨詢師?”
僵硬冰冷的黑臉,兇神惡煞的單一表情,總讓人覺得它非常惱怒。
但其實黑無常心里尷尬而矛盾,這個渺小的人類為何不按套路出牌?那么這次心理咨詢還要不要繼續(xù)?
冷青面無表情道:“是啊,閻王不是剛好缺一個心理咨詢師吧?”
“你能化解別人的苦悶?”
“這是我的專業(yè),不過有時候也得看心情。”
話音剛落,鎖鏈又像靈蛇一般躥了過來,冷青想逃已經(jīng)來不及,只感覺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往后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