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回到易中堂,喝了口茶卻也咽不下這口氣,磅地一聲骨瓷地茶杯在墻上摔了個粉碎
‘心痛死我了,我這兒子至小就聰明伶俐,教過他地夫子莫不都說他是為官為宰的命,我自來對他便給予了無限期望,如今王氏這個賤人,持家不行便罷了,生不出兒子我也忍了,但連管教子女也不會,累的我兒忙完公事還要忙家事。氣煞我也?!耙皇峙脑谧雷由险鸬脭[件叮當(dāng)作響。
“當(dāng)年要不是太后要補償王家,用我兒去補了這恩情,我就是死都不會讓王氏這禍害進門。我的清兒也不會下堂為妾,傷情早逝。阿曼就不會是庶出得身份了?!袄戏蛉巳眍澏?,恨的牙根緊咬。
‘老夫人,大姐兒來了?!?p> 簡淑曼進屋看看老太太神情不對。其嬤嬤一直在旁邊寬慰,以為自己祖母是在為兩位妹妹得事生氣,領(lǐng)會了其嬤嬤得眼神,對著老夫人福了福身:’祖母,這是氣憤孫輩不爭氣,連帶阿曼都不想理了?!皨汕蔚赝屏送评戏蛉说囊陆?,”那看來這熱騰騰的雪綿豆沙,只能無功而返了?!?p> 老夫人抬頭見簡淑曼笑吟吟地一臉關(guān)切,只見蠟燭光下大孫女眉目俊秀,目如點漆,眉間一顆紅痣,依稀當(dāng)初慕容清的模樣,又見她鼻子高挺,臉龐冷峻,隱隱有幼子的風(fēng)貌。心下大悲,看著忍不住掉淚,摟住簡淑曼心肝寶貝的不肯放。簡淑曼知道老夫人這是又想起自己早去的娘親,心里恍惚無依也不免悲傷起來。易中堂里悲情彌漫而祠堂中就哀吼遍地了。
李迪和簡含息規(guī)矩地跪好,章媽媽無視她們可憐兮兮地眼神,大公無私絕情地一喝,一頓劈里啪啦的響動,李迪只覺得手心火辣辣地痛,一陣倒吸氣,簡含息早已哭天搶地。
王氏心疼壞了,簡顧簡崇別過頭去不看,王氏顧不得臉面忍耐不住一下?lián)涞嚼畹仙砩希曂纯奁饋恚骸按笊?,孩子們還小,這次便算了吧。我的阿珍呀我只這么一個女兒,大嫂呀?!?p> 章氏不勝其煩,眼睛在簡崇身上轉(zhuǎn)了一下,做不忍狀道:’弟妹,大房也只含息這一個姑子呀,如是今日不罰,老太太那里知道了,我這不好交代?!?p> “嫂子,你知道的含息不一樣呀,她是春小娘的孩子?!?p> “還不快住嘴,越說越不像話?!昂喅绱舐暫浅狻?p> 王氏一時沒轉(zhuǎn)過彎,吃驚地看著簡崇
“母親,今日之事是阿珍做錯了,祖母罰阿珍阿珍心服口服,母親心疼孩兒,孩兒更覺對不起雙親,請母親不要顧及孩兒,孩兒一定要領(lǐng)罰認(rèn)錯。才不枉雙親地教誨。”說完立馬磕了兩個頭
“我的阿珍呀?!?p> 周圍人一下對這個四小姐地懂事感動,簡崇心里一陣微熱,平時太少關(guān)懷這個小女兒了。大女兒才高八斗又早年喪母,簡崇懷著對慕容清地愧疚,就對簡淑曼格外上心,再加上王氏護短偏心,簡崇就更加愛護長女,忽視了幼女。都說懂事的孩子討人疼果然不錯。
簡崇拉起還要胡攪蠻纏地王氏:“女兒都比你懂事,還不快走。’沖沖告辭了。簡顧也回了上房。
李迪跪在祠堂里抄書,只聽見外間章氏壓低了聲音警告簡含息:“你那時文可是讓你兄長給你辦的?不必否認(rèn)你的那些花花腸子,我門清。簡含息我告訴你,你那些旁門左道的再敢將你兄長牽涉進來,我不拔了你的皮春小娘的皮我倒是不會留情的,你好好給我反省好自為之。”章氏領(lǐng)著婆子丫鬟浩浩蕩蕩地走了,章媽媽不滿意地抱怨道:“二房的是什么意思,夫人您在老夫人面前周轉(zhuǎn)開來,二房的還要如此擠兌您,好像您苛待庶女似的?!?p> 章氏捏捏額角;’我這弟妹一貫如此,頭腦簡單罷了,倒是四姐兒是個懂事的?!?p> “也不知道王家怎么就出了個這樣的女兒,當(dāng)年王家老爺,王大郎是何等的風(fēng)采,果然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罢聥寢屝跣踹哆丁?p> 章氏擺擺手,一大家子的事還要處理,哪能事事揪住不放:’媽媽也糊涂了,那些陳年往事提他做甚。含章呢?有幾日未見到了,又出去胡鬧了?簡貴兒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也不勸勸盡跟著胡鬧?!?p> 那祖宗是別說簡貴兒了,您和老爺都束手無策,章媽媽心想嘴上卻應(yīng)道:“老奴這就派人去尋起哥兒,飯點肯定把人給您找到?!?p> 祠堂里簡含息懨懨的,未倒半個時辰春小娘悄悄從窗戶遞了薄棉被來,知書扶著簡含息斜躺進去,風(fēng)吟也扶起李迪坐了進去。
春小娘原是章氏的陪嫁丫鬟,也是因為為人老實憨厚,得章氏準(zhǔn)許開了臉,生了簡含息。春小娘長得就小鼻子小眼睛得,一看就是沉默老實之人。簡含息半天不抬頭,春小娘察覺到女兒不快探著頭仔細瞅了瞅,自己女兒雖然表面大大咧咧的但自己知道內(nèi)心要強的很,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跟大姐兒對著干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放在主母跟前養(yǎng)的,與嫡出無不同,再加上大夫人對她疼愛有加,大夫人出之華族,簡含息一直以大夫人做榜樣??礃幼邮谴蠓蛉税l(fā)了火,春小娘絞了塊濕帕子遞給知書,:“三姐兒,莫哭了,你是大房唯一的姐兒,這大房把所有姑娘的嬌寵都給了你了,有你爹,夫人在你這日子過的不知道多舒服了,你在女學(xué)可見過其他人家的庶女上學(xué)的?”
簡含息想著章氏臨走的話,淚水漣漣:”可我依然比不上哥哥,母親處處以哥哥為重,我不是親生的母親怎會真心待我?!?p> 春小娘霍然站起:“三姐兒,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從小在夫人身邊長大,起哥兒有的你都有,夫人待我們娘倆不薄,莫說這些小孩子話?!?p> 簡含息把頭埋得更深了,含含糊糊地說:“終究是不一樣地?!?p> 春小娘心里也難過,只怪自己出生太低,連累了女兒。
李迪心想簡含息就是有人疼作妖得很,好歹親生得春小娘還帶了地鋪,而自己二房人影也沒有一個,自己都沒哭她倒哭上了。
李迪倚在簡含息邊上,開始抽抽泣泣:“三姐姐,你莫哭了,你一哭阿珍也想哭。春小娘都給你帶了地鋪而我二房卻沒有人來看我,三姐姐我可是嫡出的姑娘,為什么也沒人心疼呀?!?p> 簡含息停住淚水,怔了怔,二房叔叔一心撲在仕途上,二嬸一門心思求子,而簡淑曼,扎根在老太太院里從沒把自己當(dāng)二房人,比起三妹妹自己至少還有春小娘,爹爹和母親對自己也多有關(guān)懷,更何況哥哥對自己有求必應(yīng),這樣想想自己太幸運了,四妹妹太可憐了。
“四妹妹別傷心了,以后三姐姐疼你,三姐姐罩著你在這京都若是有人敢欺負你,三姐姐一定給你出氣,把她打的屁滾尿流?!?p> “三姐姐你好粗魯喲,這樣以后可沒有斯文公子喜歡你了?!昂喓⒁恢币詠碜類勰欠N白凈若不驚風(fēng)的俊俏小書生了。
簡含息頓時臉紅,岔然道:“好你個四妹妹,居然敢編排我,你個小淘氣鬼看我的泰山壓頂,天馬流星拳?!皟扇嗽诘劁伾洗虺梢粓F。
春小娘心里舒坦了。搖搖頭關(guān)上窗慢慢往回走,我的兒含息呀,你年紀(jì)還小不懂得世家大族中當(dāng)閨女的日子有多好過,歲月越長平靜有多難得。你以為越受寵越幸運,承載的責(zé)任越大的才越受重視,娘親不想你去爭去搶惜福就好。
月朗星稀,章氏派章嬤嬤又送了地鋪來,跪祠堂是沒有飯吃的,李迪簡含息抄書抄的手酸腦昏,肚子叫的此起彼伏。
“梆梆梆,布谷布谷。”
簡含息刷一下站起來,跑到窗前回敲了三下,壓低聲音興奮道:“哥哥?’
“噓,小聲點?!耙粋€把自己裹得只剩一雙丹鳳眼的男子,翻身進來。
來人消瘦結(jié)實,個子很高,動作麻利,一看就是經(jīng)常干翻墻爬樹之事。簡云起環(huán)視一圈,走上前提起圓圓堂妹的后襟,哈哈一笑:“四妹妹又胖了,再這樣下去就成小豬了?!?p> 李迪踢著腿揮舞著手掙扎卻毫無成效:’哥哥又欺負我,快放我下來不然我要叫,大伯母來了?!昂喸破鹣氲阶约哼€要偷溜,不能動作太大,伸手拍了一下李迪肉乎乎的屁股:“焉壞的小奸細?!憋L(fēng)吟馬上去將自家小姐接下,李迪悲憤的要死這么大了,還被打屁股。
“哥哥,這是什么裝扮,莫不是又要去鴛鴦樓找阿古麗吧,哼這狐貍精怕是將哥哥的魂都勾走了,不要讓我遇到她不然本小姐非將她的臉抓花。”簡含息生氣道
簡云起掏掏耳朵,不耐煩:“你個世家小姐不好好向大妹妹學(xué)習(xí)當(dāng)個淑女才女的,一天打壓這個抓花哪個,凈學(xué)些潑婦的行事,以后如何做人家娘子?!?p> 簡含息猛地抬頭,難以置信的看著簡云起,食盒都不打開了:“這阿古麗真是好本事,迷得哥哥連我都開始惡言惡語了。哼看來不得不給母親說道說道了?!?p> “我哪里惡言惡語?三妹妹不要無理取鬧。”簡云起擠到簡含息跟前擠眉弄眼,賠笑道:“哥哥心里定然是三妹妹最重要了,你我骨肉至親不要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這不哥哥特意給你從同福樓帶的菜快嘗嘗?!闭f罷推著簡含息坐下殷勤地夾菜。
“四妹妹,傻站著干什么快來嘗嘗,這同福樓的菜是京城一絕?!?p> 簡云起一說到同福樓,簡含息便滿眼放光,搶話道:’這些算什么,同福樓聽說書配上這火鍋子才是一絕?!稗D(zhuǎn)過頭別有深意地看了簡云起一眼;“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有這個福氣可以親自去一趟。”簡云起如芒在背跳起來,菜也不加了。翻窗就跑上次偷偷帶三妹妹去梨園看戲的經(jīng)歷,歷歷在目。她居然偷看秦青洗澡。太丟人了,哪還敢?guī)サ诙?。?p> “妹妹趁早打消了這些歪念頭,好好讀書,莫再作假被關(guān)祠堂了。“不見人卻聽聲音。
簡含息不屑一顧,慢悠悠地啃雞爪。
李迪怯怯地問:“三姐姐,不生氣?’
簡含息一口雞骨頭吐在地上,一只腿支起手抻著頭,輕蔑一笑。
“四小姐,莫看大少爺現(xiàn)在嘴硬,不出五天鐵定會偷帶我家小姐去同福樓的?!斑呎f邊狗腿地給簡含息按摩。
“三姐姐,經(jīng)常出府?“李迪心頭一熱,這是自己暫時離開這四角天空放飛的唯一機會,自己的同福樓,鴛鴦樓,梨園自己一次都沒有踏足過,更別說跟那些自己挑選的帥哥美女親密接觸了。”
“也不是特經(jīng)常,去過幾次罷了?!喓⒈P算如何讓簡云起就范,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著。最后李迪答應(yīng)多帶銀子外加簽署了一系列不平等條例,終于讓簡含息答應(yīng)了下次帶她去。
“大哥哥能愿意么?“
‘四妹妹放心,別人我沒有把握但哥哥最疼我了,你就等著出府吧?!?p> 那天晚上二房沒有一個人露面,唯獨娃娃臉表哥紫衣秋離,帶了兩床被子。被子上沾染上了他特有的暖木香,李迪使勁嗅嗅墜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