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過半/海底甬道
面對著石壁上巨大的屏幕和閃爍著幽藍色光亮的觸控桌面,秋雨再一次愕然了。
“這……”
她掏出手機一一打開巨屏上的界面。
“不是說要了解她嗎?這是最真實的宛輕若。在你遇到她之前,她每天就是躲在這里,在黑暗中操縱著一切。”
大屏幕中突然出現(xiàn)了詩亦的身影,看到秋雨后先是微微怔了一怔,繼而面帶微笑地沖著他招了招手:“嗨!你好?!?p> 在她不斷地點擊中,屏幕上相繼出現(xiàn)了詩然、空竹和松澤明的身影。緊接著,她又打開了另外一些監(jiān)控畫面。
天道集團、醫(yī)院、小鎮(zhèn)、列車旅館、清州市區(qū)里的大小街道……甚至連那些交通樞紐要道都一覽無遺地呈現(xiàn)在秋雨眼前。
大屏幕被飛快地切換到了另外一組畫面:“這是八年前的宛清兒?!?p> 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個青春飛揚的女孩兒在各種場合下的簡短記錄。
校園草徑上的奔跑、演奏會結(jié)束后的雀躍、酒吧里同學聚會的搖曳、和父母之間的撒嬌頑皮……
不斷飛轉(zhuǎn)的畫面,突然在秋雨眼前又全部迅速地消失掉了。“啪”的一聲,宛輕若將手機直接丟在了桌面,倚在桌邊抱起胳膊冷冷地看著他。
秋雨張大了嘴巴,對著已經(jīng)滅掉黑漆成一片的大屏幕,半天都沒有言語,仿佛依舊沉浸在方才的那些驚異當中。
她望著他癡呆的表情,不由低頭竊笑:“你剛剛所看到的,才是最真實的宛輕若。而你當初認識的那個,根本就只是表象而已。”
她緩緩抬起頭來:“現(xiàn)在,你還能說你愛她嗎?”
秋雨在這句話里驀然回過神來,將目光焦距慢慢對準了她,刻骨銘心地凝視了她許久,突然一個俯身將她用力抵在了桌面上。瞇起那雙勾人魂魄的眼睛,追逐著直對上她閃爍躲避的眼神,魅惑的低音如微醺的風,輕輕略過她的耳畔。
“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我們之間有那么多的不可能。宛輕若——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在瞞著我?”
他火熱的氣息微微撲在她的唇邊:“不過這樣一來,我反倒好像比以前更加愛她了——死心塌地,怎么辦?”
他紅潤性感的嘴唇幾乎就要啄上了她嬌柔的唇瓣,她拼命掙扎著脫開他的禁錮,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瞬間發(fā)燙的臉頰,迅速從他身邊逃離開來。
他俊美的臉上,立刻浮出了一絲狡黠的笑。
她背對著他,氣息不穩(wěn)、嬌喘噓噓、眼前一片混亂。遂咬緊了嘴唇,突然就狠狠地冒出了一句:“好,既然躲不掉,那就愛吧!”
秋雨怔在那里,不敢相信的呆愣了片刻后,滿眼都冒出了雀躍和驚喜:“真的?”
“可你別指望我會陪你瘋。”
他驀然沮喪了,但不大一會兒,眼底又冒出了另外一片火花來,輕輕笑了笑:“那是你的選擇,但仍然阻止不了我愛你的權(quán)利,不過……?。 ?p> 話音忽落,半天都聽不到他再出聲。
宛輕若轉(zhuǎn)過身,見他耷拉著個腦袋,捂著胸口匍匐在桌上,慌忙奔過來扶住他,急切道:“你......你還好吧?”
秋雨抬起了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表情痛苦地凝視著她:“這樣一來,過不了幾天,我可能就會死掉的吧,不都說相思成疾?”
他突然又直起身來,揮揮手道:“哎呀不管了,先愛了再說。”
宛輕若松了口氣,無語的閉上了眼睛。
秋雨心底暗自竊喜,瞄著她的眼睛笑道:“噯!你剛剛……好像很緊張我哦?!?p> 她眼中的晶瑩忽閃而過,迅速垂下了眼簾。
秋雨覺得自己或許有些心急了,眼里滿是歉意:“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開玩笑的。”
“我答應你,”她突然用了極輕的語調(diào)說道:“但僅限于精神上的。如果你可以做到,我同意?!?p> “???”秋雨悲哀地長嘆了一聲,霍然又垂下了頭。小陰謀得逞后剛剛?cè)计鸬哪欠菹矏?,瞬間被頹廢掉了,心情陡然跌到了低谷。
“要瘋了!”他叉著腰,一邊在原地打轉(zhuǎn)一邊抓揉著自己的頭發(fā)。
“噯!哪里有這樣的?我不同意!你見過只讓人聞聞看看不讓人喝的美酒嗎?你這根本就是精神虐待沒有天理的啦,我抗議!”他靠在桌邊,亂揮著手臂開始撒賴。
宛輕若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再一次被他打敗了,咬著嘴唇道:“那......好吧!可以牽手……擁抱……僅限于此,不能再多了?!?p> “?。俊鼻镉旮偭耍е母觳埠哌蟮溃骸発iss?”
“不可以!”她立馬冷了臉,嚴肅地瞪著他:“我要對沫兒負責。”
看到那個可憐的孩子,立刻像泄了氣的皮球般低著頭緊跟在她的后面,宛輕若的心猛地痛了一下,嘴角卻不經(jīng)意地浮出了一絲溫柔寵溺的笑。
上午/列車旅館
然而對于這種柏拉圖式的愛,秋雨顯然并不滿足。又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愛沖昏了頭腦,一時間無法理解宛輕若為什么會對他提出的人類的正常需求,抑制的那樣過于嚴苛。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見到冷沫兒癡望著他時那雙無辜而單純的眼睛,心里突然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沫兒……”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笑吟吟地看著他,那張一模一樣、恍若如她的臉上滿是純真和開心。
秋雨眼神微微跳動了一下,咬著拇指尖沖她咧了一下唇角,垂下眼不再吭聲了。
冷沫兒卻緊抓不放,拉著他坐到了窗臺上:“你想說什么?說吧,說什么我都會答應你。”
“???”秋雨怔了一下,鼓足勇氣認真地看著她:“沫兒,你……你是個好女孩兒。”
她的眼里即刻閃爍出一種喜悅,含情脈脈地盯著他。
秋雨迅速垂下眼簾,小聲道:“我……不想騙你,雖然我也挺喜歡你的,但是……我愛的是輕若,你......能理解嗎?”
她稍稍怔了怔,繼而微然一笑,點點頭:“實際上,我和她擁有一個共同的身體不是嗎?她的,也可以算是我的。所以你愛她和喜歡我,好像也沒什么區(qū)別對吧?”
秋雨撓了撓額,沖著她苦笑了一下,尷尬道:“理論上來講,你這樣解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好像還是有點別扭哦!我也說不上是哪里,總之……謝謝你理解?!?p> 她羞澀的低頭一笑:“沒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我不會介意的?!?p> “???哦——”秋雨再一次尷尬無比,咬了咬嘴唇,還是堅持說出了口:“但……輕若好像跟你有不同的意見,你......能在日記里,告訴她你真實的想法嗎?”
冷沫兒抬起頭來,眼底抹過一道歡欣,微笑著起身走到桌邊,坐下來拿起了桌上那支白色的Parker金筆。
秋雨抱著冷沫兒的日記,一直等到宛輕若醒來。
“你不看嗎?”他追著她,遞給她日記本。
她搖搖頭,打開夾層的書架,拿出一本英文書,坐在桌旁一邊看一邊做筆記。
“Why?”他歪著腦袋,從下往上瞅著她低垂的眼簾。
“日記,只是一種用來與她溝通交流的方式。其實沫兒心里想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而已,不看也罷?!?p> 他面帶狐疑地盯著她:“真的不看?”
她堅定地搖搖頭。
“沫兒,她同意了?!?p> “同意什么?”
秋雨支著下巴,趴在桌上盯著她的眼睛狐疑道:“你不是說都知道?”
她手中的筆在紙上驟然停歇,喏了喏嘴唇,故作冷漠道:“我不同意?!?p> “為什么?”秋雨站起來懊惱不滿。
宛輕若抬起頭來看了看秋雨,舉起手中的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秋雨故作迷離地搖了搖頭。
她又指了指兩個人的額頭:“hypothalamus——下丘腦。”
秋雨別過臉,抬起手背遮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抿笑的唇,鎮(zhèn)定地咳了一聲后回過頭來,抱起胳膊饒有興趣地望著她,再次搖了搖頭。
她咬了咬嘴唇,一邊用手指比劃一邊硬撐著說下去。
“下丘腦,在某種特殊的……精神因素影響下,會瞬間爆發(fā)出一種化學物質(zhì),一旦通過……觸覺等敏感的……”
她翻著手指努力比劃著,面色微微有些漲紅。停頓了好大一會兒,又說道:“即會生成一系列的……化學反應,很容易引起……燃燒和爆炸。”
“所以呢?”
她攤了攤手,搖搖頭:“我可以做消防員,但不能做引火者……會自焚?!?p> “嚯!”秋雨頓時跌坐在床邊,哭笑不得。
“啊……嗷......要瘋了!你這邏輯,還真的是……啊……好無語!
他仰面跌倒在床上,見她眼簾低垂著半天不再理他,便爬起來繼續(xù)支著下巴,趴在桌上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俯身過來,在她柔軟的唇間輕輕啄了一口又迅疾地離開了。
“這樣……應該不會燃燒吧?”他撫著自己剛剛吻過她的嘴唇,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宛輕若被他一個猝不及防的吻愣住了,一室的靜寂中,緩緩抬起了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眸,直勾勾的盯著他。
秋雨猛然又聽到自己的心臟劇烈的狂跳聲,他一把捂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直起身來咽了咽喉嚨,沖著她癡癡一笑。
“嚇,好像這樣…………真的也會起化學反應......哦?”他指了指門外:“我……出去透透氣?!?p> 望著他一溜煙小跑出去的背影,宛輕若回過頭來,默默盯著自己投射在藍色玻璃桌面上的影子,黯然垂下早已濕潤了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