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隆昌二十九年。
林啟從黑暗中醒來。
“怎么回事?江茹呢?”
眼前還是有些黑,但朦朧的月光中,依稀能看到面前有一張,蠻丑又蠻兇惡的臉。
還未來得及迷惘,只覺得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來。
怪怪的感覺,身體明明很痛,但這痛感有些遙遠(yuǎn),似乎思維跟身體似乎還不太協(xié)調(diào)。
眼前是一個穿得頗有些古怪的漢子,一身古代的粗衣長衣,雙手握著一把短刀,已深深扎在自己的心口。
那漢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掙擰,與林啟對望了一眼,眼中浮現(xiàn)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帶著深深的驚恐。
“怎么可能!你分明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了……”那漢子喊起來,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林啟也是有些錯愕,他很想向眼前的漢子打個招呼,比如問候一下“你好呀,不要害怕,這是什么情況?我是炸尸了嗎?”之類的,但他張了張嘴,滿口的鮮血便已流淌了出來。
一股子腥味。
哦?看來,這個穿著打扮得莫名其妙的神經(jīng)病,現(xiàn)在是在殺我?
總不能是在拍古裝戲吧,這痛感怪真實的,不然還能喊個“大兄弟,我們先NG一下,讓我了解一下情況?!敝惖?。
林啟看著心口的短刀,一剎間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念頭。
也許是個荒誕的夢吧?
還是說李水衡這個研究,把人瞬間移動到什么影視城來了?
“我就說那家伙瘋瘋顛顛的,不能讓他搞科研……”
算了,管它呢。
要殺我,肯定是不對的。
我都不認(rèn)識你。
他其實想再和眼前的漢子聊一聊的,但這個情況似乎不是個好機(jī)會,這家伙刀都捅到自己身子里了。他臉上的表情雖然是很害怕的樣子,但那股殺意還是能感覺到的。
那就趁著他懵住的時候干掉吧。不對,應(yīng)該說是自衛(wèi)反擊。
我的槍呢?
“好吧,看來找不到了?!?p> 他心中輕嘆,只好伸出手,趁著那漢子瞠目結(jié)舌的功夫,狠狠扼住那漢子的喉嚨。
手里的觸感不算好,那漢子脖子上的肌膚粗糙,油膩,如同扼住了一條瘋狂掙扎的魚。
林啟用盡力氣扼下去,姆指尋找著他的大動脈,拼盡全力地按壓住。
那漢子滿臉驚恐的神情還未退去,喉嚨里咯咯作響,臉已漲得紫青。
林啟覺得自己明明思維還勉強算是活躍,身子卻昏昏沉沉的,手上也使不出力道。
那漢子奮力掙扎著,滿腔的話說不出來,只好抽出短刀,對著林啟又砍了一刀。
刀貫入血肉的噗嗤聲與喉嚨被扼住的咯咯聲交織在黑夜里,形成荒唐又有些可怖的畫面。
那漢子終于下意識地伸手去拉林啟的手,想將自己從這種窒息感種抽脫出來。
電光火石間,林啟突然松手,握住他手里的刀,反手就是一刀。
血從那漢子的喉間噴涌而出,那漢子眼白上翻,一幅不可思議的模樣,生機(jī)卻從他眼睛里一點一點流逝。
林啟力氣用盡,跌坐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我勁使得不太對,這身體,不太協(xié)調(diào)……”帶著些許氣惱又有些許抱歉的口吻,他輕輕嘀咕了一聲,又說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先別死,我們聊一下?”
那漢子已軟軟的倒在地上,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喉嚨里咯咯地發(fā)出聲音:“鬼……鬼……”
“我也不知道。”林啟輕聲說道,他只覺得一陣頭暈,只好用手在自己受傷的心口用力壓下去。疼痛感刺激著大腦,稍稍清醒些后,他再探那那大漢的鼻息,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死透了。
“你見到江茹了嗎?”
荒野寂靜,沒有回答。
“唔,好吧……”
林啟探出手,在自己身上查看了一番,身上的傷很重,他又想了想江茹,讓自己求生的意識更強烈些。
“我要活著,活著才能找到她?!?p> 這具身體,并不是自己的,看起來,有些瘦弱,應(yīng)該年紀(jì)不大……
“唉,那么多年白練了……”思緒一片混亂,苦中作樂似得想了些有的沒的,他在那死去的大漢懷里又摸索了一遍。
“身上連張銀行卡都沒有,兩個人都好窮啊?!?p> 他心下其實也明白,目前的情況來看,絕不是被丟到什么影視城這么簡單。這種時候,也只有想些冷笑話讓自己平靜一點。
那大漢懷里只有一封信,以及兩個陶瓷的瓶子。他打開那兩瓶藥,分別聞了聞。
這瓶有當(dāng)歸的味道,應(yīng)該是金創(chuàng)藥吧。
他皺著眉,看著手里那個瓶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
管它呢,止不住血的話,一會又要死掉了。
敷了藥,過了一會血果然止住了,扯了些布子給自己做了包扎之后,林啟再看那信封,見那上面潦草寫著:大梁永興軍路經(jīng)略使親啟。
再打開那信封,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
“這個道具做的,也太不專業(yè)了?!?p> 心中玩笑了一句,他掙扎著站起來,走到二十步開外,選了一個地方,將那信封埋起來,在上面壓了一塊石頭。
做完這一切,他方才選地勢更低的方向,往前走去。
頭很痛,身上的傷也疼得不像話,他只想躺下來,好好的睡一覺。
但他不能,他需要離開這個“案發(fā)現(xiàn)場”,跟這個尸體暈在一個地方,總歸是麻煩。
借著月光,他在地上尋了幾根苦丁草,放在嘴里嚼著。
苦丁草的汁液淌在嘴里,苦得不像話,但他嘗著那味道,終究也沒有將它吐出來。
借著那苦味的刺激,林啟稍稍清醒了些。又尋了一根木技,半撐著自己往前走。
腳下不停踢到石頭或藤蔓,他跌跌撞撞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身體越來越無力,頭越來越暈。
“似乎需要倒個時差……”
黑夜里,他又堅持走了一會,終于聽到了流水的聲音。
眼睛幾乎已經(jīng)睜不開,他奮起最后一絲余力,向水聲走去。
終于,他跌落在溪邊,再也無力站起。
這個身體已被他耗盡最后一絲力氣,他的思緒在黑暗中飄飄蕩蕩,輕輕哼著歌。
“都拿走,讓我再次兩手空空,只有奄奄一息過,那個真正的我,他才能夠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