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妖學?
這是什么意思?
蘇白心中詫異,正不知如何應答。
“先生們已有定奪,讓李伏風執(zhí)掌宗師之位?!?p> 許診突然道。
“果然?!?p> 蘇白點點頭,并無意外。
以李伏風的武學造詣與資歷,接任宗師無可厚非。
旁邊李伏云聞言,卻神色平淡,好像這里說的不是事關妖學上下的宗師之位,也不是他的嫡親兄長,與他無關。
“那夫子?”
蘇白遲疑道。
李小妖成為宗師,連張一弛也料的到,同樣張一弛也指出過這里面最大的難題。
宗師,要在夫子座前執(zhí)學生禮!
李伏風是妖師首徒,從剛會走路起,就被季良帶在身邊調(diào)教,頗有當成衣缽傳人培養(yǎng)的味道。李伏風又爭氣,文成武就,故而才有小妖之稱。
而以季良的身份地位,這妖家學派上上下下,誰敢讓李伏風拜師行禮?
“越封。”
許診忽而吐出一個名字。
“越封?”
蘇白眼睛一睜,驚訝不已。
越封是理學之人!
但吃驚過后,蘇白細品其中端倪,又很有幾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越先生與妖師是至交,讓他改換門庭,繼任妖學夫子,才能生受李伏風一拜,對外也能說是妖師托孤,全他越封名節(jié)。”
許診緩緩道:“自然,只是借他虛名一用,妖家學派還是要掌握在妖學門人手里。只是如此一來,李伏風這宗師便愈發(fā)勢重,恐怕二十年后夫子換任時,再無人能與之競爭?!?p> 諸子百家不成文的規(guī)定,是夫子任職以二十年為限,到期便要重新推選。宗師以夫子為師,自然也要跟著下野。
與此同時,武學出自經(jīng)傳,宗師的經(jīng)史子集造詣絕不會低,所以宗師下任后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逐求夫子。
以妖學現(xiàn)在安排,二十年后,十有八九便是李伏風執(zhí)掌夫子之位。
“但只要你想。”
許診盯著蘇白,目光灼灼道:“我現(xiàn)在開始準備,以我歷任各郡積攢下的門面,給我二十年時間,給你調(diào)教出一個宗師學生不難,到時我許診,一力推舉你為夫子!”
這番熱切的話語,卻讓蘇白聽得苦笑。
許診感懷季良,想為恩師獨子謀劃前程,言及夫子之事也全無顧忌,如此真情實意,一腔熱血……都只敢提到二十年后。
“季伏臣,你差李伏風真不止半點?!?p> 蘇白心里幽幽一嘆。
“伏臣,你想嗎?”
許診又問,嚴肅異常。
若季伏臣在此,或許會心動,只是……
2400點數(shù)到底價值多少,蘇白不清楚,但要用二十年去換,蘇白肯定不愿意。
更別說那男人還要拿走一半。
蘇白猶豫片刻,心中忽而一動,轉(zhuǎn)開話題問道:“診哥,我父親座下學生,應當是你執(zhí)掌過最多緊要職位吧?”
“不錯,南國十三郡府,我任職過其中六郡,不是郡守也是都督?!?p> 許診點點頭:“所以我才有這個底氣,與你說這番話,只要你想,就算李伏風……”
“那你有沒有想過?!?p> 蘇白打斷他:“其實我父親如此安排,是想讓你自己去選夫子?”
許診聞言一愣,隨即眼睛一點點睜大,直勾勾看著蘇白,嘴巴微張,吸著涼氣,身子隱隱顫抖。
李伏風是季府家仆出身,才早早拜在季良座下,真要算起來……其實他許診才是妖師首徒。
“先生!”
許診突然哭喊一聲,對著玄冰床伏身跪拜,痛哭流涕,嘴里一遍遍叫著:“先生,先生……”
旁邊李伏云看得不忍,似是也想起什么,一時淚眼泛光,垂頭啜泣。
蘇白默默看著。
半響,許診聲音忽而一止,抬起頭用衣袖擦去淚涕,滿眼血絲道:“先生恩情,無以為報,伏臣,你等二十年便是!”
他說完便閉上眼,口中默念出聲:“夫子曰,為政以理……”
《夫子》,問理篇。
蘇白搖搖頭,催動內(nèi)力周游全身,同時將意識沉入經(jīng)史子集中。
一夜無話。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
“先生,學生去上朝了?!?p> 許診在李伏云伺候下?lián)Q好朝服,對著玄冰床一拱到底。
再直起身時,他臉上已不見半點悲色,眼皮微張,如昆侖壓星芒,腰背筆直,似玉柱擎蒼天,一股久居高位的迫人氣勢升騰而起。
這才是,歷任六郡的封疆大吏,原有的威嚴。
……
“少主,那永嘉賊生,暴露蹤跡了!”
張一弛快步走進院子里,神色亢奮叫道。
“暗哨有發(fā)現(xiàn)?”
蘇白停下手中劍法,問道。
此時學生還未到,早課開始之前正合習劍。
“對,有兩個人潛入那密箱所在的房間搜查,被暗哨咬住尾巴了!”
張一弛說著從懷里摸出一封公函,眼睛放光道:“盛大人已經(jīng)撥給我兵馬,今天就能將這兩個永嘉賊生緝拿!”
蘇白拿過公函一看,上面寫著,讓張一弛至禁軍北衙借調(diào)一營鐵臂衛(wèi),為查案所用,蓋著鮮紅的江都府尹公章畫押。
潛伏江都的永嘉學派門人,想來是有武經(jīng)在身,尋常捕頭衙役恐怕招架不住,調(diào)撥這一營鐵臂衛(wèi),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做的不錯?!?p> 蘇白點點頭,卻又道:“只是要先放一放?!?p> “放一放?少主,這……”
張一弛不解。
他得蘇白舉薦進入江都府,不僅妖學內(nèi)部,連都府衙門里,都有指指點點的閑言碎語,幸而這個案件進展順利,他正打算一鼓作氣……
“李伏風今晚回京。”
蘇白將公函遞還,淡淡道。
只是一句話,張一弛便止住話頭,臉色沉重。
他如今有江都府的職務在身,眼看又能拔除永嘉奸細,實打?qū)嵈蠊σ患?,甚至能得皇帝嘉獎,前途一片光明,已并不在意誰接任宗師,誰執(zhí)掌夫子。
但季伏臣該如何自處?
“難道少主,就眼睜睜看著妖家學派落入李伏風手中?”
張一弛心中轉(zhuǎn)過念頭,卻沒敢問出口。
……
早課后,送走學生,張一弛也要去北衙兵營交接公函,院中便只剩蘇白。
他將甌冶青歸鞘,放在一旁,并無練劍打算。
“呼——”
他扎下馬步,長長出一口氣,擰腕出手。
噌。
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