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208年4月14日，司理。
隨著三路先鋒軍的相繼潰退，錢究的西涼追兵縱橫于司理腹地，宣告著關(guān)東聯(lián)軍敗局已定。
那些諸侯甚至為了逃命，連尊嚴都不要了，甩下手下士卒撒丫子逃命，倒是比兔子還快。這等水平的將領，如何是如狼似虎的西涼卒的對手？
要么是一片片的潰敗，要么是一批批的降兵，甚至連安排這一切、最超然物外的韓廆都被微微震驚了：“沒想到聯(lián)軍的實力如此不堪！”
皇甫松帶著手底下幾個弟子，為了安全專門避開人潮，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僻路，眨眼功夫已是逃了五天。
沿途只有敗兵和尸體，哭聲遍野。一些亂軍失了將領，隨即就地搶劫，可把司理搶了個底朝天。
“白骨蔽于野，千里無雞鳴”，一個字，“慘”。
但現(xiàn)在皇甫松幾人還沒時間感概這些，因為甚至連韓廆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當前局勢的嚴酷性——若是錢究一口氣打破都護關(guān)，只怕關(guān)東沒有一個諸侯能頂住西涼軍的，那他的韓王夢也就泡湯了。
所以，韓廆命令慕容鞘在都護關(guān)西五十里處的一塊堡壘那里安營扎寨，要重新把聯(lián)軍的大旗打起來。
皇甫松的目的地正是那里。在那里，他也有他需要等的人。
“皇甫叔，到…..到了?！苯舆B幾天的亡命生涯，王憲已經(jīng)是疲憊至極，仿佛一陣風就能讓他滾鞍落馬。
“好！”皇甫松遠遠望去，“那便是韓廆的中軍大營了，那是慕容鞘的將旗……”他往四周望了望，猛地一勒馬。
“皇甫叔，怎么了？”李林強忍著疲憊問道。
“你們看……”皇甫松手遙遙一指，手的方向正是韓廆大營門口。無數(shù)的逃兵潰軍正聚集在那個地方，韓廆的守將甚至都快和他們吵起來了，兩支人馬聚集在大門前，眼看就要火并。
“這可不行啊，西涼卒還在屁股后面跟著呢，這就開始內(nèi)訌！”皇甫松重重一嘆，“幸好我還有底牌，不然今天只怕要埋尸于此了！”
他的手指了指前面的那個小山包，轉(zhuǎn)頭對劉羽幾人命令道：“跟我上去?！?p> “皇甫叔，歇一會兒吧……”徐路本就是個書生，幾天勞頓下來已經(jīng)快崩潰了。
“哼哼?！被矢λ衫湫陕?，身后漫天的煙塵已經(jīng)幫他回答了一切。西涼騎兵又追上來了。
“再歇一會兒命都歇沒了！”他望了望聚精會神注視遠方的劉羽，“你小子看什么呢？”
“有一支軍隊，從東面趕過來的……”劉羽努力地辨認著，“似乎，打著徐州牧的旗號……”
“哈哈哈，好！”皇甫松大笑三聲，連忙催促道：“抓緊時間給本座滾上去，別在這丟了小命，不值得！”
“嘭”！劉羽猛地回頭一望，眉峰一跳，原來劉笙已經(jīng)因為過度疲勞暈倒在了地上。
追兵越來越近了，他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忙滾鞍下馬，吃力地把劉笙一把抱起：“快，我們走！”
望著絕塵而去的幾人，皇甫松竟是微微一笑。
“錢究，還有我呢?！彼従彸槌鰧殑?，“沒想到吧?！?p> 遠處，徐州牧楊過正帶著士兵風塵仆仆地趕過來，嘴里還在不住地念叨著：“皇甫兄，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你楊過兄弟馬上就到?！?p> 皇甫松騎著馬，眼睛微瞇，劍刃緩緩對準錢究浩浩蕩蕩的騎兵。
這，是要以一敵千么？
錢究的先鋒騎兵將領微微一怔，不禁啞然失笑：“他是真愚蠢，還是太自大了？”
真是有趣。他揮手讓眾人勒住馬，單槍匹馬地走出騎兵陣，對著皇甫松作揖道：“敢問這是哪位將軍？”
“漢邑皇甫松。你是哪個？”皇甫松眉頭一揚，臉上還掛著笑容。
“西涼南宮謹?！彼麑χ矢λ晌⑽⒁粐@，“我還說關(guān)東諸侯都是一片孬種廢物，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壯士。”
沒等皇甫松回答，他便語鋒一轉(zhuǎn)，帶著嘲諷問道：“敢問將軍手下士卒呢？”
“我此行未帶一兵一卒，只有我一人?！被矢λ勺院赖卮鸬馈?p> “絕望嗎？”南宮瑾笑著問道。
“不。”回答斬釘截鐵，毫不拖沓。
“為什么？”語氣略微有些震驚。
“因為很多事情，不是有了希望才去堅持，”他的嘴角扯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是一直堅持下去，才會有希望?！?p> 皇甫松胯下的馬猛地沖了出去，電光火石間一把利劍刺過南宮瑾的胸膛，炸開了一朵朵的血花。他的另一只手可一點也沒有歇著，數(shù)枚飛鏢被“唰”地甩了出去，頓時幾個全副武裝的西涼騎兵捂著脖子滾下了馬。
此所謂“見血封喉”。
不知何時天空已經(jīng)被箭矢所占據(jù)，漫天如同飛蝗。
皇甫松斬殺南宮瑾之后猛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路向東縱馬狂奔，即使這樣，幾支箭矢依然險險地擦過了他的脊背。
終于，箭矢像種子一樣播撒在軍陣中，讓死亡如同花朵一樣在西涼騎兵陣中炸開。
楊過遠遠地就看見了皇甫松，差點流了淚，激動的大喊道：“皇甫兄啊，你的信我收到了，總算讓我趕上了！”他的手輕輕一揮：“給我殺！”
徐州軍見了這動人心弦的絕殺一幕，怎能不動容？各個士氣爆滿，三兩下就把失了軍心的西涼先鋒騎兵殺得潰不成軍。
但皇甫松并沒有打算收手，他緩緩望向楊過：“楊兄，信得過我皇甫松么？”
“那自然的?！睏钸^臉上掛著笑，微微頷首道。
“那請把所有騎兵交給我指揮，為期三天，可以么？”
“哈哈哈，”楊過大笑著，拍了拍皇甫松的肩膀說道：“就是給你三年，都行！”
這次可輪到皇甫松感動了。他眼眶微微濕潤，下馬行禮道：“謝楊兄！”
楊過抓出兵符，一把丟給皇甫松：“拿著！”他轉(zhuǎn)過頭無比威嚴地命令道：“所有騎兵聽令！你們由皇甫松將軍指揮，他將和你們一同追殺賊軍！”
“好！”眾人剛才都被皇甫松的一騎絕殺給震撼了，紛紛擼起袖子，表示無比愿意。
皇甫松騎著馬邁出幾步，微微一愣：“楊兄，我還有幾個弟子在那座山上，還請您幫我照應一二?！?p> “你放心?！睏钸^打了保票，“你也要小心??！”
“好！”皇甫松大喊一聲，“隨我來！”他轉(zhuǎn)頭久久凝視楊過，隨即猛地拉轉(zhuǎn)馬頭，縱馬狂奔。
“唉，還是這老性子?！睏钸^微微嘆道，然后語鋒一轉(zhuǎn)：“來幾個手下，跟我去接人?！?p> 此時，劉羽幾人正悄悄地趴在山頭上，無比緊張地看著戰(zhàn)場。但隨著皇甫松絕塵而去，幾人的擔心也油然而生。
劉笙依然昏迷不醒，劉羽怕她著涼感冒，先是在她身上披了幾件衣服，又覺得還是不夠，便隔著衣服輕輕摟住了劉笙。而且他這時候，還滿懷深情地凝視著劉笙微微發(fā)白的精致臉龐，倒惹得李林徐路幾人哈哈大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劉羽紅著臉反駁道。
“等等，有人來了?！崩盍帜抗馕⑽⒁焕?，隨即松了口氣：“是徐州牧的軍隊?！?p> 剛才幾人已經(jīng)見到徐州牧和西涼卒開戰(zhàn)，自然不用擔心這是錢究的爪牙或者狗腿子。
楊過騎著馬走到他們身邊，迅捷地滾鞍下馬，臉上掛著笑容輕輕問道：“幾位，應你們皇甫師父的要求，跟我回營吧。”
“嗯?！眲⒂鸬难劬η那拇蛄苛艘环瑮钸^，輕輕頷首道。
“那你們以后打算怎么報答我呢？”楊過見自己居然被一個十多歲的娃娃給審視了，不禁啞然失笑打趣道。
“日后若是將軍有難，劉羽愿拼死為將軍一戰(zhàn)，定保將軍無憂。”劉羽望著楊過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哦？”楊過微微一驚，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自如的孩子可不多啊！再看看旁邊縮成一團、不敢說話的王憲徐路，也就李林還算基本合格。
楊過并沒有當回事，笑了笑便急著帶眾人回營。劉羽則擔心懷里劉笙的安危，也不再和他搭話。
但多年后他會明白的。
那個承諾，不止一次地救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