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三豆(下)
月琳低眉垂目,神態(tài)甚是嬌羞,還有些怯色。風鈴心中奇怪至極,匆戒卻吼了起來:“姜老兒,老子敬重你刀法超凡入化,卻沒想到你如此無禮,這么大的歲數(shù),還是色眼瞇瞇。我呸呸呸!”
姜十三豆毫不在意,口中喃喃地道:”像,太像了,唉,為什么選擇的是他,我……有什么不好?”風鈴雖不解其意,卻隱約地察覺到這位大刀客曾有過一段凄慘的愛情,他不由得想起了為了自己而生死未卜的花伊伊和田思思,恨不得放聲大哭一場。
勿戒卻哈哈起來,道:“原來你這老兒也是個傷心斷腸之人,罷了罷了!待老子抓個美貌尼姑讓你樂上一樂,管保你將所有煩惱情愁,全部忘得一干二凈。”
姜十三豆冷厲的目光斜睨了他一眼,哼了數(shù)聲,道:“尼姑?美貌尼姑?在老夫眼里,天下所有的女人,除了她外,全都如狗屎般又丑又臭。”
風鈴和勿戒不約而同齊聲喝彩道:“妙,說得妙極!”風鈴贊道:“天下似姜前輩這般情深意重之人,實是太少了,風鈴佩服!”
姜十三豆瞥了風鈴一眼,冷嗤一聲,道:“老夫聽說你風流成性,極喜煙花宿柳,小小年紀,已有數(shù)不清的相好了。”風鈴吃了一驚,這段時間他極少注意江湖之事,不想自己的名聲又被流言蜚語損得臭不堪言,欲與姜十三豆分辯幾句。但又一想大丈夫只求無愧于心,管他人滿嘴胡言作甚,索性不再多說一個字,側(cè)目望向月琳。月琳正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姜十三豆長嘆一聲,道:“風鈴,你還是回去吧,這鬼谷一行也不用去了?!?p> 風鈴聞言倏然一驚,這意識到姜大刀客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遂道:“為什么?”
姜十三豆點了點頭,贊道:“很好,你心驚語不驚,水血沒找錯徒弟,可你根本不必問這一句話,因為我不會回答?!?p> 勿戒臉色鐵青,喝道:“好橫啊!你是大刀客就很了不起嗎?你會喝酒嗎?呸,老子才不懼你,這條路,老子走定了?!?p> 姜十三豆卻很平靜,道:“我的話只重復(fù)一遍,你們想清楚吧!”
風鈴頷首道:“前輩與家?guī)熗兴拇蟮犊停菜阌行Y源,令高徒呂兄與在下也有些交情,這鬼谷門一行,不僅關(guān)系到晚輩的名聲清白,也牽扯了數(shù)十人的安危,請前輩垂憐,放我等過去?!?p> 姜十三豆冷冷地道:“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有本事便闖過來好了?!?p> 風鈴沉聲道:“前輩一定要阻我等去鬼谷門,莫非前輩有私心,抑或是前輩也存心要晚輩含冤背屈?”
姜十三豆已背過身子,冷冷地道:“隨你怎么說好了,一句話,有本事就來闖,否則你怎么來到這里,便怎么回去?!?p> 風鈴怔了一怔,拱手道:“那得罪了!”轉(zhuǎn)身向勿戒道:“二弟,照顧好月姑娘!”
勿戒、月琳都吃了一驚,月琳急道:“風大哥,我們也并非一定要去‘天鬼鎮(zhèn)’,不要勉強,只要你盡了力就可以了?!?p> 勿戒大聲道:“就是,大哥,這老頭刀法很是邪門,你不能敵也沒什么大不了。救人之事,兄弟跟著你,水里去火里來,大不了咱兄弟倆一齊去見閻王老子,到了陰間,咱倆可以一起喝酒,有什么不好?”他這幾句話說得豪氣十足,意氣深重。
風鈴聞言,心中一陣感動,斷然道:“好,我兄弟倆同生共死,只要能一起喝酒,陰間陽門也沒什么分別?!彼合乱唤匾滦?,掀翻一具馬尸,在那鐵柱上掰斷一片二尺來長的斷刀刃,用那截衣袖包住斷裂一端,如此便制成了一柄刀,向姜十三豆施了一禮,道:“晚輩得罪了!”“了”音未逝,手腕一翻,刀尖直取姜十三豆后頸。
風鈴對姜十三豆既尊敬又很顧忌,這一刀使出了十成功力,真正可用“快似閃電”這四個字來形容。當!只見兩個亮光一觸即分,風鈴立退二步,手臂火辣辣地酸痛。姜十三豆似乎并未動一下,他依然是背向風鈴,他的手中也沒有刀,他的刀和他的人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他的刀猶如他的眼睛一般,他可以睜開眼睛,也可以閉上眼睛。
一招過后,風鈴手心已沁出了冷汗,他怔立當場,良久才說道:“前輩刀法出神入化,風鈴自嘆相隔太遠。但為求見鬼尊前輩,風鈴斗膽,只要晚輩還有舉刀的力氣,仍要闖上一闖?!毖援?,他上前二步,刀刃一揚,那刀已化作一團白芒,罩住了姜十三豆背后十七處要害。
當!當!當!刀刃相擊聲連成一片,聽不清兩人已斗了多少個回合,很快,風鈴又退了回來,身上衣衫已有好幾處被刀挑破。姜十三豆的身形依然未變,如一尊天神屹立在風鈴的眼前。風鈴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啞聲道:“承蒙前輩刀下留情……”
姜十三豆輕嘆一聲,道:“你如此年紀,就有這等修為,的確難得,況且先前你受過重傷,真氣不能毫無間隔地聚集,否則,你還可擋我七十二刀?!蔽鸾渎勓圆挥烧α苏ι啵瑒偛潘豢吹絻傻拦饷⒃诳罩谢斐梢粓F,沒想到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兩人竟斗了七十二刀。
風鈴卻驚聲道:“前輩的意思是晚輩體內(nèi)真氣有間斷跡象,可晚輩怎未覺察到?這……”
姜十三豆點了點頭,沉聲道:“你受的傷甚是古怪,真氣似乎暢通無阻,實則當你豁出全力時,便有點不能得心應(yīng)手,難道你不知你剛才施刀較往日要慢了一點嗎?”
風鈴無限佩服地道:“晚輩確未察覺,晚輩受傷后,幾次使刀均力不從心,近幾日大為好轉(zhuǎn),晚輩以為體內(nèi)的傷不治自好了,現(xiàn)在也不知是兇還是吉,望前輩指點?!?p> 姜十三豆黯然半餉,方才道:“如此說來,你去鬼谷門倒不是為了體內(nèi)的傷?江湖傳言,無極刀葉在你手腕中。你去拜訪鬼尊,難道是求他指點刀葉的神奇功能如何化為己用?”
風鈴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顫聲道:“有很多人都這樣說嗎?這些人怎會知道此事?這……”
姜十三豆忽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如電,射向風鈴道:“你承認了,你去尋鬼尊,只是要發(fā)揮無極刀葉的神奇功能,以達到無敵天下的境界?”
風鈴面色立刻變了,驚聲道:“不,不……我只是奇怪,無極刀葉在我手腕中的這事似乎極少有人知道,現(xiàn)如今整個江湖都傳開了呢?”
姜十三豆不屑地道;“世上沒有不漏風的墻,這本在意料之中,你又何需驚訝……”
勿戒忽插口道:“姜老兒,你該不是圖謀我大哥手臂中的無極刀葉吧?”
姜十三豆勃然大怒,叱道:“老夫要是如你所想,即便風鈴有一百只手臂,老夫也可以把它剁個干凈。再說,老夫早就叫你們滾回去,你們不走,怨不得別人。”
勿戒怔了一怔,心念一動,道:“那寶貝已附在我大哥的手腕中,這刀葉是何其的通靈?你剜了去也沒有用。何況,你又不敢殺了我大哥,因為擔心水老兒來尋仇,于是便阻止我大哥去見鬼尊,害怕我大哥一旦受那鬼老兒點化,刀法便超過了你……”
風鈴急忙喝止道:“姜前輩是何等人也?二弟休要胡說?!?p> 勿戒搔了搔油亮的光頭,道:“那可奇了,他擋我們作甚……這可讓和尚百思不得其解?!?p> 姜十三豆目光移向月琳,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了?”這二問實是粗魯莽撞之極,以他的身份怎能如此唐突呢?
月琳別過頭來,避開三人的目光,半餉才道:“前輩垂詢,自當奉告。小女子名叫月琳,年歲小女子也不清楚,唯有撫養(yǎng)我成人的王姥姥知道。”可奇了,那王姥姥乃是一名老仆,怎地連小姐的年歲也不相告?這太違背常理了!
姜十三豆卻變了臉色,風鈴和勿戒看到他古怪的神色,不知什么事情他怎會如此大驚失色。只聽姜十三豆忽道:“好,你們先去吧!”言畢,側(cè)身站在路旁,背臨萬丈深谷,眼望青山,口中在喃喃自語著,三人卻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
風鈴心中又添許多疑惑,但前往鬼谷勢在必行,當下跪倒在地,向姜十三豆拜了幾拜,這才起身,輕樓月琳纖腰,和勿戒雙雙躍過橫在路旁中的刀刃和馬尸,三人經(jīng)過姜十三豆身旁時,仍聽他含糊不清地在說個不休。
走出六七里,風鈴方長吁了一口氣,勿戒也放松心神,道:“那姜老兒刀怪性情更怪,老子還從未見到過如此怪異的人?!?p> 風鈴?fù)艘谎墼铝?,見她面色蒼白,低眉沉思。應(yīng)聲道:“不僅姜前輩甚是古怪,我們連日來未遇到丁點麻煩。若非姜前輩,我還不知無極刀葉附在我手腕中的消息已在整個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誒,怎么沒人來找上我們呢?”
勿戒猛地拍了下大腿,道:“嗯,大哥說得是!這寶貝不知有多少人做夢也想得到,多情子為此就尋了十八年,累得我和尚,還有巧儒、臭道士等人踏遍千山萬水?,F(xiàn)如今,大家都知刀葉在大哥的腕中,應(yīng)該有人找上門來的呀……”
風鈴經(jīng)勿戒這么一提醒,連連點頭道:“對,多情子雖被我甩掉了,但過了這些時日,就憑他的能耐,應(yīng)該早就找上我了,可他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真怪……”風鈴越想越覺得自己猶如陷入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