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亂世仙境
月宮里怎少得了廣寒宮呢?廣寒宮在幽靈月宮正中,乃明月仙子寢居之地。平常,沒有她的意旨,任何人是不能踏進廣寒宮一步。
明月仙子一回到宮中,便立即召見心腹重臣。甫聞宮主見諭,宮內要人迅疾趕至廣寒宮。此時,明月仙子高坐在殿堂之上,一臉冷漠地瞥視著每一個進殿之人。當最后一人站好位置時,廣寒官廳內仍然還有一部分地方空空如也,明月仙子面容微變,冷冷地道:“往來酒樓一戰(zhàn),本宮竟損失了這么多的得力助手和心腹愛將嗎?”她聲音很冷很利,如同萬年冰窖中的冰棱,亦如在天山雪地中浸過的倚天劍。堂下兩列長龍,沒有半點聲響。
明月仙子哼了一聲,厲聲道:“傳令下去,尋找風斷,追殺絕魂。”最末一人立即領命,躬身退去。明月仙子淡淡地瞥了左首的姜十三豆一眼,道:“姜叔叔能逃過巖漿之災,實乃月宮之大幸呀!”這句話貌似溫和禮贊,其實帶有極濃的鄙視和譏刺。
明月仙子本來是讓姜十三豆鎮(zhèn)守在酒樓內的,他見九世死魔跳入地道追捕風鈴,便趁機退至酒樓外。當?shù)氐乐畜@天動地的爆響一起,他立即嗅到氣氛不對,連忙施展高超的身法,逃過了大難。然而他并未觸犯大罪,他這么做頂多是背個“護主不忠,臨難先逃”的罪名?;貙m之時,他早已想好應付之策。姜十三豆立即奴顏婢膝地道:“啟稟宮主,地道爆炸之前,魔盟大批高手沖了出來。每人的功夫都高強至極,非我等能擋,萬不得已,姜某唯有邊擋邊退。哪知魔盟如此惡毒,釀造巖漿噴發(fā)之災,幸宮主無恙。”
明月仙子輕輕點了點頭,冷聲道:“交代給呂少俠的事可有結果?”姜十三豆聞言,慌忙跪倒。明月仙子不禁微微一怔,淡淡道:“姜叔叔為何如此?本宮擔待不起!”姜十三豆痛心疾首地道:“呂丁竟背叛師門,不僅沒有殺掉月少宮主和田十七之女,趁著宮主親征,宮中高手盡出,實力虛弱之時,與月少宮主潛回月宮,偷偷帶走了花伊伊?!泵髟孪勺用嫒菀琅f平靜,喃喃道:“難怪尋不到二人蹤跡,原來是……”她稍稍一頓,嘆道:“無血和呂丁潛入月宮并非難事,他們救出花伊伊,亦為容易。唉,無血啊無血,你為何要與本宮為敵?”
八方鬼使借機進言道:“看來少宮主、呂少俠、田思思三人去過南宮世家,沒有找到花伊伊,這才兵分兩路,田思思去勸阻花無悔,讓他返回花錯門。而少宮主和呂少俠回了月宮。”姜十三豆斜眸八方鬼使一眼,冷冷地道:“少宮主、呂丁均智慧超卓,可絕非是想坐收漁人之利?!泵髟孪勺狱c點頭,道:“姜叔叔言之有理。”八方鬼使道:“宮主,花無悔應該知道學習南宮世家和血殿總堂的并非真正的‘風鈴’,他會不會從中作梗?”明月仙子冷哼一聲,厲聲道:“此中情節(jié),無血想必已向花無悔道明,不過,花無悔也絕不敢與本宮為敵?!贝筇弥畠纫魂嚦聊?p> 明月仙子目中光芒閃動,緩緩道:“好了,八方鬼使留下,其他人退下吧。”姜十三豆起身,躬身道:“屬下告退!”退了下去。
八方鬼使待姜十三豆走遠,抱拳道:“宮主,姜十三豆比我們想象中的還陰險狡詐,我們不得不防啊!”明月仙子忽道:“他殺了琴長老?”八方鬼使痛心道:“唉,琴長老死的好慘……他只是想替宮主完成任務,結果卻被姜十三豆殺了……”明月仙子若有所思地道:“既然護宮長老全部死了,本宮欲另設兩位護宮長老,協(xié)助本宮管理宮里事務。八方鬼使,你不要讓本宮失望啊!”八方鬼使立即跪下身,道:“多謝宮主栽培,屬下定當全力以赴?!敝潦贾两K八方鬼使都蒙著面,但仍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喜悅之情。
明月仙子道:“你也下去吧。記住,給本宮盯緊姜十三豆?!卑朔焦硎沟懒寺暿?,躬身退下。明月仙子怔怔地望著空蕩的大堂,不知為何,她的思緒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針葉林中……
就在她急不可耐的時候,無意中瞥見風斷的妻子,她微微一笑,一條毒計頓生。她抓起風斷的妻子,運用內功,叫道:“水血,我來取刀葉了!”叫聲中,將風斷的妻子拋了上去。
聞言,水血心中一凜。本來以他的閱歷,自然知道這是別人的詭計,可一觸及他最擔心的事,他竟然反應強弛,一個彈躍,從地底雪層中沖起,刀光一閃疾劈空中之人的胸腹。嗖!鮮血飛濺,慘聲迭起——
同時,綠光劃閃,有人驚呼。
就在一剎那間,誰也想不到會發(fā)生這么殘忍的事!水血剛從雪層中沖出,明月仙子的寒冰神針便等著他了??伤@一刀乃是急怒之下所發(fā),速度、力量更是迅猛難擋。寒冰神針射中他時,他的刀竟將風斷之妻的胸腹生生剖開。
可這一刀的刀罡也襲中了刀葉正下方。只見一個兩個頭,兩個身子,四足三手的連體嬰兒剛從母腹中墜落下來,無極刀葉竟如流星劃閃,將連體嬰兒正好切開。
水血一落地,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血嬰剛好掉進他的懷中。他抱著嬰兒就地一滾。隨即展開身法,飛速離去。另一個腹部血肉模糊,同樣不知是死是活的嬰兒落在婦人身上。風斷的妻子自然身亡,那一聲慘叫,便是她留給這世界最后的聲音。
嘭!又有一條人影從積雪中竄出,落在明月仙子身旁。明月仙子被驚住,來不及讓風斷追上去。她匪夷所思地四處張望,空中不見了那刀葉。忽地一聲啼哭,打破她的思緒,她低頭一看,婦人身上的那個血嬰雙足亂蹬,單手在劃動。她身子一震,飛快走上前,抱起嬰兒……
明月仙子望著空蕩的大殿,嘆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沒想到你跟他一樣,也是一位多情兒郎!”這話自然說的是月無血,難道他保護田思思也另有緣由?
夕陽西下,大地一片肅穆。林風呼嘯,樹枝抖抖作響,撩人心弦。風鈴坐在山丘上,迎著林風望著夕陽。他的傷勢經(jīng)過明月仙子料理,再加上刀葉寒氣神奇的功效,巖漿火毒立被逼出體外。只是他失血過多,需要一段時間調養(yǎng)。這里景色雖美,風鈴卻無心顧及。他長嘆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身邊沒酒。難得不受打攪,怎可無酒呢?
既然明月仙子答應過他,他知道一定能見到月琳。不過,此時他的心反而被另外兩人占據(jù)了。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喃喃道:“當時怎么不向她多提一個要求呢?也不知道伊兒怎么樣了,還有思思……唉,萬一幽靈月宮的人還在追殺他們?伊兒呢,到好辦,回到花錯門,幽靈月宮自然拿她沒法子??伤妓寄??田十七為了救自己身受重傷,萬一明月仙子知道了,她肯定會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剿滅血殿。到時候,思兒該怎么辦呢?”忽地,風鈴驚啊了一聲,神色大變,身子也已顫抖,顫聲道:“那晚,殺死金彈子的人是月無血,明月仙子肯定知道田十七和師父受了重傷。那思思……”他立馬站起來,正要跨步,但又怔住了。
風鈴一臉惆悵茫然,此時,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被困住了,困在一座自己隨時都可以走出去的牢籠中。只見他又緩緩坐下,呆然地望著火紅的太陽。如果他不出去,萬一田思思遇到什么危險,自己豈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心安?還有伊兒,他心里還是不放心。
“花伊伊雖有花錯門庇護,可明月仙子一肚子壞水,又不擇手段,她怎么……”想到這里,風鈴表情更加難看。他又道:“萬一我走了,月琳來這里沒找到我,肯定會傷心欲絕。明月仙子發(fā)現(xiàn)我不在這里了,自然也不會放過月琳,到時候……如果我?guī)е铝找黄痣x開,明月仙子還是不會放過我們,魔盟的人也不會,月琳又怎能忍受這顛沛流離、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呢?哎,我該怎么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似乎呆然一般,如一尊石像坐在那里,一動不動。許久,風鈴才嘆了一口氣,道:“今日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哎,還是等月琳到了之后,問問她的意思再做打算吧!”
風鈴在那里坐了一夜,艷陽高照的之時,仍未離去。
終于,山下林中,一個淺藍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風鈴的眼際。啊,是她,月琳!風鈴看見的卻不是一個人影,而是一幅清浴的畫。只因月琳是一個美得如畫的姑娘。她步態(tài)雖有些亂,可依然搖曳多姿,風情萬千??赡苁羌磳⒁姷叫膼鄣那槔桑夹募な?,粉臉嫣紅萬絳,在暮色下,更見醉人心神。你說她天仙化人也好,道她國色天香也罷,此刻,風鈴胸間被激動填滿,快步迎將上去。人未至,她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清香,已熏得風鈴神魂皆醉了。
“琳兒……”風鈴急切地呼喚著,月琳和身撲入風鈴的懷中。美人在懷,風鈴莫名心醉,口中喃喃地道:“琳兒,你可想死我了,我本早該去探望你的,只是……”月琳才夢囈道:“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你去鬼谷后,讓我擔心死了,約期至而你未歸,我的心幾乎碎……”纖手忽然觸到風鈴肩部的傷口,急切地道:“你受傷了,痛嗎?”
風鈴笑道:“快好了。知道你要來,高興得把什么都忘了。”月琳又依偎在他懷里,柔聲道:“多虧了一位神秘姐姐,她告訴了我你的情形,見我急得要死,哭著要來見你,她便讓人日夜兼程送我到了山下。送我的人指明了路徑,轉眼就不見了,我還來不及道聲謝……”風鈴看著她純真的笑臉,真想告訴她那神秘的女子是誰。只是不愿意讓她受到驚嚇。于是笑著道:“是的,那位姐姐是一位很好的人,下次遇見,我們一起向她道謝。”月琳笑得愈發(fā)甜美,輕聲道:“我?guī)砹撕枚嘁路灿心愕?,我給你燒水洗澡吧。”風鈴笑道:“好呀!”兩人進了木屋,風鈴在屋后不遠的一清泉邊打了一桶水回來。
月琳笨拙地將一片片柴塞進灶洞,費了極大力氣才燃著了火。很快,水泡自鍋底冒了出來。月琳架好了木盆,調好水的溫度,望著風鈴羞澀地笑了笑,道:“可以了。”屋里已有了燈光,月琳在燈光下,愈發(fā)襯托得她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仙,是幽靈,是妖姬。她的美,她的脫俗,她的氣質,她的溫柔細膩,她的顧盼生情,均無法用最美的言語來形容。
月琳輕嘆了一聲,穿好衣衫,將木盆收起,又燃著爐炭,拿過燉鍋。鍋里有洗凈切碎的人參,月琳小心地撥弄著炭火,靜靜地守在火爐前。她儼然深閨的處子,靜如柔和月光。很少有人看到有這么靜的女子。更少有人感受到有這么柔的女人。她那一雙神秘、幽邃的眼睛必定是世上最美麗最獨特的。如今,這雙美麗的眼睛只是靜靜地看鍋中的湯,爐中的火。但是,她的心卻不靜,只因她不能靜。她守候的絕不是一鍋人參湯,而是一片情,一片憂慮。只因,她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瞞著風鈴,她害怕他終有天會發(fā)現(xiàn)一切,明白一切。那他一定會恨她,甚至離開她……
旭日已東升,可這個稀松平常,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看不見炊煙,聽不到人聲,更不見村民出工,甚至連雞鳴狗叫的聲音也沒有。一切靜的可怕!小山村似乎被一層陰森的氣息籠罩住,與往日的生機勃勃相比,這里一片死寂、一片凄涼!東升的旭日似乎也不能將這里彌漫的陰森氣息褪去。
不,還有一個人在動,一個人緩緩站起,也許是還未清醒過來。只見此人披頭散發(fā),臉色慘白可怖,青筋暴凸,滿嘴血漿,令人作嘔。他一身長衫更是污臟不堪,血漬遍布,讓人瞧得心寒!是水血,就是昔日那個視血如水的水血;就是當年不可一世,戰(zhàn)無百勝的刀客;就是經(jīng)歷無數(shù)瘋狂殺戮后的水血!
水血望了望背后,到處都是死尸,他臉色已經(jīng)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顯然被眼前場景嚇住了,差點站立不穩(wěn)。他迫不及待地沖入村前的一家農(nóng)戶,他不死心,又沖入了第二家農(nóng)戶,屋內床帳灑了一道鮮血。水血熱血上涌,瘋狂地撲進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這小村一共只有十六戶人家,每一戶均充溢著一股濃烈的戾氣。他怔住了,難道,自己殺光這里所有的村民?突然,他身軀一顫,想起什么。對,那天,自己暈倒在路邊,是村民把他帶回村子,是這些人給了他吃的喝的。可到了半夜,他突然發(fā)起狂來……對,這些人全是自己殺的,甚至雞鴨狗,只要是活的,能動的,他都沒放過。
殘暴,這是別人提到他最先想到的一個詞,可殘暴并不代表他就是惡魔。可眼前的這一切表明,他與魔鬼有什么區(qū)別呢?
水血奮力嘶吼了一聲,宛如晴天霹靂,吼聲充滿寒意,讓朝陽也失去顏色。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目中已有光芒閃動,喃喃道:“我是名滿天下的水血,四大刀客之一的水血,我怎么會這出這種事?我怎么會對手無寸鐵的……對,我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我殺的,對,一定有人能看出是我所為,那我要……我該怎么辦?”他四處張望,忽然,看到門口放著一把鋤頭,心中一凜,顫聲道:“對,把他們都埋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對,埋了,埋了……”他一邊念個不停,一邊四處尋找合適的地方。要埋下四五十口人,還是要尋個合適的地方。
終于,他癱倒在一座土丘前。除了水血,有幾人知道這時一座墳呢?又有幾人見過這么大墳呢?水血木無表情,目光呆滯地望著天空,似乎已經(jīng)癡了。他喃喃道:“水血,視水如血,視血如水……”此時,他哪里還是那個名動天下的水大刀客?現(xiàn)在的他不過就是一個孤獨無助的老者,是那么的可憐,可悲!
忽地,他臉色一變,即使是滿臉的污泥血跡,仍掩飾不了臉上的驚惶不安。原來不知是哪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他立即跳起,如一只驚弓之鳥向遠處沖去。沒人知道他怎么了,沒人知道他去哪里,更沒知道他接下來會干什么……只不過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是非成敗轉頭空。
當風鈴醒來時,便瞧見月琳端著湯靜靜地站在床邊,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月琳見他睜開了雙眼,臉上立即泛起一股甜甜的笑容,柔聲道:“剛盛起來的,趁熱喝吧,對你的身體和傷勢均有益?!憋L鈴一臉凝重地接過,細細地品嘗起來。他并不是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下去,他仿佛在體味著個中情,個中的愛!月琳緊張地望著他的臉,她看著他,仿佛要看進他眼里,心里。風鈴徐徐放下碗,道:“很好!”
烈陽透過窗子,照到她那清麗的臉上。日上三竿,風鈴的風鈴也被掛在屋檐下,閃著金燦燦的彩光,為小屋增添了無限的情趣,這是月琳這個上午所做的最意義也最令她興奮的一件事。風鈴出去后,她拿著風鈴的臟衣去溪邊清洗時,發(fā)現(xiàn)了這只風鈴。這只風鈴,她第一次和他交歡時,便留意到了,看得出,風鈴很珍惜這只風鈴,一直將它放在懷中。可是今天,風鈴出去捕獵砍柴時,卻將這只風鈴遺棄在床頭……他是粗心大意,還是決意放棄一段情,做了他最重要的一次選擇?
叮鈴、叮鈴、叮鈴……一清幽悅耳的鈴聲蕩漾在林中,索繞著孤獨溫馨的木屋和人兒。孤寂的女人,靜謐地站在風鈴下,讓鈴聲召喚她心愛的男人。風鈴聽到了,他滿臉笑容飛快地跑了回來。他大老遠地便抖了抖手中的野雞,向女人喊道:“琳兒,這野雞一定可以炒一大盆?!闭f話間,他走到屋檐下,放下肩上的木柴,提起一大包野果,交與女人,喜道:“還清鮮呢,嘗嘗看。”
月琳笑著接過,用衣袖輕輕擦著風鈴臉上的汗水,心疼地道:”看把你累的,收獲倒不小,下午不用去了?!憋L鈴目光瞥見風鈴,伸手輕輕一撥,道:“這樣掛著很好啊,以后我去打柴,要是有什么事,你撥弄鈴響,我一聽聲音急銳,就立刻趕回來,你說好嗎?”月琳眼波如水,溫柔地點點頭,笑道:“我記住了,快回屋吧!”在悅耳的鈴聲中,兩人相擁進了木屋。
炊煙飄起,散盡;飯香雞滑,腹?jié)M……
屋檐下,鈴聲悠悠,只要有風,便有幽幽的鈴聲。迎著悠悠的鈴聲,他的瘋狂似也和鈴聲一般,不能遏制。
大地被夕陽的余輝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天空中的云朵也被余輝染成了耀眼的金色,把大地上的一切都變的炫麗多彩。風鈴左手拎著兩條魚,右手背著一擔柴。他大叫道:“琳兒,好香啊!”不一會兒,月琳沖到門口,望著風鈴,輕叱道:“怎么去了這么久?害得我等的好辛苦?!憋L鈴笑道:“看來這幾日你的廚藝進步不少啊,我大老遠便聞道香味兒了。哦,你看,我剛剛在河里捉了兩條魚。我想啊,這幾日,你肯定吃膩了野雞兔子,所以我小河捉魚去了。”
月琳卻一臉憂愁地望著風鈴,風鈴一怔,道:“怎么了?”月琳低聲道:“我不會做魚……”風鈴笑道:“你忘了,還有我呢?等會兒我教你?!痹铝张d奮地摟著他,在他臉上狠狠地輕了一口,問道:“你還有什么不會的呢?”風鈴望著她詭異地一笑,輕聲道:“比如生孩子……”話還未說完,月琳放開他,粉臉緋紅地轉過身,走進木門,叱道:“誰說我要跟你生孩子了?”風鈴嘻嘻笑道:“你不給我生,難道……”忽地,風鈴聲音一變,急道:“琳兒,是不是什么東西糊了?”隨即聽到月琳啊地一聲,風鈴趕緊沖進去。
夜,月夜!晚風襲襲,鈴聲悠悠,和著樹枝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好動聽悅耳的聲音。風鈴坐在屋檐下,仰望皎潔的明月,似乎癡了!此時,月琳如一只溫順的小兔子蜷伏在他懷中,享受著他的撫摸。兩人沉默無語,舍不得打破夜的寧靜。
風鈴忽道:“琳兒,你還記得勿戒嗎?”月琳輕嗯了一聲,怯生生地道:“你……想念他了?他性格雖然粗魯豪放,但一看他就是多福之人,不會有事的?!憋L鈴悵然嘆了一口氣,沉聲道:“自打我一出江湖,時日還不足半年,就經(jīng)歷了重重劫難,發(fā)生的事不僅令人難以想象,甚至連喘一口氣的機會也沒有,現(xiàn)在……終于可以放松些日子了?!痹铝仗痤^,望著他,輕聲道:”你現(xiàn)在反而覺得很落寞、很不自在,是嗎?鈴郎,我希望你能像我敞開心扉,畢竟,我是你的女人了……”風鈴沉默半餉,低聲道:“不,這幾日來,我一直糾結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月琳秀眉微蹙,道:“看你的神情,一定是重要的事吧!”風鈴點點頭,望著月琳道:“送你到此的那位神秘姐姐,此前一直在追殺我……”
聞言,月琳臉色驟然大變,急聲道:“她……她為何會這么做?”風鈴苦笑幾聲,道:“還不是為了我手腕中的無極刀葉。那位姐姐是幽靈月宮的主人,人稱明月仙子。她的武功可算得上天下第一?!彼陨砸活D,接著道:“還記得我跟你提到的那兩位朋友嗎?我擔心他們陷入危險之中,所以……”月琳神色不安地道:“鈴,你想去救他們?好啊,我們一起去?!憋L鈴搖搖頭,臉上黯然下來。月琳急道:“怎么了?”風鈴默然半餉,才道:“我們不能出去,我怕明月仙子對你不利?!痹铝阵@恐不安地望著風鈴,顫聲道:“那……那位姐姐不會……可她為什么……”風鈴點點頭,失落地望著月琳,緩緩道:“我所經(jīng)歷的劫難,都是她一手制造的,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她不敢做的……”月琳急道:“那該如何是好?置朋友于危難不顧,你豈不是……”風鈴哀嘆一聲,嘶聲道:“原本想等你來了,跟你商量商量怎么辦??伞涩F(xiàn)在覺得沒必要了?!?p> 月琳一怔,不解地道:“為什么?”風鈴黯然地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痹铝阵@啊了一聲,顫聲道:“你……你是想放棄?”風鈴別過她的目光,道:“假如我?guī)е愠鋈フ宜麄?,明月仙子一定不會放過我們。除了明月仙子,江湖各門各派都會找我。到時候,帶著你顛沛流離,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不忍心……”月琳雙眼朦朧地望著風鈴,哽咽道:“你為了我,卻……卻……”她泣不成聲。
風鈴將她摟入懷中,喃喃道:“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她們會沒事的……”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選擇放棄過去。許久,風鈴苦笑道:“突然松馳下來,是有些不適應。但能和你遠離塵世,靜靜地廝守一起,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快樂、最大的幸福。”月琳聞言,輕聲道:“真的?”風鈴拍她的軟背,道:“恩,一切都好,就是缺一樣東西?!痹铝铡皣聡摗币宦暎溃骸澳愕木瓢a又犯了?”風鈴愁道:“知夫莫若妻,這些日子里,被人追、被人砍、被人殺、被人困,夠倒霉了,害得我連酒也顧不得。那些渾蛋真是罪大惡極,個個都該一生一世再也喝不上酒?!?p> 月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略帶挪揄地語氣道:“這就是你最惡毒的詛咒嗎?你以為天下的人都像你這般離不開酒?”
風鈴調皮地伸了伸舌頭,道:“酒沒有我風鈴還可以忍,可沒有你,活著可比死更受罪?!?p> 月琳輕“啐”了一聲,嬌靨嫣紅,柔美無限。她道:“你的話里,十句就有八句沒正經(jīng)的,好可惡!”風鈴望著月琳不由癡了,魂神皆醉,他能抵抗死亡的恐懼,卻總也不能忍受月琳的柔,月琳的美。
月琳身上仿佛有一股魔氣,讓人不能經(jīng)受她的一顰一笑;她亦似有一股仙氣,讓人望而生敬,即使是癡呆也能感到她的超凡。
月琳見風鈴癡癡地望著自己,芳心甜美不已。嬌柔地伸出玉指輕摸他的方唇,眼波如霧如夢,如夏夜里望月的狐貍。
她櫻唇輕啟,聲音充滿魔力:“你的樣子好傻……”風鈴盯著她溫柔地笑起來,輕聲道:“夜深了,我們進去歇息吧!”月琳點點頭。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有一絲驚恐,他真的會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地同自己安居在這山林之中?
花落千年流水憐,訴不完生生世世的依戀。桑田滄海心不變,飄零塵世間。
明月皎夜光,秋蟬鳴樹間。屋檐下鈴聲幽幽,仿佛在訴說著一個一個的夢。一切歸于平靜,風鈴睡得很深很深,月琳卻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床前的月光。她出神地想著,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