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賈旭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原本他在家中睡得正香甜,突然就被一陣瘋狂的敲門聲驚醒,帶著滿腔的怒氣開了門,還沒等他抱怨一句,門外的人就風風火火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外拉:
“賈大夫,您快跟我回去看看吧,我家小姐高熱不退,都燒迷糊了!”
“哎、哎”賈旭定神看去,才認出來是那簡小子府上的丫鬟,見她這幅模樣,估計是真的挺嚴重。沒辦法,只能拿著藥箱跟她去了。
漆黑的冬夜里,他被雅香拉著,飛奔似的往青陽侯府跑。自己跟這丫頭也有幾面之緣,往日見她總低眉順眼的模樣,這會卻兩條小細腿倒騰地飛快,滿臉的焦急。
是個忠厚的丫頭!
一路跟著雅香飛奔,終于到了青陽侯府。進了夏漪苑,還沒等他氣喘勻乎了,那邊簡瀲樞聽見聲音也出來了:
“賈旭,你快進來看看?!?p> 賈旭一邊邁著直打擺子的腿,一邊呼哧呼哧喘著往里走:
“哎呦喂、我說簡大人,你們這么折騰老夫我可奉陪不了啊,就這幾天我都跑了你這侯府多少回了。”
“別那么多廢話,你快去看病!”簡瀲樞喝罵道。
賈旭沒理會簡瀲樞惡劣的態(tài)度。
小年輕碰到感情都這么不經事,哼!
他進了里屋,在床邊坐下,看見簡清禾的臉,心中不免想著:
姑娘啊姑娘,你這是病得一刻不消停啊。
見簡清禾這副黛眉緊皺、滿臉痛苦的模樣,想是這會被病痛折磨得厲害。他伸手探探她的額頭,確實是燒得厲害。托過她的手,賈旭給她號了一下脈,上一刻還滿臉哀怨的老臉上,漸漸只剩下凝重。
簡清禾的脈象實在是不怎么好,亂得厲害。
見他這副樣子,簡瀲樞問道:
“如何?”
賈旭站起身,一邊往外間走,一邊說道:
“這姑娘今日受了不小的驚嚇,導致心緒混亂、精神不濟,加之憂思過重,身子吃不消,是以高燒不退。”
簡瀲樞多少也知道病因,聽他這么說,也沒有多少意外,只關心道:
“你有沒有法子?”
來到外間,賈旭徑自坐到次座上,打開自己帶來的藥箱,從里面一樣一樣取出藥材來: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姑娘會受一會罪。我這沒帶專門的藥材,暫時先用這些基礎的藥材替上,你讓人先去熬了,我再給姑娘施幾針,能緩解一點。不過這樣估計效果不會很大,姑娘的燒一時半會恐怕退不了。”
說著,賈旭就將藥材包好遞給了雅香。
他又拿出自己的針囊,似是想起什么,又向簡瀲樞問道:
“你府中可有識得藥材之人?不必熟知,認得就行?!?p> 簡瀲樞不解,不禁反問道:
“我不清楚,做何事?”
賈旭有些猶豫,若是當真依這法子,只怕好一頓折騰。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開口道:
“老頭子我腿腳不快,加之要在這里給姑娘施針,自然無法回去抓藥。不過若是你府里有人識得草藥,我便寫個方子,讓他加快腳步,現(xiàn)在就從我藥堂里抓藥過來煎上,能讓姑娘少受些罪?!?p> 這會已經過了子時了,再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如果是白日倒好辦,即便自己不回去抓藥,也能寫個方子隨便讓人去藥鋪里就行??墒沁@會深更半夜的,城里的藥鋪都關著,又有官兵巡街,即便府中真的有人認得,恐怕也會有不小的動靜。
是以賈旭雖然想到了這法子,不過也沒真打算按著這法子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簡瀲樞卻想都沒想,對他說到:
“你把方子寫下來吧?!?p> 還不等他發(fā)問,就見他又轉身沖里屋喊道:
“紅雨!”
正在里屋照顧簡清禾的紅雨,聞聲出來。
簡瀲樞問道:
“你可知府中何人識得草藥?”
紅雨在調來簡清禾身邊以前,不過是廚房里的一個小廚娘,本就不認識府中什么人,只得搖頭。
簡瀲樞又吩咐道:
“你去找管家,問問他可知曉,若是他也不知道,就讓他召集府中所有人,看看有誰認識草藥。若是有人認得,便帶過來!”
簡瀲樞吩咐的不容置疑,紅雨也不敢多言,領命就下去找管家張叔。
一邊的賈旭心中暗暗吃驚,想著這簡瀲樞對這姑娘當真是上心啊,如此勞師動眾也不在乎。
其實這侯府中,現(xiàn)在就只有四個主子,簡瀲樞、簡清禾、他們的父親,還有簡瀲樞的母親,而他們的父親簡評章現(xiàn)在還不在府中。也就是說,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府里的全都是丫鬟小廝或是管事,都是些窮苦人家或者家生的下人,連識字都不見得能有幾個,更何況是認識藥材。簡瀲樞也知道能找到的機會不大,但總歸是要一試的。
這邊雅香煎好了藥端過來,賈旭讓她伺候簡清禾喝下之后,便給她施針。簡瀲樞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邊干等著。索性只是發(fā)燒,燒退了就好,應該不會有什么事。
施針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是以整個夏漪苑都沒有什么聲音。
但是與這偏僻的角落不同,侯府前院的下人房這會就熱鬧了。不算小的中庭,這會站了滿坑滿谷的人,眾人不敢高聲喧嘩,就只能私下里竊竊私語,但是聲音卻不自覺越來越大,以至于這一片嘈雜喧鬧無比。
侯府的主子雖然不多,然而作為高門大戶,下人自然不會少。下人房里住的都是些普通的灑掃奴仆,分管各處事務的大管事小管事,都是住在分給他們的院子里的,有些丫鬟還在主子的院子里住著,是以張叔把所有人都聚齊,也很是花了一些時間。
大家都是被人催著趕來的,一路上匆匆忙忙,問及何事時,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少爺有大事吩咐,讓全部到中庭去。
管家見人全都到齊了,這才咳嗽幾聲,示意大家安靜。等到沒人說話之后,他開口朗聲問道:
“你們當中,可有人認識藥材?”
……
紅雨站在張叔的身邊,掃視過站在底下的眾人,卻只見大家左右觀望,無人應聲。心急之下,她出聲補充道:
“不必全部認識熟識,只要大致知道藥材的樣子或者見到之后能知道是什么藥材就行?!?p> 然而回答她的卻還是一片死寂。
她心中頹喪,想著只能這樣回去復命的時候,張叔卻再一次開口了:
“大小姐身染風寒,正高熱不退,少爺心中擔憂,需要人按方子去藥堂抓藥,你們之中,若是有人認識藥材,就速去少爺那領命,若是辦好了,少爺一定重賞??捎腥四苻k這差事?”
聽他這一番話,底下明顯動靜大了,交頭接耳的聲音一片片傳開。正有些鬧騰的時候,站在前方的一位身穿深紫色長衣的管事丫鬟站了出來,不緊不慢地行禮道:
“張叔,我曾讀過幾本醫(yī)書,也跟隨父親行醫(yī)過幾載,愿意前去一試?!?p> 都行醫(yī)過幾載了,想必對于醫(yī)藥肯定是熟悉啦!
紅雨真想問問,你既然如此熟悉醫(yī)道,為何剛剛不站出來,要在這浪費這一會。但是張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讓她生生壓下了要說的話。
誰人的生活不易呢,官場上身居高位的大官們,尚且會在不清楚事情的原因與可能的厲害之前,誰不是暗自中庸、明哲保身,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可以隨時被主子要了性命的下人們。
其他人見已經有人站出來了,還是個貌似能力不弱的人,原本想著要不要去試一試碰碰運氣的人,也就只能按下心中的念想了。
那姑娘名叫青鸞,曾經是個行腳大夫的的女兒,后來爹娘突然去世,她被哥哥嫂子賣進了侯府,不過因為聰明也好學,一直做到了府里幫著制衣的副管事,再后來夫人的含薇苑里缺個給伺候配衣的貼身丫鬟,便就把她調過去了。
她跟著紅雨一路到了夏漪苑,這是她第一次來夏漪苑,她進府也有七八年了,早前幾年的時候,也見過簡清禾幾次,不過隨著之后府里主子們關系的變動,也就沒再見過她了。
這次來到夏漪苑,她也沒有見到簡清禾。紅雨帶著她進了屋,就讓她在外間等著。不一會,披著外衣的簡瀲樞就走了出來。青鸞見到,連忙行禮:
“少爺。”
青鸞是個聰明人,只看了簡瀲樞一眼,就低垂下了頭,也不去透過開著的門看一眼里屋的情況。
簡瀲樞淡淡問道:
“你認識藥材?”
“認識,曾經幫著父親照方抓過藥?!鼻帑[恭順的回道。
聞言,簡瀲樞心中不由對她放心幾分,便轉頭吩咐站在身后的雅香:
“你帶她去抓藥,速去速回。”
說完,也不再看青鸞一眼,轉身又進了里屋,門很快就在他背后關上了。
比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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