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不斷聚攏,唐牧看到兩個熟悉的商隊侍衛(wèi)面孔,和村民混在一起,手持長刀,看樣子隨時準(zhǔn)備給自己一下。村民也多拿木棍,手鐮,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仇恨,也有畏懼。
不知道威爾遜給村民灌輸了什么扭曲事實的謊言,唐牧覺得自己就像被圍捕的野獸。
“是唐牧!”
“在這里!”
“一起上,殺了他!”
“抓住他!給勞拉報仇!”
村民們混作一團,沒有足夠軍事素養(yǎng)的他們胡亂呼喊,意見不統(tǒng)。而兩個商隊侍衛(wèi)對視一眼,一個人一邊呼喊唐牧在這里,一邊往南面走去。估計是還有一批人是直接抄近路打算在南面圍堵。
知道村民已經(jīng)被威爾遜洗腦,唐牧并不抱希望能洗脫冤屈。抽出匕首立在胸前,唐牧沉吟片刻,還是解釋道。
“我不知道威爾遜說了什么,但我沒有傷害過村莊的人?!闭Z氣很堅定,也很平靜,此時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像眼前的村民一樣被威爾遜抓住弱點利用。“我和勞拉、艾瑪?shù)年P(guān)系都很好,相信這里也有人是知道的,我回來只是想要救她們?!?p> “別想辯解!在商隊你就說早晚要強了勞拉,我們勸你還被你毆打過!”看到個別村民有些遲疑,混在人群中的商隊侍衛(wèi)立馬大聲呼喊!“別相信他,先抓住了再說!”
“對,先抓住綁起來!”其他村民也反應(yīng)過來,無論怎樣,先抓住了總沒錯。真有問題,還有村長去判斷。
“別反抗,我們都知道你厲害,但我們?nèi)硕嗖粫履?!”性子急的村民已?jīng)開始逼近。
輕嘆了口氣,雖然一開始就沒報希望。但看到這個結(jié)果,唐牧還是有些失望。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只要被抓住,恐怕就真的沒機會了。唐牧現(xiàn)在唯一的底牌是轉(zhuǎn)輪槍都被他藏了起來,所以威爾遜不會輕易殺了他。
周圍已經(jīng)圍滿村民,看著遠處也依稀趕來的人群。唐牧收回匕首,安靜的取出轉(zhuǎn)輪槍。
“砰!”
被瞄準(zhǔn)的商隊侍衛(wèi)神情大變,第一時間躲避,但終歸距離太近,伴隨著巨大的轟鳴,一股血跡從他胸口竄出,當(dāng)場倒地。
“??!”
“他是魔鬼!”周圍的村民根本不知道槍是什么,從未見過這樣場景的他們頓時慌亂后退,一片混亂。
再次抬起槍,唐牧槍口所指處人群紛紛躲開。借著這種威懾,唐牧果斷逃出包圍,沖進樹林。有個別年輕人反應(yīng)過來想追,卻被看到的唐牧用槍口指著哆嗦后退。在場十幾人,竟沒有一人敢繼續(xù)追下去。
眼看唐牧沖進樹林消失,遠遠只聽到唐牧的聲音。
“別相信威爾遜和商隊!”
不過一刻鐘,遠在南面圍堵的安德烈便趕過來。
“混蛋!”看著現(xiàn)場一片狼藉和胸口中槍的侍衛(wèi),安德烈怒吼出聲,唐牧明顯已經(jīng)逃了。帶讓一人去看顧中槍后還在地上抽搐的侍衛(wèi),安德烈?guī)鲜O碌奈迦?,往山林追去?p> 轉(zhuǎn)輪槍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每次開槍都要裝填彈藥清理槍管,而且威力不大。唐牧并不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槍手,安德烈判斷他最多只能開一次槍。就算唐牧聰慧,研究明白了,在逃命中,也沒時間重新裝填。
安德烈的判斷是準(zhǔn)確的,此時的唐牧面色慘白,冷汗已經(jīng)濕透背脊。槍只能開一次,火藥是他自己裝填的,槍管則本身就清理過。一槍打在商隊侍衛(wèi)身上也是防止他叫破,這樣才能靠信息的不對等逃出生天。
體力快速流失,雙腿肌肉和手臂都酸的發(fā)痛。唐牧咬緊牙關(guān),想著商隊發(fā)現(xiàn)的水洼處,盡全力跑去。事到如今,唐牧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樹妖。
真切見識了巨獸和樹妖的神奇,并親身被其所救。唐牧已經(jīng)能猜到水洼處那一片霧氣繚繞的神奇山林是樹妖的住所。
雙腿雙手關(guān)節(jié)酸的發(fā)痛,背上行李仿佛重的不可思議,雙臂因幾次猛然發(fā)力而虛脫,身上被毆打的地方時不時隱隱作痛,這么差的狀態(tài)對唐牧來說是平生第一次。
回去向威爾遜求饒命?唐牧自嘲,意志力反而被刺激的堅定了一些。
“但,這樣不行啊?!眲幼髟絹碓铰颇林?,這樣下去,只會被反應(yīng)過來的安德烈他們追上。在樹邊稍微倚靠下恢復(fù)體力,唐牧解下背上包裹,僅留下水和食物。武器上木弓根本沒有帶出來,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和腰上的槍則不舍得扔掉,只要找到樹妖,有一些喘息時間,唐牧自信能研究出轉(zhuǎn)輪槍的用法。
輕裝上陣,提起一口氣,不敢繼續(xù)休息,唐牧再次小步奔行。時間漫長和煎熬的過去,等唐牧意識到四肢已經(jīng)失去最后一點力氣,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隱蔽的山隙近在眼前,幾只兔子和一只野狼正從中走出。
唐牧驚喜,沒錯了,沒有其他地方有這么有這么有勇氣的兔子了。毫無知覺的四肢被注入最后一點氣力,唐牧蹣跚進入山隙。熟悉的水洼出現(xiàn)眼前,上次商隊在此駐扎留下的痕跡還依稀可見。
夜晚飲水的動物并不多,依然是一派安靜平和的模樣。無論什么種類的動物,都相安無事。唐牧看到一只猴子正踩在野狼腦袋上,而野狼飲水的腦袋旁邊,一只山雉也正并排翹著尾巴飲水。
這景色讓人忍不住放松下來,強打精神,艾瑪姐妹還在等自己營救,商隊的栽贓也還沒澄清,自己困獸的局面也還沒破局,遠不是放松的時候。
一路奔行,唐牧對時間的感覺非常模糊,只能看天色猜測過去了接近十個小時。實際上,在村莊,時間一直都是比較模糊的,村莊不信仰主,所以沒有常見的教堂和教堂里三小時一次的鐘聲。
而商隊,除了威爾遜唐牧知道他有一個懷表,很寶貝的貼身攜帶,看管的比槍還緊張。其他人,包括安德烈也都是看天計時。
對于尋找樹妖,唐牧沒有一點把握。無論是那綠色的身影還是巨獸,唐牧連他們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交談。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為什么救了他和姐妹兩人,他們能正常交流么,唐牧都不知道。
唐牧只期望,村莊的傳說是真的,樹妖是村莊的守護神,不會在危機面前坐視不理。
“樹妖!我是唐牧,之前您救過的外邦人,村莊正在面臨巨大的威脅,請求您的幫助!”用盡力氣不斷大吼,山風(fēng)透過樹隙迎面刮來,吹得面孔生疼。幾只野兔奇怪的望過來,紅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刺人,唐牧尷尬的停下來。
“好吧,我就是試試?!睂擂蔚淖哉Z,唐牧取出幾片硬面包用水泡上,填補饑腸轆轆的胃。這還是之前用半只野兔和勞拉換的,商隊發(fā)的只有咯牙的硬干糧,葡萄酒還得用銅角跟威爾遜買。
“這水一股怪味,還是之前勞拉家釀的杏仁酒好喝啊?!比齼上鲁酝昝姘偃〕鲆槐∑L(fēng)干蛇肉,干嚼下肚,胃部一片溫?zé)?,唐牧勉力站起身來,開始清理雜草。
圈定好一個圈,將圈周圍的野草拔光,隔出一個接近一米的隔離帶,再到之前商隊駐扎處拾取一些做草墊和簡陋木棚用的樹枝雜草。唐牧將這些堆在圈中心,取出貼身的火石,開始點火。
這是唐牧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前面霧氣彌漫的山林唐牧沒本事穿過。肺活量也沒法讓求救聲穿過幾十英里的山林飄到樹妖耳朵里。置于放火燒林什么的,唐牧還不想見到樹妖后一句話都沒說全就被巨獸打死。
點燃易燃的干草,再引燃樹枝,火勢漸大。唐牧望向山林,寄希望樹妖能發(fā)現(xiàn)。商隊,村莊,對如今孤身一人的唐牧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如果樹妖沒出現(xiàn),如果艾瑪姐妹已經(jīng)被害,如果栽贓沒辦法被澄清,諸多念頭閃過,沒任何一刻,唐牧感到這樣無助。
火開始點燃還未干燥的粗樹枝,濃烈的黑煙滾滾升上天空,唐牧知道,黑煙在有可能通知到樹妖的同時。也會將他的位置暴露,屆時,安德烈和商隊侍衛(wèi),還有滿腔仇恨的村民,或許很快就會趕來。
一個只是在賭一個可能性,一個是必然到來的威脅,看似愚蠢的決定,唐牧卻沒有選擇,甚至不能離開這里太遠。
或許還有一個選擇,就此放下一切,逃離這里,花幾天時間離開奔寧山脈。然后隱姓埋名,重新生活。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就此忘掉,無論是商隊的陰謀,村莊的危機,相處愉快的艾瑪姐妹,還是神奇的巨獸,或是那個讓人魂牽夢繞的勾人樹妖。
是啊,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才在這里拼命。保住小命逃走,利用以前的地下關(guān)系賣掉槍,換個名字,混進一個小城市或是在哪個村鎮(zhèn)落腳,做點小生意或買個莊子,取個姑娘生活不好么?
憑什么要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人拼命,被栽贓被冤枉,狼狽不堪?
滾滾濃煙在半空變換,仿佛一個詭異笑臉,在嘲諷,在譏笑。那晚在艾瑪姐妹家門前的疑問和回答再次響徹腦海。
“原來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