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很瘦的矮個兒蹲下來,在地上拈了一把放到鼻尖輕嗅,搖了搖頭,“沒有火藥味?!?p> “這爆炸當真稀奇得很?!笔葑游氖颗牧伺哪X門,“大人,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可是現(xiàn)趕著幫您燒起了第一把啊。”
矮個兒官員拍掉手上沾的煙灰,重新站起來,轉頭看向身后的衙差,“你們確定,錢大人當真連續(xù)見鬼多日?”
后面一排衙差齊齊點頭。
有一個膽子大點的道:“新……大人,若不是鬼,難道真是寧蘇縣主給的那盒……那盒胡粉的緣故?”
矮個子官員擺擺手,“本官不姓‘新’,姓葉?!?p> 不等衙差再開口,葉志宜又道:“第一,胡粉的成份是鉛,并不能引起爆炸;第二,據(jù)你們描述,那盒粉最多能裝五兩。
“要想引起這等程度的爆炸,以如今的火藥而言,也得要五斤左右?!?p> 他手指過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黢黑,尤其是錢振年和夫人之前睡的臥室,幾乎什么都已經炸沒了。
眾衙差再次齊齊點頭,彼此小聲議論:“那就只能是鬼……”
葉志宜揉了揉手腕,沒想到升官后的第一樁公案就如此復雜,京城果然藏龍臥虎。
他轉過身,“你們繼續(xù)搜索錢大人的臥房,任何東西都不能放過,哪怕是紙屑、碎瓷之類的,都不要放過?!?p> 衙差們面面相覷,有些嫌惡那地方臟,但還是只能照做。
跟著一同進京的主簿劉潤走回到葉志宜身邊,把那些衙差們的表情收入眼底,暗自冷笑。
“怎么?”葉志宜看向他。
劉潤聳肩,“還不如休寧縣衙的。”
憑借二人合作多年的默契,葉志宜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笑了笑,“那就當做新官的第二把火好了?!?p> 二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老爺——啟稟老爺,”一個小廝忽然從大門外奔進來,恭敬地行禮,“方才有人送來帖子,說是今晚要為老爺和主簿接風洗塵?!?p> 葉志宜皺眉,但還是將小廝手中的帖子接過,粗略掃了一眼。
帖子上用詞很是斟酌,并未有過分言語,但落款的名字卻讓葉志宜瞇起眼睛。
劉潤湊過來看了一眼,“鴻鵠樓老板?該不會是什么煙花之地吧?”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沒正經?!比~志宜踢了他一腳,朝小廝看去,“有打聽到什么?”
這個小廝名叫藍東,為人機靈忠誠,也是他從休寧縣帶過來的人。
藍東笑吟吟地點頭,“主簿大人說得不對,那是京城最大的酒樓,光在京城就有兩家分號,京畿一帶少說也有三四家。
“若說京城里的大酒樓,鴻鵠樓的名號甩后面第二的春風樓太多了,可謂如雷貫耳……”
“行了行了,就你這嘴,去給鴻鵠樓攬客去,別在這兒屈才了。”劉潤趕緊擺手打斷他。
藍東依然笑瞇瞇的,“可是小的舍不得老爺和劉主簿嘛?!?p> 劉潤笑罵:“臭小子還貧嘴——”作勢要上去揍人,藍東馬上跑開了。
劉潤揉了揉手腕,瞧了一眼葉志宜,“大人,咱們真要去么?”
葉志宜緩緩地將請?zhí)匦路饣卦瓨?,“既然要知己知彼,為何不敢前去赴約?不過,現(xiàn)在我倒想知道別的事……”
他抓住一個從身邊過去的衙差,“錢大人最后一個月來辦的案子的卷宗,可有被燒毀?”
被抓住的衙差嚇了一跳,遺憾地搖了搖頭,“最近兩個月的應該都燒掉啦。不過王主簿應該還記得不少,他一向好記性。”
葉志宜心里有些失望,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道:“叫王主簿過來一趟?!?p> 衙差趕緊跑開,不多時,過來了一個胡子花白的小老頭兒,唯唯諾諾地向葉志宜二人行禮。
原以為這老頭兒年齡大了不記事,沒想到說起最近半個月的案子,他一樁樁當真記得分明。
劉潤把王老主簿所說都記錄下來,等送走了老頭兒,他一掃上面的名字,不由笑了,“一回來就看到了故人?!?p> 順著他的手指,葉志宜看到了排在第一位的“衛(wèi)國公府丫鬟謀害主人反被親兄所殺”那一行字。
他把后面的內容也默念一遍,驚訝地道:“不正是那位三小姐離京出現(xiàn)在休寧縣衙的時候么?”
“可不就是那么巧。”劉潤嘿笑,“霍三小姐把人抓住送去衙門,自己離京之后,唯一的證人被殺、兇手也自盡,嘖嘖……”
葉志宜微微頷首,又將后面的內容翻了翻,沒有看出什么破綻。
如此一來,最大的可能就是這樁案子牽扯出來的。
要么是衛(wèi)國公府心有不甘而對這位前任京兆尹進行懲處,要么就是兇手——也即受害人和證人這一家的親眷,對判了葫蘆案的京兆尹進行報復。
看了看頭頂天色,葉志宜拈須思索片刻,“先遞個帖子到衛(wèi)國公府作為禮數(shù),明日咱們上門拜會一下霍三小姐?!?p> “現(xiàn)在是寧蘇縣主?!眲櫺χm正。
“總之交給你了。”葉志宜擺擺手,“記得赴宴之前要更衣?!?p> 新任京兆尹赴任第一天,就有帖子送到衛(wèi)國公府上,引起了國公府一眾人的注意。
尤其,拜帖上明明白白寫著,只求見寧蘇縣主霍云淺一人。
這更令鳳夫人和霍明佑有些不安。
原本霍云淺也有些擔心,但看到拜帖最后落款的名字,心頭忽然一輕,笑道:“既然是葉大人來查案,定然信得過。”
但她心里還是有些意外。
她只記得第一世里的葉志宜最終官居太仆,卻沒印象他還做過一段時間京兆尹?
但這個案子既然交到了他的手里,只需稍微加以引導,憑葉志宜的本事,或許能把太子再惡心一把。
“但愿如此?!被裘饔訉@個人根本沒聽說過,隨口應了句話,轉頭看向外面天色,看向霍云淺,輕輕咳嗽一聲。
霍云淺當然會意,忽然起身向鳳夫人道:“娘~三哥在涼州答應了要請我吃春風樓,今天我不在家用晚膳了,去敲三哥竹杠,好不好嘛?”
璧月堂
霍明佑:媳婦我沒說謊,我的私房錢都是被阿淺那個丫頭給訛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