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聲呼呼,雷雨交并,一個人步伐踉蹌狼狽不堪,手里的劍早就有了缺口,卻始終由麻布條緊緊纏繞在手里,未見脫落,麻布條也早已是沾滿了血跡,化成了暗褐色。
為何,為何……
為何自己本來已經(jīng)隱姓埋名了,那人還是不愿放過自己;本以為借死脫身,不再出現(xiàn)在人世便可安度余生,那條毒蛇又怎會找上門來,呵,龍?那人之作為,也只配得上毒蛇的稱呼了。
“疏樓龍宿,你既不讓君楓白存活于世,君楓白也絕不會,讓汝好過……嗚??!”
一口猩紅嘔出,君楓白在倚靠著一棵大樹,鮮血和著雨、泥滴下,已是模糊了面目;而在君楓白周遭,數(shù)十名身著儒門天下生員服飾的儒生已將君楓白團團包圍。
這時,生員成兩列分開,卻見一人面臉倨傲,一身華貴藍色儒袍,手持三尺儒劍,撐著一把紙傘,緩步走到了最前列,正是儒門天下三監(jiān)之樂監(jiān)司——夕陽湖映·雨游水。
“君楓白,你今日,逃不了了?!濒~游水的眼光,冰冷的像是在看一個死人,話語中毫無遮x掩的表現(xiàn)著他的傲氣。
“哈?!?p> 君楓白冷笑一聲,看魚游水的目光全是不屑,昔日的君楓白,以文殊天劍劍法名傳中原武林,和傲笑紅塵相交,雖然實力不如傲笑紅塵、疏樓龍宿,但也不是魚游水這類人輕易可欺;若非他昔日重創(chuàng)根基大損,如今又豈會讓魚游水這樣的人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想到此處,君楓白心內(nèi)一橫,出言挑釁道:“久聞儒門天下高手眾多,魚游水你既然名列三監(jiān),必然也是非凡,可敢與我一決生死?!?p> “哈!”只聞魚游水冷笑一聲:“智者斗智不斗力,吾貴為儒門天下司監(jiān),豈會和你這等下等人物搏生死,眾人齊上!”
一聲令下,儒生圍攻而上。君楓白無奈一笑,心知無可能,那番挑釁言辭不過試探,如今果然徒勞無功。
疏樓龍宿,汝之麾下,果然和你一般都是虛偽狡詐之徒……
文殊天劍再運,殘劍提使,落處便是一條性命,但儒生進攻自有章法,天、地、人三才之位轉(zhuǎn)瞬又見補上,君楓白不及回防,身上又多出幾道傷口。
一路逃來,君楓白已然麻木,多出幾道傷口渾若無感,再傷數(shù)名儒生;而就在此刻,魚游水出手了,但見青光一閃,身疲氣竭的君楓白連連后退,手上的劍若非布條纏著,險險脫手而出。
魚游水入戰(zhàn),君楓白更是險象環(huán)生,不過數(shù)十息,身上又平添了不少傷口,魚游水為能在疏樓龍宿面前邀功,全力盡展,君楓白姓名已若風(fēng)中殘燭,飄蕩不已。
就在危急之刻,卻見一招一氣一擊,來的悄無聲息,卻又威力超凡,魚游水領(lǐng)導(dǎo)下的儒生陣勢頓時被破,也讓君楓白有了一瞬喘息脫戰(zhàn)的機會。
“來者何人?!”魚游水看向暗處,只聞輕咳聲由遠至近,緩緩露出身形。
來人黑發(fā)隨風(fēng)飄蕩,一身普通不過的素衫雅服,手持一把平平無奇的白紙傘,左手還牽著一名孩童。
“冷夜無常,惟心憑罪。清濁是非,莫問奈何。懷璧明罪·問奈何。”
自稱問奈何的男子帶著孩童停下了腳步,看著血泥攪和在一起的地面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問奈何。”孩童抬起頭,懵懂天真,問道:“他們在做什么?”
“他們在為了各自的欲望而爭斗?!眴柲魏蔚恼f道:“猜疑、怯懦、背叛、偽善、冷漠、縱容、愛,此七者為人生之罪,人生有欲,七罪難免,故人人丑惡。”
魚游水見問奈何不僅不離開,還在那里大放厥詞,呵斥道:“那人還不離開嗎!卷入爭端對你和那娃兒并無好處?!?p> 問奈何聞言,停下了對身旁孩童的教導(dǎo):“疏樓龍宿不過學(xué)海無涯門生,后出走創(chuàng)儒門天下,憑其實力手腕打下偌大根基,儒門派系之人尊稱其一聲龍首;只是不知,儒門天下,沒了疏樓龍宿,還能撐持幾日?”
“放肆!”
聽聞問奈何口出不敬之語,魚游水怒喝一聲,提劍直取問奈何,卻見——
“一瞬絕影!”
以指代兵,絕快之招,魚游水還未逼近二人身前,沖勢已是戛然而止,卻見問奈何攻勢不止,身形穿梭似幻,儒門天下數(shù)十儒生不及反應(yīng),只覺喉前一涼,回過神來時已無多少生命力,頹然倒地,化作一具具在大雨中飛快失去體溫的尸體。
“問奈何,你身上,打濕了。”重歸傘下,孩童重新將傘還給了問奈何,又不知從哪里掏出了手帕想給問奈何擦拭雨水。
“好了,熒禍。”問奈何制止了孩童的動作,而是撐著傘,邁著步子,來到了君楓白面前。
目睹全程,君楓白如何不知眼前之人乃是頂尖的高手,不敢大意,彎腰行禮道:“多謝閣下救命之恩,君楓白來日必有所報?!?p> “君楓白?!眴柲魏挝⑽Ⅴ久?,搖了搖頭,松開了牽著孩童的手,化出了一個面具:“君楓白,于今夜便已經(jīng)死了,如今這世上的,只有解龍形?!?p> 君楓白聞言一愣,看著問奈何手上的面具,再聽聞解龍形之名,隨即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揭破龍之偽善的虛偽假面,解龍形之名確實再合適不過。”
君楓白從問奈何手中接過面具,拜下以謝,隨后不顧自身傷勢尚沉重,徑直轉(zhuǎn)頭,踏著風(fēng)雨離開了。
“問奈何,你為什么要幫他呢?”孩童一臉疑惑的看著問奈何,在他的記憶中,問奈何是那種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的冰冷態(tài)度,像今日這種會對人出手相助的舉動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xiàn)在問奈何身上。
“你覺得我是在幫他嗎?”
“不是嗎?你救了他。”
面對孩童的問題,問奈何不置可否,輕聲咳嗽著,牽著孩童的手,撐著傘消失在大雨之中,只留滿地尸體,象征江湖風(fēng)雨驟急,變換無常,人,無處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