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亂殿
寒慕在大雨中醒來,如夜墨所說,在茂盛的藤蔓與枝葉的保護下,除了身上中的刀傷與箭傷外,其他的只是在落下時被樹枝劃傷了皮肉。
他艱難地站了起來,雨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果真是悶了這幾天的時間,要在這一夜傾瀉而下。
“夜墨,等著我?!彼孀×餮恢沟膫?,在雨夜的深山中摸索前行。
山路本就坑洼難行,又經(jīng)過一夜暴雨的沖刷山體松軟泥濘不堪,黑暗中寒慕一腳踏空滾下了山坡,模糊中感覺似有人向他這邊過來,無奈再也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大雨中那人拖著重傷的寒慕,敲開了一家茅屋之門。
“爹,好好地照顧他,幫他養(yǎng)好傷,等他醒來后不要讓他亂跑?!闭f話之人竟然是梅兒。
“丫頭,你弄個死人過來干嘛?”梅兒爹看著床上毫無生息的寒慕問道。
“什么死人,他還活的好不好。”梅兒白了一眼當?shù)臎]好氣地道:“您可要好好照顧他,可別把他給醫(yī)死了。”
“放心吧,你爹我上山采藥幾十年,多少也懂點醫(yī)理,你快回去吧,莫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梅兒爹連忙囑咐她。
“那我走了,您可要看好他啊?!泵穬翰辉诙嗾f,轉(zhuǎn)身出門沒入雨夜之中。
一夜大雨過后,天氣放晴,燥熱又開始襲擊而來。
夜墨從噩夢中醒來,剛一下床便感覺天旋地轉(zhuǎn),一頭又栽倒在地。
“夜墨?!蔽髟萝幱疬B忙相扶。
“走開?!币鼓昧ν崎_他,跌跌撞撞往外走。
“你與亂黨勾結(jié)屬重罪,不要認為父王不殺你。”西月軒羽道:“你只要走出別館,我便無力再保你?!?p> “一切都在你謀劃之中,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币鼓珡姄紊眢w。
西月軒羽看著她心痛不已,雖利用脅迫于她,也實屬無奈之舉,但一想到她斷崖拼死護寒慕時,怒火便不由竄起。
“那人是誰,他是你什么人?”西月軒羽一把抓住她怒問。
夜墨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那憤怒到底來自何處,卻無從所知。
“你不配知道。”夜墨用力推開他,身子因虛弱扶住房門。
西月軒羽冷笑一聲道:“他已經(jīng)死了,是你將他推下山崖,是你害死了他?!?p> “他不會死的,不會。”夜墨無力地嘶喊。
“他的尸體已掛在鬧市高桿之上?!蔽髟萝幱鹄淅涞乜粗?。
“你說謊。”夜墨雖不信,但心中卻遲疑了。
“你不想去看看?”西月軒羽一把拉住她道:“你去看看你的慕兄,你去叫他,看他可還應(yīng)你?”
夜墨奮力推開他奔向別館門口。
門衛(wèi)將她攔截。
“誰敢擋我?”夜墨眼睛已充滿了血紅之色,讓人不敢直視。
西月軒羽沖門衛(wèi)揮了揮手,門衛(wèi)這才放行。
龍城鬧市口,那裁斷生殺的地方,殺人示眾的百尺高桿之上,果真吊著一個人。
“不會的,不會的?!币鼓钸吨鴵屵^高桿之下看守的腰刀,躍起將繩索砍斷。
她擁住寒慕的尸體,感覺天地萬物均為虛空,不由一口鮮血噴出。
良久良久,她任由周圍的官兵一層一層的圍上,任由周圍的一切跟著她一起旋轉(zhuǎn),她憑意念支撐著,抵擋撲過來的官兵,為的只是保護寒慕。
“王爺,這樣下去夜大人支撐不了多久。”站在鬧市對面“一口香”酒樓內(nèi)的托木對西月軒羽道。
“她不瘋魔又怎能激怒父王?!蔽髟萝幱鹄淅涞氐馈?p> “王爺,莫怪在下多嘴,你既然喜歡墨姑娘,為何還要……”托木遲疑地看著他。
“她終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西月軒羽長嘆一口氣,神情間好不落寞。
“王爺,忠王與徳王來了?!蓖心镜?。
西月軒政與軒德帶領(lǐng)一隊人馬,將鬧市圍的水泄不通,遠處還有一些看熱鬧的百姓。
“你看到?jīng)]有,這些百姓健忘得很,只要讓他們過上安居樂業(yè)的生活,他們根本不在乎誰為朝誰為政?!蔽髟萝幱饘ν心镜溃骸霸撌俏覀円姼竿醯臅r候了?!彼f罷走下酒樓。
“我們不救夜大人了?”托木擔心道。
“五哥自有分寸。”西月軒羽道。
果真,西月軒德沖眾官兵大聲喊道:“王上有令,活捉此女,不可傷害?!?p> 西月軒羽會心一笑,翻身上馬直奔王宮。
西月軒政搭弓引箭對準了夜墨,似乎他并沒有聽到西月軒徳剛才的喊話。
“哥,你干什么,父王要活的,你想抗命?!蔽髟萝帍约钡?。
“我心中有數(shù)?!蔽髟萝幷捖洌闼砷_了弓弦。
他果真箭無虛發(fā),在眾兄弟中,只有他的箭法才能與西月軒羽相提并論。
亂軍之中,此箭正射中夜墨手拿的鋼刀,夜墨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將她押往王宮?!蔽髟萝幷暗?。
“西月軒政,你此時不殺我,我定會殺你?!币鼓薜?。
“待死之人還敢猖狂?!蔽髟萝帍院鸬溃骸皩⑺鹤摺!?p> 夜墨最后看了一眼寒慕,暗道:“慕兄等我,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
王宮宮殿之上,西月拓石臉色鐵青地看著渾身血衣的夜墨,這個曾讓自己把生命托付給她的人,卻是最想讓自己死的人。
“夜墨,我屢次放你生命,你卻恩將仇報,你真的認為孤不敢殺你?”西月拓石沉聲質(zhì)問。
“你荼毒百姓何其殘暴,休在我面前提什么恩德?!币鼓藭r身上的戾氣又重了幾分。
“我離國是奉天命順民意,討伐無能昏君,我說過我會讓你看到,我離國鐵蹄終將踏入你天啟大地的一天。”西月拓石豪氣萬丈。
“王上英明?!钡顑?nèi)一片贊譽之聲。
“真是可笑,你看看你這些臣子兒孫的嘴臉,一個個只會阿諛奉承,骨子里卻包藏禍心?!币鼓钢顑?nèi)眾人道:“他,他,還有他,這里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你雖高高在上指揮若定,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個笑話?!?p> 她的一番話把在場的眾位說的均低頭不語。
“好,好啊,你敢指責孤王,你敢笑話孤。”西月拓石大怒之下忍不住咳嗽起來,他強忍著怒火指著殿內(nèi)所有人吼道:“看你們一個個默不作聲,這是認可了她說的話嘍?”
“父王,此女心機頗多,莫要信她。”西月軒澤低眉拱手立于殿上。
“是啊,父王,此女狡猾多變,幾次試圖激怒于您,可見她心懷不軌,對您定有相害之心。”西月軒政果真是個莽漢,不假思索沖口而出。
他的話一出,大殿內(nèi)一片死寂。
西月軒澤忍不住暗罵:蠢貨。卻不敢上前搭話,這麻煩誰敢惹上身,不要命了么?
西月軒羽低頭不語,嘴角忍不住上揚了一下。
“哼,聽到?jīng)]有,心虛至此,沒人逼他,竟自己跳出承認了他的心思。”夜墨冷笑道。
她雖無過多講話,但只此一句已足夠讓西月軒政萬劫不復(fù)。
“住口?!蔽髟萝幷坪跻灿X察出自己闖下大禍,情急之下竟抬掌打向夜墨。
“哥。”西月軒德一把沒有按住。
這一掌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了夜墨身上,西月軒政在憤怒之下不計后果,力道十足十,如此剛猛有力的掌鋒,可以劈死一頭牛,何況是此時身心俱疲的柔弱女子?
夜墨一口鮮血噴出,她并未指責西月軒政,而是對西月拓石冷笑道:“你終究逃不過帝王之死?!?p> 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人倒在了大殿之上。
這“帝王之死”夜墨曾對西月拓石講過,便是身為帝國的君王,總是躲不開繞不過,被滅國被篡位被兒孫毒害的結(jié)果。
此時被夜墨在這大殿上說出,總感覺被詛咒了一般,背后涼颼颼的。
“夜墨?!蔽髟萝幱鹕锨氨ё×怂?,低聲喚道。
這一刻,他無法再掩飾悲傷。
張路連忙跑了過去,手扶夜墨腕間,片刻眉頭擰在了一起,似乎他在夜墨脈搏上覺查出了什么,卻又不敢肯定。
“張路……”西月拓石喊道。
“王上,夜大人似乎是……”張路語結(jié)不敢說下去。
“講?!蔽髟峦厥鹊?。
“夜大人似乎中了一種名為‘無妄’之毒的慢性劇毒?!睆埪访胤A。
“無妄?”西月拓石不解問道:“這是何毒,可有解藥?”
“此毒名喚‘無妄’無藥可解。”張路道。
“逆子,逆子啊,難道你們一個個真的都想讓我死?”西月拓石睜著血紅的眼睛,指著殿下眾人吼道。
他突然感覺到夜墨所說的含義,這大殿之上站立的哪是自己的兒孫,分明是如狼似虎的野獸,不由一口鮮血噴出,倒在榻上。
一時間,大殿之上亂做一團。
張路趁亂低聲對西月軒羽道:“王爺,夜大人還有脈搏?!?p> 西月軒羽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剛才說的話。
張路不在理會他,撇下他與夜墨奔向了西月拓石。
西門軒德對兀自發(fā)呆的西月軒政叮囑道:“哥,莫再異動?!?p> 眾人退出殿外,西月軒羽偷偷將夜墨交給托木,低聲叮囑道:“莫要回別館,速找一隱蔽之處為她療傷?!?p> 托木心中明白,接過夜墨迅速離開,在這忙亂之中眾人早已把夜墨遺忘。
良久,張路神情疲乏地走出大殿,對眾人道:“王上無礙,只需靜養(yǎng)便可,各位王爺大臣在此久留也無益處,還是散了吧?!?p> 眾人聽了既然無事,便各自懷著心事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