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南面有座假山,假山底部有石洞,進入石洞來,佳木蔥蘢,奇花閃灼,一股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
再進數(shù)步,漸向北邊,靠近出口,平坦寬闊了許多,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梢之間。
俯看下去,遠處橋上有一亭子,亭子周圍站著數(shù)個仆人丫鬟,亭中間則有四道身影,或坐或站,不時還有笑罵聲傳來。
“娘,九哥是大騙子!最近都不理我們!聽仆人說在閉什么關(guān)!我看他就是躲著我們......”
“姑母,宇哥哥最近應(yīng)該在準備冠禮的事兒!”
“哼,他前幾天還說自己是天才呢,還說只是小小冠禮....”
“以王宇表弟的天資確實不必太在意冠禮....”
“哈哈哈......你看!你看....青云哥哥都說了.....娘.....”
亭子中間石凳上坐著一位云鬢浸墨的中年美婦。
她左手端著杯托,右手拿起茶蓋把茶葉往一邊撥一撥,又輕輕吹著青嫩茶水,慢慢輕喝了一口。
聽著身邊幾位少年少女不停訴說聲,中年美婦時而點頭微笑,時而搖頭輕嘆,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哈,老遠都聽得到有人在說我壞話!”王宇從院門口進來對著石亭中王書婷打趣道。
亭子中間石凳上的中年美婦聞聲望去,身體微顫了下,她很久沒見到王宇了。
自從十年前發(fā)生那件事情后,王宇就進了宗廟瘋狂的修行,這一去就是十年,就算回到家族小院,他也沒有來看過中年美婦。
十年時間對整個修行世界其實并不長久,但對于一位母親來說已經(jīng)很長了。
王宇融合記憶之后才知道有這么一位可憐的母親,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很在乎親情。
馬上就要參加冠禮儀式了,為了不留遺憾他決定還是來看看他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母親。
看著景色宜人的院子,花草依舊,甚至還有兒時最愛去玩的假山石洞,在那里登高望遠,美不勝收。
十五歲少年本應(yīng)該意氣風發(fā),鋒芒畢露,而以前的王宇卻顯得有些深沉。
回轉(zhuǎn)思緒,王宇望向了亭中美婦,回憶如泉水般涌入腦間,他眼睛頓時一酸,也沒顧亭中還有王書婷她們,連忙跑進亭中跪坐在中年美婦身前溫柔的喊道:“娘……!”
“好,好,沒事就好,嗯?長高了……”中年美婦先是一愣,隔了片刻后便面露慈愛的說道。
然后,她又仔細的看著王宇,摸著他的胳膊,臉龐,頭發(fā).....
“孩兒不孝,如今才來看你!”望著中年美婦的臉,王宇不由心中一疼的自責道。
雖然中年美婦也是修行者,她并沒有顯得蒼老,但眼角仔細看卻不難發(fā)現(xiàn)一絲皺紋。
“不說了,不說了,來了就好!”中年美婦此時也眼中含淚說道。
她的淚水喜悅的淚水,是苦盡甘來的淚水。
這十年來她有自責,有憤怒,有哀傷,也有牽腸掛肚。當然,她也有心喜欣慰。在知道王宇修行天賦很不凡后,她很是為王宇感到高興。
中年美婦此時雖然不知道王宇為何又變了,但是她也不再去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兒子,是她十年前最疼愛的兒子。
一陣噓寒問暖后,忽然,中年美婦轉(zhuǎn)身吩咐道:“去準備晚宴,告知老爺我們今晚在蘭香園!”
“好的,夫人!”女管事面露喜色恭敬點頭應(yīng)道。
旁邊原本正說著的王書婷三人也被這一幕幕怔得說不出話來,他們不知道王宇這演的是哪一出。
為什么會說演呢?
試想一下以前冷面俊逸的少年,突然變得溫如暖沐,這畫面確實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九哥!是你嗎?你不會是又入怔了吧?!”王書婷疑惑的問道。說完她還在王宇眼前晃了晃她白嫩的手。
“瞎說什么呢!一遍玩去....!”王宇有些無語,一巴掌拍開了王書婷的手,有些懊惱說道。
剛才他是真的投入了感情的,雖然有一點點演的成分,但眼淚可是真的。
“娘!你看!九哥他....”
“好啦!別胡鬧了!....”中年美婦搖了搖頭,笑瞪了王書婷一眼,有些無奈道。
陳青檸自王宇進亭中便沒再言語,此刻她卻閃動著可愛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跪坐在中年美婦身前的他,而旁邊的陳青云卻顯得有些沉默。
王宇切底融合記憶之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包括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在亭子里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陳青檸好奇的目光,當時他也不敢轉(zhuǎn)頭回望,因為實在是有點羞愧。
“哎!真是孽緣啊!你說你咋就這么慫呢!”
“你還是天才呢?如此懦弱,居然獨自逃跑,多好的小姑娘啊,為了救你…...”
王宇現(xiàn)在心中對身體前主人是幽怨頗深,不停的腹誹他。
…………
蘭香四溢的園中,山珍海胥的晚宴進行得熱鬧非凡,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席間觥籌交錯,言語歡暢,其樂融融。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宇此時有些心不在焉,就連家族兄弟姊妹間行禮他也不過寒暄敷衍。
“宇兒,你怎么了?”見王書蜀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模樣,中年美婦目露關(guān)切的問道。
王書婷知道這些年因為王宇的事,她母親經(jīng)常在夜里偷偷流淚。
今天跟陳家兄妹來見她母親是為了讓她母親開心的,意外的是王宇居然出現(xiàn)了,打破了她所有的計劃。
而且王宇還參加了家庭宴會,這讓她很開心,又很擔憂,她怕九哥隔不了多久又會變回不茍言笑的人。
“喂,九哥,你怎么啦,母親問你呢!”王書婷一直關(guān)注著王宇,此刻見中年美婦問他沒反應(yīng),有些心急的在桌子下輕輕的踢了他一腳,又小聲的在他耳邊提醒道。
“嗯?.....怎么了?”感覺到被踢了下,撇了一眼王書婷,王宇疑惑的問道。
卻見此時的王書婷正朝著自己擠眉弄眼,顯得有點滑稽。
王宇見此突然好想笑,回了她一個白眼,然后,抬頭面向中年美婦微笑道:“娘,我在想怎么給你過生辰呢!”
突然,全場瞬間靜寂無聲,而所有的人都轉(zhuǎn)過頭來滿臉懵逼的看著此刻王宇的笑臉。
王宇見眾人沒反應(yīng),輕咳了一聲,便解釋道:“咳..我是這樣想的哈,我冠禮之后沒多久就是母親的生辰,趁著母親生辰就一起慶祝下!”
全場依舊靜寂,沒有一個人附和他的話,包括平時最愛熱鬧的王書婷。
中年美婦今天見到王宇來看她,就已經(jīng)很是開心,甚至今天晚宴她還喝了點靈酒。
剛剛看到王宇在椅子上發(fā)愣,中年美婦還有些擔心,可現(xiàn)在被突然要給她過生辰的話也給驚訝到了。
沒想到王宇還記得自己生辰,這讓她有點喜出望外。
“宇兒,你說的真的嗎?!”中年美婦稍微收斂喜色,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娘!當然是真的?。∥蚁肓撕镁媚?!”王宇面露誠懇的說道,說完還朝著眾人點頭。
在修行界隨著境界的提升,壽命比普通人要長很多,根本沒有多少修行者會在意生辰。
但是此時此刻的中年美婦可不這么想,這是她兒子第一次主動說要給她過生辰,她就必須要過。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要阻止的話,她肯定馬上翻臉沖上去就把那個人拍死!
“好!宇兒,有心了!”中年美婦看向王宇,凝視了幾秒,又面露慈笑點頭答應(yīng)道。
忽然,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然后轉(zhuǎn)頭淡淡瞧了眼坐在她旁邊的王雄,緊接著,又瞧了瞧一直沒有言語的眾人。
王雄瞟見中年美婦淡淡的眼神,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別看他平時對待王宇嚴厲有加,但是對待自己夫人可是又愛又怕的。
稍作遲疑,他尷尬輕咳兩聲,趕緊回道:“咳..咳!我可什么都沒說啊,呃.....這生辰必須得過!嗯..!”。
說完王雄又瞪了此刻有些得意洋洋的王宇一眼。
聽到王雄的話眾人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宇,又訕訕的看了一眼中年美婦旋即附聲道:
“娘,你早就應(yīng)該過生辰啦...!.”
“姑母,你今年的生辰在七里湖舉辦吧!那里正好荷花盛開...”
“母親,該準備新衣服手飾啦,女兒那里有新采購的靈品彩蠶獸絲....”。
聽到遠處傳來的嬉笑歡鬧聲,小亭里的王宇背著雙手,望著月色籠罩下滿園的蘭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也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最開心的一天了。沒有去擔心天泉宮冠禮,也沒有去在意能不能修行的事。
就在這時,王雄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亭子外望著此刻王宇的身影若有所思。
剛剛看似鬧劇,其實也解開了中年美婦多年的心結(jié),這讓王雄很欣慰。但是他又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王宇了。
“父親,我想生活不光詩與遠方!應(yīng)該還需要點錢……”忽然間,王宇轉(zhuǎn)頭望向王雄意味深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