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陳家頓時安靜了。
碗筷碰撞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甚至連呼吸聲都被深沉的壓抑著。
甚至有人想笑,但還是以極高的演技天賦控制住了。
“你說,你是鍋王的師兄?”陳欣玉擺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這……還真是出人意料?!?p> 她的表情又在適宜之時恢復(fù)平靜:“不過,其實我們與鍋王之間,也只是有一點小誤會罷了?!?p> “小誤會?是這樣嗎?”吳金星不滿的挑了挑眉毛,“我還曾記得,陳家曾在血罪臺,放言通緝鍋王,甚至還與他發(fā)生一場大戰(zhàn)。”
一提到這個,陳欣玉長嘆一聲:“唉,這是陳家職責所在,奉皇命為之,也是迫不得已,否則誰愿意與他交惡呢?甚至連今早的任命,都是不得已而為之?!?p> “哦,倘若如此的話,”吳金星的語氣逐漸陰沉,“如果我沒記錯,曾經(jīng)在耀陽道,有陳家弟子,將一禍事嫁禍鍋王?!?p> 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但吳金星始終記得,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陳家的存在。
“絕對不可能有此事!”陳欣玉毫不猶豫一口否定!
吳金星又靜靜地夾了一口菜,細嚼慢咽后,才說道:“他,叫陳玉。”
陳欣玉當即扭頭看向附近的一名長老:“陳玉在不在?”
那名長老不假思索地道:“陳玉于三天前自耀陽道歸家,現(xiàn)在尚未離開,仍在家中?!?p> 陳欣玉的目光掃向下方:“陳玉何在?出來!”
有一個中年人站起身:“家主有何吩咐?”
“陳玉,我問你,”一股如傾天般的威壓自陳欣玉宣泄而下,“你可曾在耀陽道,將禍事嫁禍鍋王?”
陳玉身體微微顫抖,頂著壓力:“沒、沒有。”
陳欣玉眉頭微微皺起,抬指寫下了一個“真”字:“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曾在耀陽道,將禍事嫁禍鍋王?”
這一次,陳玉沉默了,他張開嘴,想說話,但是卻遲遲發(fā)不出聲音,仿佛在與一股力量較勁,口型一直在變化不定。
吳金星神色平靜,但陳欣玉的神色卻逐漸陰沉下來。
然后,她緩緩寫下了一個“死”字!
“不!等等,”陳玉終于說話了,“明明是……”
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兀地倒了下去,生機斷絕了。伴隨著下一個“凈”降臨,一切又恢復(fù)了原樣,只是少了一個人。
“非常抱歉,”陳欣玉向吳金星鄭重道歉,“我沒想到竟然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不知陳家的誠意你是否滿意?!?p> “尚可?!眳墙鹦堑膽B(tài)度無比平淡。
“不知我們是否可以繼續(xù)商談剛才的事情——你是否愿意接受陳家的招攬?”
陳欣玉的態(tài)度無比誠懇,但實際上,能讓一家之主親自出面招攬一個少年,就已經(jīng)殊為不易,更別說要讓她放下身段。
“陳家不會虧待你的,陳家也絕不約束你。每次的任務(wù)你都有權(quán)力接受或拒絕,而每次行動我們都會支付豐厚的報酬,陳家雖然變得沒有,但錢還是挺多的?!?p> 吳金星還是在猶豫:“這個嘛……”
“你還有什么疑慮呢?”她不依不饒的繼續(xù)勸說,“我們之間無冤無仇,哪怕與鍋王之間也是小誤會,如此,給自己多一條生財之路,給自己找一可以躲避風(fēng)雨的容身之所不好嗎?”
“相信我,吳金星,相信陳家,陳家今日定不負你,明朝也不會,以后永遠不會,你可以永遠相信陳家!”
一陣沉默,沒有多余的聲音,只有無數(shù)道目光集中在陷入沉思的吳金星身上。
沒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思量些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他一定會答應(yīng)。
因為陳家所表現(xiàn)的誠意和所提供的利益,太多了。
不知多久之后,吳金星終于抬起了頭,直視陳欣玉的眼睛:“對不起,我拒絕?!?p> “為什么?”陳欣玉的眼眸沒有任何變化,但卻給人以越來越深邃之感,恐怖的威壓自天而降,狠狠地壓在吳金星身上。
“道理很簡單,因為我并不喜歡你們?!彼拐\而口無遮攔地道,“你們很聰明,拿捏住了我愛財?shù)娜觞c。但是我只是愛錢,卻并不是貪財。”
“將我誤判為這種市儈之徒,令我很失望?!?p> “就因為這個?”陳欣玉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就是因為這個?!?p> ?。凼莻€屁?。?p> 吳金星巴不得他們把自己當成市儈之徒,然后他們再扮演送財童子,不斷給他送錢。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陳家讓他感到不舒服。
太過冷漠,太過冷血,又好像假惺惺作勢,雖然他沒有明確證據(jù),但是這種直覺愈發(fā)強烈。
忽然間,他感到身上的壓力驟然一泄,了無蹤影,但他卻看到陳欣玉露出了笑容。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吳金星,想必你也知道,今早,陳家被委以鏟除鍋王的重任——你也不想你的師弟被人追殺吧?”
“噗嗤,哈哈哈,”吳金星忽然發(fā)笑了,“就憑你們也想抓住鍋王?還是趁早算了吧。我?guī)煹軄頍o影去無蹤,連我都不知道他會何時出現(xiàn)在何處,更何況你們?!?p> “這個好辦?!标愋烙褫p輕拍了一下掌,唰的一聲,所有人起立,以看死人的冷漠目光注視著吳金星。
“只要把你留在這里,鍋王不就自己上門來了嗎?”
吳金星強行壓下心中的混亂,挑了挑眉毛,表現(xiàn)出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是嗎?只怕你們留不住我。”
“昨天,謝家把我騙進樂舞殿,不一會就死了一個長老和一批廢物,樂舞殿也塌了。而昨晚,我?guī)煹芤惨话鸦馃酥x家三分之一?!?p> “為了試圖留下我,謝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知陳家準備好這個代價了嗎?哈哈,更何況我今天也是有備而來。”
“感謝陳家盛情款待,現(xiàn)時辰已晚,晚輩吳金星不再打擾諸位,祝諸位能一享今晚的寧靜祥和,告辭!”
說罷,吳金星一甩袖,轉(zhuǎn)身向下面走去。
道路兩旁,陳家弟子林立,怒火與殺氣如汪洋恣肆,只要陳欣玉一聲令下,這汪洋便能令吳金星尸骨無存!
而吳金星,面無懼色!
無他,只因為他把阿拉丁神鍋帶在了身上。
雖然只剩一次請江老出手的機會,但是倘若能用來讓陳家元氣大傷,一蹶不振,也物有所值了。
反正他死不掉,還能反復(fù)橫跳!
故而,越走越豪邁,越走越霸氣,硬生生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看著吳金星的背影,陳欣玉面色陰晴不定,拳頭極度握緊又緩緩松開,終究,她沒有下令殺掉吳金星。
從他剛才的話中,她不清楚吳金星是否真的準備了什么殺手锏,他手上是否真的握有日月壺。
她賭不起,因為一旦失敗整個陳家很可能就跌落四大世家的位置,墻推眾人倒,陳家將永無出頭之日!
只能目送吳金星離開。
“家主,”旁邊的陳汝長老勸道,“真的不殺了他嗎?這可是放虎歸山,今后想再殺他可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閉嘴!”陳欣玉冷冷地瞪了他們一眼,陳汝只能悻悻閉嘴。
過了一會,等吳金星平安離開陳家,陳欣玉以平靜的語氣道:
“召集陳家所有人過來。”
誰都能聽得出來,那份平靜之下是足以令世界恐懼的深沉。
馬上,剩余的陳家人全部進來了,其中不少人全副武裝,一副隨時作戰(zhàn)的模樣,而還有幾個人,正是先前被“殺”的三個瘋女人和陳玉。
陳欣玉環(huán)視一圈:“陳家,受陛下圣旨,從今往后,與鍋王不死不休!”
……
去時烈驕圣尊車,回時雙腳步十街,風(fēng)雪伴長途。
但是,吳金星卻不以為意,反倒是饒有趣味的欣賞著長安夜景。
落白紛紛,燈火曳曳,說笑陣陣,煙火重重。
吳金星不覺伸了一個懶腰,仿佛把所有的糟心事都拋到腦后:“啊,這才是長安,處處人間煙火的長安啊!”
什么世家紛爭,什么宗門暗斗,都比不上這凡間的歡聲笑語。
“是啊?!币慌院鋈挥幸粋€附和聲傳來,“難得有少年能知世間可貴為何物?!?p> “嗯?”吳金星側(cè)過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卻愛不釋手捧著酒葫蘆的白發(fā)老頭靠著墻,向他點了點頭。
吳金星眉頭一皺。
此刻正直落雪紛飛,雖然算不上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但是普通人以如此單薄的衣物走在大街上怕不是要凍死。
“老人家,”吳金星摸出幾個銀幣遞給他,“天越來越冷了,您還是去買些御寒的衣物吧?!?p> 剛白嫖了陳家見面禮,他已經(jīng)不在意這一點小錢了。
“不必不必?!崩项^迅速接過錢,然后連連擺手,“衣服什么的,并不重要,再冷的天,也不過一壺烈酒可消!”
“少年,感謝你請的酒錢,祝你永遠少年!”
然后,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就直奔一旁的一家酒館而去。
“……”吳金星無奈地收回目光,“唉,這個老酒鬼?!?p> “咦?吳金星?”這時,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