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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有此生

憶,思北(十二)

故里有此生 黃葉子呀 2065 2019-07-22 22:00:00

  思北的意識漸漸失控,他緊緊抓住阿唯的手,他帶著哀求的語氣說:“阿唯,別忘了我。”

  他說他的這一生,24歲,剛好活完十二生肖的第二輪,一半多的時間里,都被這個叫李阿唯的女子圍著轉(zhuǎn)。他以前不敢期待,后來有了期待,到現(xiàn)在,命不久矣,只求阿唯別在以后的日子里忘了他。

  可他那知道,阿唯將他的樣子不僅看在了眼里,更刻在心里。

  阿唯輕輕扶起思北,輕輕拍落他肩頭的雪,將外套的帽子戴上,她望著思北說:“如果孟婆叫你喝湯,你一定要喝兩碗,一碗忘記李蘭,一碗忘記我?!?p>  思北低頭,阿唯兩眼堅定的和他對視,他笑著回:“好。”

  “孟婆湯是用人的眼淚熬成的,你一定要把我的眼淚一滴不剩的喝完,然后頭也不回的走,知道嗎?”

  “知道了,阿唯?!?p>  “恩,一定要記住?!?p>  “孟婆湯其實是取人的鬼魂和采自俗世的藥材調(diào)合成,阿唯不哭?!?p>  “是人哪里有什么鬼魂,它就是用眼淚熬成的。”阿唯倔強的說。

  “好,聽阿唯的?!彼急睖厝岬钠艘话寻⑽ǖ哪槨?p>  可能是因為太害怕失去,還沒失去之前,就要習(xí)慣已經(jīng)失去的感受。

  阿唯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情緒,自己的眼淚,它們像是為了思北而生,思北的每一個動作,都能牽動它們。

  回去的路比來的時候要漫長的多,阿唯腦海里,全是思北說他想要活完這個冬天,她感到生命竟如此脆弱,脆弱到連期待明天的權(quán)利也要被剝奪。

  李蘭發(fā)瘋的尋找著思北,看到思北時整個人才放松下來,她沖到思北面前,思北迷迷糊糊,強撐著自己的身體,“李蘭,我沒事兒。”

  李蘭抽搐的身子,再聽到思北的話之后漸漸安定,她同阿唯扶著思北,將思北帶回了病房。

  阿唯的襪子被雪地的水沁入,她站在門外,看著李蘭,看著思北,轉(zhuǎn)身時候撞到詩遠。

  “阿唯........”

  阿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個人軟在地上,阿唯媽媽急忙上前抱住她。

  “媽,我的心,好痛啊。”

  像是被撕裂了,撒上海鹽,然后再緊緊的包上,任由傷口在海鹽里腐爛。

  阿唯緊緊揪著自己的心口,有些喘不過氣,站在一旁的詩遠手足無措,他上前,伸手又收回去。一路上,阿唯媽媽告訴他關(guān)于思北的事,此刻,他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站在這里。

  “沒事兒,媽在呢?!?p>  詩遠蹲下將阿唯的鞋脫下,脫掉阿唯的襪子,襪子還滴著水,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阿唯套上,將阿唯一把抱起,放到沙發(fā)上。

  媽媽和李蘭點頭問好,這是她們第二次見面。

  思北服過藥后,沉沉的睡著,他的思緒亂極了,他想讓自己醒,卻又醒不來。

  李蘭和媽媽并排坐著,詩遠拿起水杯,倒了些溫水,遞給阿唯。

  “謝謝?!?p>  “恩,阿唯,你,你還好吧?!痹娺h坐下,看著阿唯被凍得通紅的腳,他從包里拿出圍巾,給阿唯裹著腳。

  “我沒事兒,謝謝?!?p>  “那個,明天我?guī)湍阏埣侔?。?p>  “恩,謝謝?!?p>  “注意別感冒?!?p>  “好?!?p>  “今天作業(yè)我?guī)湍阕觥!?p>  詩遠總想找點說的,但是說什么都顯得自己很多余,他一直叨叨絮絮跟阿唯說話,阿唯有一句每一句的回答。

  “詩遠,你說人死后真的會遇見孟婆嗎?”

  詩遠被阿唯突然的一本正經(jīng)嚇到,他大腦來不及反應(yīng),嘴上卻口齒不清的說著:“應(yīng)該,應(yīng)該會吧,電視里演的都要和孟婆湯的?!?p>  “哦?!?p>  阿唯媽媽和李蘭坐了會兒,媽媽給阿唯帶了些換洗的衣服,走的時候,詩遠站在阿唯的面前,他重復(fù)了三四遍,有事一定要給他電話。

  阿唯點頭。

  詩遠心情突然變得沉重,他失戀了,失去了他第一次愛的人。

  那晚思北很難熬,陸醫(yī)生一直沒回去,一直呆在辦公室。

  李蘭中途起來三次,每一次,輕輕將手放在思北的鼻尖,直到感受到思北微弱的呼吸,她才敢確定,思北還活著。

  阿唯躲在沙發(fā)角里抹淚,李蘭小心翼翼回到床上,她問阿唯:“你知道這種感受嗎?靠著麻痹自己,相信他還能多活一天?!?p>  李蘭每天都告訴自己,思北會活過今天,無論多少個今天,她都相信,只要這樣,思北就還能活。

  “我二十二歲生下思北,生他的時候難產(chǎn),醫(yī)生問我保大還是保小,應(yīng)該是感受到他在我肚子里想要活下去,我告訴醫(yī)生保小。”

  李蘭二十二歲,有了思北,有思北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懷孕,知道的時候思北已經(jīng)成型。

  阿唯心里想了很多,她想問李蘭,關(guān)于思北的父親,關(guān)于她為什么生下思北后就去了美國,她想問的很多,但她沒有開口。

  那些好像不重要了,在思北快要死去的日子里,什么都不重要了。

  “生下思北后,護士小姐告訴我他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阿唯,你覺得思北的眼睛向星星嗎?”

  “恩?!?p>  “你一定很討厭我,因為,思北也很討厭我,他從七歲之后,就沒叫過我媽媽?!?p>  “不,思北不是討厭,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處理缺失的那部分情感?!?p>  ”如果當(dāng)初打掉思北,就不會讓他有現(xiàn)在的痛苦。“

  ”李蘭,還是很謝謝你,選擇將思北生下,至少,思北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謝謝你?!?p>  李蘭捂住心口,她想起思北在機場哀求她別走的樣子,她想起思北開口第一次叫她媽媽,想起他后來失望的眼神,想起他每次叫李蘭。

  思北第一次叫媽媽,兩歲的時候,李蘭回國,保姆牽著思北,思北奔向李蘭,在機場大聲的叫媽媽。

  李蘭那時候也有心軟過,也有過想要帶走思北的想法,也想過留下,只是美國阿,容不下她帶著一個孩子,后來她走的時候,悄悄在午夜,在思北正是午夜夢回的時候,拉著行李離開。

  思北醒著,他不做聲,聽著阿唯和李蘭的對話,難熬的夜啊,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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