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時辰后十七才幽幽轉(zhuǎn)醒。
睜開眼,床頭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十七一個抽搐,猛地捂上自己胸口,道:“你們做甚?”
話一出口才覺哪里不對勁,咿咿啊啊一陣,遂驚恐的睜著大眼睛,說道:“我的聲音,怎么變成女人了?”
大福翻著死魚眼,道:“從不知道還有人能將自己的性別也忘了。”
郎敖英捂著嘴偷笑。
十七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變回了女兒身,當(dāng)下不開心道:“我咋變回來的,是不是你,大福你把我變成女人干嘛?”
大福怒道:“不是我,誰知道你醉酒后干了什么?!?p> 十七目光一凝:“我,我干了,什么嗎?”說罷將目光轉(zhuǎn)向郎敖英。
郎敖英笑而不語,見問不出什么,她索性也不問了,翻身下床,豪邁地洗了把臉便抱起餅啃起來。
大福抬手深深捂臉,覺得人不可貌相這句話說的太好了。
尤其放十七身上,其精髓才能詮釋的如此淋漓盡致。
啃完餅,收拾一番后,幾人便離開了客棧,前往空山。
梁令縣街道即便白日也沒多少人,過往人群中近一半都是穿著道袍的道士,約莫都是聽聞怪事而來。
平平無奇地讓十七覺得無趣。
忽而拐角處走出一群人,與十七他們迎面而來。
十七放眼望去,漆黑如墨的明眸中多了些許亮光。
她望向走在最前方的青衣男子,嘴角輕微勾起。
男子身材高挑秀雅,頭發(fā)以白玉簪束起,腰間掛著一支泛著淡淡光暈,古樸而秀美的白玉笛,自遠(yuǎn)處緩步走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飄逸清冷,高潔無暇。
好似天邊外遠(yuǎn)離紅塵的隱匿仙人。
走近時,男子仿佛察覺到十七的目光,斜過目光望了她一眼,清如碧波的眸中閃過一抹異樣光芒。
只一瞬他便收回視線,錯開十七繼續(xù)朝前走去。
而男子身后跟著的人卻都盯著十七看了許久,直到走遠(yuǎn)還有人回過身來望十七。
這一切都被心細(xì)如發(fā)的郎敖英看在眼里,方才那個青衣男子連他看了都覺自慚形穢。
郎敖英偷瞄了眼十七,見她嘴角依舊掛著明媚的笑意,心頭發(fā)癢。
“十七,日頭大,你將帕子蒙臉上以免曬傷?!崩砂接膽牙锾统鲆粔K白帕子遞給十七。
“曬傷?”十七狐疑地看著郎敖英。
郎敖英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全是為你好的表情。
大福也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然你變回男兒身吧,男兒身就不怕曬了?!?p> “你倆這是做甚?”十七不解的接過白帕子,掛著指頭上甩來甩去。
大福見周圍還時不時地有人朝這邊看來,不由皺起眉。
他才不想承認(rèn)怕十七被人拐走,尤其那個青衣男子,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長得就跟登徒子似的,十七還眼巴巴的盯著人家看,太沒品味。
“你女人的模樣太丑,恐會嚇壞路人,所以你還是變回男人吧,看著順眼。”大福道。
十七眼角抽抽,居然說她丑?她道:“沒你丑。”說罷,將白帕子甩進(jìn)郎敖英懷里,邁著步子先走了。
大福氣憤,虧他還擔(dān)心她會被心懷不軌之人拐走,她居然說自己丑,當(dāng)即怒道:“十七!”
“哈哈哈哈。”十七在前方笑的肆意。
郎敖英將帕子重新揣進(jìn)懷中,跟上兩人,問道:“現(xiàn)在就去空山嗎?”
十七收回笑意,道:“先打探消息,傍晚上山?!鳖D了一瞬道:“小哥晚上你找個客棧等我們即可,山上情況不明,你去不安全?!?p> 郎敖英沉吟片刻點(diǎn)點(diǎn)頭。
臨近空山之時,十七隨意找了個穿道袍的人詢問空山情況。
細(xì)問之下才知曉,兩月前空山結(jié)了一怨魂,為女子,怨氣滔天殺心極重,兩月來每隔五日便會殺一人,手法殘忍,剜眼割耳,砍去雙臂撕爛嘴巴,且尸體全都在一日后消失不見,即便下棺已埋,二日尸體也會從墳中消失。
且但凡經(jīng)過空山附近的人,都會莫名產(chǎn)生幻覺而迷失其中瘋瘋癲癲,上了山的人更是沒一個能活著下來的。
十七嚴(yán)肅的問道:“你怎知上去的人都死了?”
道袍小生道:“近些日上去好些道家人,至今都未見有一人歸來?!?p> 十七皺著眉道了句謝,便轉(zhuǎn)向大福問道:“你確定抓你族人的是空山上的妖?”
大福道:“我每隔半年都會來此處查勘,不會有錯?!?p> 十七喃喃自語道:“這只女鬼極有可能被那只妖庇護(hù)著,否則這么多道家人怎會連只女鬼都抓不住?!?p> 郎敖英在一旁擰著眉,幫不上任何忙讓他心感無力與落寞。
“敖英,你找個客棧先待著,我與大福去空山附近看看?!笔叩?。
郎敖英望著十七,欲言又止,片刻道:“我去昨晚那家客棧等你們,小心些?!?p> 十七點(diǎn)點(diǎn)頭,便帶著大福走了。
郎敖英站在原地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有心無力。
他想幫她,站在她身旁與她一起斬妖除魔,但自己除了一肚子墨水外,什么都沒有。
從前引以為傲的才學(xué),如今卻開始漸漸想將之摒棄。
此時,走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后,大福帶著十七來到空山附近時,十七明顯察覺到山下空氣扭曲迷蒙,故認(rèn)為被人布下了陣法,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些人所說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的陣。
十七帶著大福小心翼翼地在周圍查勘,越查越覺此陣法怪異,自己似乎從未見過這樣的陣法,她竟然看不出這是什么陣,而想找出陣心則更不可能。
正當(dāng)十七坐在地上準(zhǔn)備休息時,瞥見不遠(yuǎn)處一抹青色的身影,緩步朝陣中而去。
十七急忙掠步上前吼道:“公子留步?!?p> 那人聽見十七的聲音,回過頭看向她,清澈見底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也很詫異,居然能在這里又碰上他。
面前地青衣男子赫然就是十七先前在街道上碰見的那個氣質(zhì)清冷的男子。
大福急急忙忙追上十七,一看是那人,臉色瞬間不好,他扯著十七袖子,道:“走吧。”
十七卻不搭理他,問男子道:“你一人?”
男子用余光掃了她一眼,沒搭話,繼續(xù)往前走。
十七趕忙道:“這里有陣法,很危險,你還是不要往前走了。”
男子好似沒聽見她的話,依舊不緩不慢的往前走。
十七急忙甩下大福跟了上去,大福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跟上去,急的直跺腳,最后心一橫還是跟了上去。
陣中與外界沒甚區(qū)別,若不是十七說這里有陣法,他怎么也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此刻已身處陣中。
只是越走越奇怪,先前還在他前方幾步遠(yuǎn)的十七,卻是越走越遠(yuǎn),最后竟是消失不見。
大福著急的喊了好幾聲,也沒人回應(yīng)。
當(dāng)下心慌意亂起來,本想原路返回,但一回過身發(fā)現(xiàn)自己竟身處叢林,他著急的四處跑亂,想找出去的路卻怎么也找不到。
心道:早知道就不該將大貴交給郎敖英,大貴一定找得到回去的路。
又在林中亂竄了會,正當(dāng)他絕望之時,忽見不遠(yuǎn)處大貴正急急忙忙朝自己而來,心下一陣欣喜。
他快步跑上前,問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大貴開心的竄進(jìn)大福懷中蹭了兩下,才說道:“我感到你有危險,就跑來找你,沒想到真找到了?!?p> 大福當(dāng)下也沒多想,抱著大貴就道:“你可還記得回去的路,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p> 大貴點(diǎn)點(diǎn)頭,道:“包在我身上吧?!?p> 與此同時,走在青衣男子身后的十七,根本未曾察覺到大福已經(jīng)跟了進(jìn)來,且此時已身中幻覺無法自拔。
她問青衣男子道:“你叫什么?這陣法詭異的很,你別亂走跟緊我?!?p> 青衣男子看都沒看她一眼,好半晌才淡淡地說道:“不是陣法,是幻妖術(shù)。”語氣甚是平淡飄渺,就像他清冷無暇的氣質(zhì)一般。
十七眨眨眼,也未覺丟臉,認(rèn)真問道:“幻妖術(shù)?你如何辨識的?”
青衣男子觀察一圈周圍,沉靜地道:“無主無輔無心,渾然天成。”
陣法分多種,一人畫陣,眾人擺陣,靈器壓陣等,但無論哪種陣法皆少不了三樣?xùn)|西,即主陣,輔術(shù),陣心。
以先前她抓花蝴蝶時布下的陣法為例,封印術(shù)為主陣,百囊網(wǎng)為輔術(shù),大貴是陣心,少了哪一樣都不能算作完整的陣。
而眼前被她誤認(rèn)為是陣法的幻妖術(shù),卻無主無輔無心,難怪她先前怎么也看不出此為何陣法,用了何種輔術(shù)。
“如何破解?”十七問道。
青衣男子瞟了她一眼,開口道:“需本尊,否則無解。”默了一瞬繼續(xù)道:“只有幻妖嫡系族人才能施如此大范圍的幻妖術(shù)?!?p> 幻妖?這還真是一個令她聞之惡心的妖族。
不過她真不知幻妖術(shù)的存在,那人從未同她講過,或說她從未見那人施展過。
抑或他并非幻妖嫡系族人。
忽然發(fā)覺自己似乎對他一無所知。
見她氣息不穩(wěn),青衣男子沉聲道:“靜心!”
十七被他低沉的聲音拉回神思,聽他解釋道:“心若有雜,必中幻術(shù)。”
十七笑道:“你了解幻妖?”
青衣男子道:“與之斡旋已久。”
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她問道:“空山此次怨魂也與幻妖有關(guān)?”
青衣男子道:“八成?!?p> 十七忽然想離開空山,離開梁令。
但凡能聽見幻妖存在的地方,她都不想待下去,哪怕只是聽見幻妖這兩字,都令她渾身難受,氣血不暢。
可一想到大福的族人,只得強(qiáng)忍下心頭不快。
若自己離開,大福真就無人助他救回族人了,他還那么小,她怎忍讓他無依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