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內(nèi),一個瘦長臉的男人手中拿著一串佛珠,正襟危坐,閉目養(yǎng)神。雖然身在牢獄之中,但是他看起來并沒有害怕窘迫,反而鎮(zhèn)定自若,怡然自得。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姚安濂。
南予珽和南予琤走到牢門前,獄卒上前除去門上的鎖鏈,兩人邁步走了進去。
剛進這牢獄,一股腥臊惡臭撲面而來。這地方暗無天日,也沒有人清潔打掃。南予珽不禁捂住了鼻子。
“王爺身嬌體貴,來這里怕是要嚇死的吧,我看還是回去吧!”姚安濂說道。
南予珽立刻放下了手,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姚安濂面前:“喲,姚師爺好興致,在這打坐念經(jīng)呢?即是干了那要殺頭的買賣,為何還在這里假裝菩薩呢?”
姚安濂睜開眼睛,然后坦然地望向南予珽:“我不是為了旁人念經(jīng),而是為了你們這些皇親國戚。喝著百姓的血肉作威作福,等到死時怕是會下地獄的。”
“我從不信鬼神,更何況這地獄里的閻王也不一定能打得過我?!蹦嫌璎E完全不在乎,“不過,我這里有個人,你可以看看可曾認識?”
說完,張廣智便顛顛地走了進來。
“姚安濂,你怎么在這里?”張廣智那張胖乎乎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姚安濂則冷冷地看著張廣智:“我當(dāng)初念你初任巡撫,與你作戰(zhàn)時沒有要你性命。本以為你會棄暗投明,沒想到依舊當(dāng)起了朝廷的一條狗?!?p> 張廣智的臉立刻紅成了豬肝一樣,嘴巴也磕磕巴巴起來:“你,你休要胡說!我是川西巡撫,自然上報朝廷,下安百姓,怎么會與你們逆賊為伍?”
“可是你的同僚們可是跑了個精光,只剩下一個不管事的焦州令。要不然你也不會帶著這幾百個殘兵跟著我們屁股后邊瞎跑?!?p> 張廣智氣得臉都要冒火了,指著姚安濂卻說不出話,眼看就要背過氣去。
南予珽可是看了個明白,原來這個張廣智還真是個替罪羊,而這個姚安濂卻也只是因為朝廷賑災(zāi)不力所以起兵造反。
“姚師爺?!蹦嫌璎E換了一張和氣的笑臉,“本王剛剛也聽明白了,姚師爺是為了百姓才做起了反賊。這事情做得雖然歪了,但是這心卻是正的。”
張廣智傻了眼,這個京城來的王爺怎么還稱贊起反賊來了呢?
姚安廉臉上冷笑嘲諷之意漸漸褪去,一股無奈與悲哀涌了上來。
“本王還想請教姚師爺幾件事情,不知姚師爺是否肯賜教?!?p> “你說?!?p> “這上一任巡撫江至善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提江至善,姚安廉立刻升起一股怒氣。
“這個狗官,整個川西都要毀在他手上了!真是枉做父母官!川西連續(xù)兩年大災(zāi)荒,焦州和洄州尤其嚴重,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這狗官非但瞞而不報,還弄虛作假,說這里糧食豐收。為了湊齊那些公糧,老百姓幾乎個個都要上吊了!這樣的狗官,連人都不配做!”
南予珽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們所說的這個江至善,可是現(xiàn)在的戶部侍郎?”
“正是這個沒心肝的東西,拿著百姓的血肉去升官發(fā)財!”
“這江至善我倒是聽過這么一兩句,白秉德說此人頭腦靈活,手腳勤快,故而給了個侍郎,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人?!?p> 姚安廉哼了一聲:“不過是會投機鉆營罷了?!?p> 南予琤見狀,便把南予珽叫到一邊小聲說道:“現(xiàn)在事情沒有調(diào)查清楚,此人的話不能全信啊?!?p> “二哥,這事情是真是假以后自然有時間調(diào)查清楚。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把這個姚師爺爭取過來,才能找到叛賊的老巢?!?p> 南予珽說完便又回到姚安廉的面前說道:“這里的情況我已經(jīng)了解了,等這次戰(zhàn)亂平息后,我自會上報朝廷,給大家一個答復(fù)。只是現(xiàn)在戰(zhàn)火紛飛,亂上加亂,恐無法真正解決問題?!?p> “你們這些王公貴族若真的能解決問題,還百姓公道,那也不會鬧成現(xiàn)在這樣?!?p> “姚師爺,我知道你是為了百姓才揭竿而起。但是現(xiàn)在百姓的日子沒有變得更好,反而因為夾在兩軍之中,生活越來越艱難。那些逃難中的母親和孩子有什么錯?為何要要遭受這樣的苦難?”
姚安廉沉默不語。
南予珽繼續(xù)說道:“姚師爺,你大可以放心,我南予珽雖然年紀不大,但大小也是一個王爺,在皇上面前也算說得上話。等戰(zhàn)事結(jié)束,我立刻向皇上稟報,讓他徹查此事。絕不姑息奸黨佞臣!”
姚安廉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最后緩緩地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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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與羌笛的邊界處,滿天黃沙,風(fēng)聲鶴唳。一群穿著統(tǒng)一黑色衣服的人們坐在一座巨大巖洞的邊上,大家雙手合十,仿佛在集體祈求著什么。
南予珽與南予琤帶著軍隊來到此地,根據(jù)姚安濂所說,這里便是叛軍的老巢。
而叛軍真正的首領(lǐng),是個叫瘋道人的家伙。他總是黑袍遮面,誰也沒見過他真正的模樣。
聽到瘋道人這個名字,南氏兄弟心底一驚,這個人難道就是巫蠱之事中出現(xiàn)的那個瘋道人嗎?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企圖,三番兩次要挑釁朝廷?
軍隊已經(jīng)靠近巖洞,對方那群黑衣人紛紛站起,各自拿著兵器,準備拼死一搏。
“三階,要不要現(xiàn)在就出擊?”南予琤問道。
南予珽搖搖頭:“這地方流沙四起,地形詭異。強攻怕是會吃虧,若能不戰(zhàn)而攻之,才是上策?!?p> 說罷,南予珽讓軍隊就地停下,而自己下馬獨自走到那群黑衣人面前。
為首的黑衣人拔出劍怒喝道:“哪里來的狗官,不想活了嗎?”
南予珽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恭敬地向眾人行了禮:“我是南平成武王,代表當(dāng)今圣上請流離失所的百姓回家?!?p> 幾乎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一個王爺竟會如此恭敬地向一群亂民說這種話。
那黑衣人頭目道:“不要在這里花言巧語,我知道你是給我們下套!等我們投降,你再將我們一網(wǎng)打盡是不是?”
南予珽微微側(cè)過身,對著黑衣人身后的人群說:“現(xiàn)在朝廷已經(jīng)知道大家的苦處,決定不再追究大家的罪過。只要你們及時收手,那么你們還可以回家。賑災(zāi)物資已經(jīng)下?lián)?,很快就發(fā)放到大家的手里?!?p>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大家只是尋常百姓,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誰愿意來著大漠之中。
現(xiàn)在這個大官卻說免除他們的罪過,還給他們糧食,這樣的誘惑誰不心動?
為首的黑衣人有些著急了,他轉(zhuǎn)過身去大聲說:“他是騙你們的!這些狗官的話一句也信不得。”
但是已然有孩子哭出聲來:“媽媽,我想回家了?!?p> 這孩子的哭聲更是震動了大家的心,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暗暗抹淚,有些人悄悄把手里的武器放下了。
黑衣首領(lǐng)大怒,他一把薅過孩子,想要將他舉起摔死。
那孩子的母親嚇得淚水模糊,癱軟在地。
南予珽拔出劍,一劍挑在那黑衣人的右手手筋上。然后接過掉落的孩子,接著對著黑衣人的脖頸又是一劍。那黑衣人抽搐了一陣,便倒地不動了。
南予珽把孩子還給了年輕的母親,然后說道:“我南予珽向來黑白分明。若是自愿投降者,便無罪。若抵死不從這,便和此人下場一樣,我絕不姑息。”
聽成武王一言既出,所有人便都紛紛放下武器。大家不想在打仗了,只想好好生活。
就在這時,巖洞里忽然有人發(fā)出一陣狂笑,那聲音猶如波濤江海,讓人振聾發(fā)聵。
“你究竟是何人?藏在無辜百姓后面當(dāng)縮頭烏龜,算什么英雄好漢?”南予珽大聲罵道。
那人說道:“我是瘋道人,不是英雄好漢,你這套激將法對我不管用?!?p> “瘋道人?果然是你!上次巫蠱之禍被你逃了,現(xiàn)在你竟敢送上門來!”
瘋道人笑道:“送上門來的是你,也是我一直在找你。你長大了,成熟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南予珽問道,“有話便出來說,不要畏首畏尾!”
“我會出來的,會堂堂正正地面對你?!悲偟廊苏f,“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你休要裝神弄鬼!”南予珽覺得被這道人愚弄了,便持劍要沖洞中進去。
這個時候突然洞中飛出一片黃沙,讓南予珽不得上前。
“還是年輕,不得要領(lǐng)?!悲偟廊苏f道,“但是已經(jīng)會收買百姓之心,這一點已經(jīng)不簡單了。南予珽,你果然就是未來的皇上!”
南予珽聽后大驚,抬手一揮,幾路人馬一起沖進洞中。
可是所有人在洞中搜了個遍,卻連瘋道人半根頭發(fā)也沒看到。這人再一次不翼而飛。
“難道這人真的會邪術(shù)?”南予琤有些摸不準。
南予珽卻瞇起眼睛說道:“裝神弄鬼,胡說八道!我有預(yù)感,這人就是沖著南平來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的目的就真的太可怕了!”南予琤擔(dān)憂地說。
“幼清!你傳令下去,就說今天這瘋道人所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否則,格殺勿論!”南予珽將劍直直地插入地中,“無論他是人是鬼,我一定把他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