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齡!
江森的眼睛已經(jīng)瞪直了!
媽耶!這尊大神竟然提前到了!
王昌齡出生于則天皇后圣歷元年(698年)的太原,早年貧賤,困于農(nóng)耕。
年近三旬——開元十五年,才中了進士。
一開始擔(dān)任秘書省校書郎,之后又考“博學(xué)宏辭”科,超絕群倫,授官“汜水尉”,前程不錯。
但不知道他又犯了什么事,去年被貶到嶺南去了。
今年遇到皇帝“大赦”,得以北歸,只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別看現(xiàn)在他在詩榜上“才”排在第六的位置,可是這未必是他真實實力的體現(xiàn)。
別說第六了,在“岐王詩榜”上,他甚至登頂過冠軍!
甚至可以說,盛唐詩壇最重要的風(fēng)景之一,“邊塞詩”就是這位大佬開創(chuàng)的!
大唐開國以來,實行“府兵制”,并在太宗和高宗統(tǒng)治前期有效實行,為大唐開疆拓土立下不世功勛。
但后來戰(zhàn)事頻繁、防御線延長、兵役繁重,番上衛(wèi)士常被強留以至久戍不歸,又被貴族官僚借為私役使,人人以府兵為恥,人民避役,兵士逃亡。
玄宗便改府兵制為募兵制。
這一下子掀起了文人“從軍熱”的高潮,眾才子紛紛投筆從戎,以求邊功。
王昌齡便是這樣一位“浪潮兒”,雖然出生在貧窮人家,需要自己親自耕種來養(yǎng)活自己。但是生活并沒有將他豪放不羈的俠士之氣打磨盡,“問道羽書急,單于寇井徑。氣高輕赴難,誰顧燕山銘?!奥犅動袘?zhàn)事,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第一個念頭當(dāng)然是奔赴戰(zhàn)場為國殺敵!
開元十三年,他開始漫游西北邊地,大漠、雄關(guān)、孤城、長云、雪山、烽火、羌笛……
一切的一切,讓他對于邊塞生活感觸深刻!故此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邊塞詩。
《從軍行》組詩一出,大唐銳意進取、稱雄寰宇的氣勢噴薄而出!
“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上海風(fēng)秋!”(其一)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保ㄆ涠?p> “關(guān)城榆葉早疏黃,日暮云沙古戰(zhàn)場?!保ㄆ淙?p> “前軍夜戰(zhàn)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其五)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其六)
“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烽?!保ㄆ淦撸?p> 當(dāng)然了,最為后世傳頌的,便是最能代表開元年間大唐將士那種豪情萬丈、銳意進取精神的第四首:
從軍行(其四)
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guān)!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此等雄篇偉章,千古之下,讀來仍令人血脈賁張!
連“萬年(舊)岐王詩榜第一”的王摩詰,也必須在這詩出來之后退居二線,將榜首之位讓與王少伯!
同樣是邊塞詩的扛鼎人物,開元十三年的時候岑參才11歲,高適還在宋州家里,沒有開始邊塞生活,王昌齡已然為邊塞先驅(qū)!
而且,高適見到的邊塞,已經(jīng)不是王昌齡開元中期見到的邊塞;
岑參在天寶年間見到的邊塞,就更加是另外一種景象。
?。ㄋ?,當(dāng)后來晚年的王昌齡寫出“秦時明月漢時關(guān),萬里長征人未還”的詩句來時,可以感受到前后對比他內(nèi)心的那種復(fù)雜情感。沒見過最輝煌時代的大唐邊關(guān),就沒有“但使龍城飛將在”的痛苦!)
……
這一年來他向嶺南進發(fā),嶺南是三大詩榜尚未開發(fā)之地,他也少有詩句可以傳回,因此詩榜上的排名不如前幾位,也就情有可原了。
江森看對方的眼神幾次變幻,最后大叫一聲,把手中用來釘“指示牌”的錘子一扔,一溜煙似的跑掉了,活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尤塞恩·博爾特……
留下一臉懵逼的王昌齡不知所措。
順著指示牌的位置往前走了一里地,看到熟悉的孟浩然之草廬,門前一個光著膀子、伸著懶腰的白頭老漢,不是“風(fēng)流天下聞”的孟夫子還能是誰!
“浩然兄!”王昌齡心情激動,大步向他而去。
孟浩然循聲一看,先是一愣,隨即便是喜出望外:“少伯——你怎么……已經(jīng)回來啦!”
兩人握住對方的雙臂,猛地抖了幾抖,喜悅之情,難以言述。
王昌齡仔細(xì)打量著老友,鼻子一酸,險些落淚——隨即掩蓋住自己傷感的情緒,笑道:
“去歲一別,浩然兄氣色好了,紅潤了,也長肉了!想來是疽痛真的大好了!”
孟浩然相比自己的病,卻是更加關(guān)心王昌齡的情況:
“少伯呀,自去年你走了,我又有這病,嶺南天遙地遠(yuǎn),瘴氣殺人——我怎么也想不到,想不到——”
還能活到老朋友安然無恙地回來……
古代交通不便,哪一次分別,不是生離死別呢?
何況一個重病,一個貶謫到天涯絕遠(yuǎn)之地,哪怕是更往后的韓愈前往嶺南的時候,也做好了“好收吾骨瘴江邊”的準(zhǔn)備。
去年秋天,王昌齡被貶嶺南,特意來襄陽便是拜別孟浩然的。
當(dāng)時孟浩然沉疴已久,抱著病痛寫下了這首:
《送王昌齡之嶺南》
洞庭去遠(yuǎn)近,楓葉早驚秋。峴首羊公愛,長沙賈誼愁。
土毛無縞纻,鄉(xiāng)味有槎頭。已抱沈痼疾,更貽魑魅憂。
數(shù)年同筆硯,茲夕間衾裯。意氣今何在,相思望斗牛。
詩中說,嶺南那地方,穿衣沒有絲麻,吃的也只有些魚鮮。我本就身患重病,現(xiàn)在又要為你擔(dān)憂。當(dāng)年我們一起共事幾年,今天卻又要天各一方。
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法如今何在?故友恐怕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南望斗牛星來追憶了。
誰能想到還有今日死里逃生的重逢!
兩人說著分別后各自的經(jīng)歷,又是哭又是笑,完全不像四十好幾、五十出頭的人。
“哎呀,看看我!”王昌齡自責(zé)倒:“浩然兄久病初愈,我怎么能一直拉著你在外面站著說話,快!咱倆快到屋里敘話!”
“這話不應(yīng)該我來說嗎?你怎么搞得這里是你家似的!”
王昌齡:“……”
孟浩然笑:“我現(xiàn)在已是無礙了,倒是少伯你奔徙千里,風(fēng)塵仆仆,我這么拉著你問東問西,哪是待客之道!來,屋里請——”
“請——”
……
兩人坐在床上談得熱絡(luò),這才知道:
去年自襄陽分別之后,王昌齡一路往南,卻不急著抵達目的地——畢竟嶺南尚未開發(fā)完畢,內(nèi)地不了解的人總是聽到那里有各種恐怖的傳說。
瘴氣啊,毒日啊,蛇啊,蛟龍啊,廣州人吃福建人啊之類。(沒有最后一條!)
王昌齡一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兼吟詩作賦。
這不,他才剛剛走到大庾嶺、張九齡在梅嶺建立的梅關(guān),離目的地還遠(yuǎn)著呢,就遇到大赦,隨即樂呵呵,屁顛顛就原路返回了。
這要是像后世一樣有“京廣線”,恐怕已經(jīng)在廣東吃一年苦了。(當(dāng)然,現(xiàn)在廣東已經(jīng)是頂好玩的地方了。)
兩人說道高興處,手舞足蹈,不顧形象——
這時忽然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和喘息聲,王昌齡臉色一變:“不好,莫不是天意難測,我的罪責(zé)未免,上面派人來拿我!”
孟浩然探頭一看,微笑道:“少伯勿慮——是我新收的弟子,陳萇陳十一郎來了!”
江森氣喘吁吁地跑開,便是去找他那正給詩人們修建公共廁所的二公子去了。
長慶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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