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色漸濃,本來安靜的墨泊鎮(zhèn)卻忽然煥發(fā)了生機(jī),螢火蟲在空中飛舞,與颯颯的冷風(fēng)交織在一起,使風(fēng)的聲音更大了。
一般百姓家中燃不起蠟燭,但是走到屋外,卻能被這些無私的螢火蟲照耀著,在外面活動。
景陳一行人早就發(fā)現(xiàn)夜晚的時候外面總是有人在走動,還常常是成群結(jié)隊的,等過了幾個時辰,這些人又會結(jié)伴歸來。
以往他們?nèi)齻€沉浸在悲痛中,無暇去顧及這些事情,只是今日是除夕夜,又加上外面的人特別多,因此他們穿上衣裳,準(zhǔn)備出去看看這些人究竟都是往哪里去玩的。
寧婉在白色羽衣內(nèi)藏著紅色的內(nèi)襯,頭上梳了簡單的斜髻,上面綴著一些景陳賣假發(fā)換來的珍珠,在嘴唇上又加了些朱紅色的胭脂,顯得分外好看。
寧誠從抽屜里拿出寧婉從血海中逃出時所戴著的瓔珞,遞給了寧婉,說道:“除夕佳節(jié),該打扮地好看點(diǎn)。”
她將瓔珞戴在脖子上,這是銀質(zhì)的瓔珞,泛著夜月般的光澤,上面綴著晶瑩的月石,如琥珀般神秘動人,正中間綴著的是一枚圓玉,白翠相間,如同牛奶中混入了這一抹翠色。
雪停了,不用撐傘而出。
寧婉瞧著因?yàn)橄卵┒挥车酶裢饷髁恋囊箍?,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與白色羽衣在月色中顯得更加白凈。
“阿婉,如果以后能一直這樣就好了?!睂幷\忍不住說道。
“原來哥哥這么愛我啊?!睂幫竦靡獾匦Φ溃骸澳阒翱刹粫f這種的話呢。”
“別自戀啊,我說的是過年?!睂幷\做了個鬼臉。
“好了啊,孩子們,別再貧了,我們再不跟上人群,一會恐怕連人家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本瓣愓f道。”
三個人很快混在了人群里。
“這樣湊在人堆里走著,感覺我們好像也和他們一樣普普通通,一直生活在這里呢?!本瓣愓f道。
“舅舅,你是兩族混血,從小那可是叱咤風(fēng)云,現(xiàn)在也淪為一個普通人了呢?!睂幷\笑著說。
“又不聽話了,你這孩子,我不是說過在外面不要提這些敏感話題嗎?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多了?!本瓣惱^來寧誠,用又小聲又兇狠的聲音說道。
——2
前面的人都急匆匆地走近了一家寬闊的茶樓里,茶樓外面許多穿著干凈簡單的書生正向要進(jìn)茶樓的人們發(fā)放紙張,也不知道上面寫著什么。
等三人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上面是一個女子的畫像,這女子頗有姿色,額上黏著兩只白色的羽毛,從遠(yuǎn)處看就和長了龍角一樣。
上面寫了五個大字“羽人情未了”。
“原來是說書的啊,上面寫著今晚是大結(jié)局呢,怪不得人們都往這里擠呢”寧婉恍然大悟。
還沒等三個人進(jìn)去,茶樓外的人們就騷動起來。
幾個男子推搡著門外發(fā)放紙張的柔弱書生,嘴里不干不凈。
“這主演明明就跟之前的主演長得不一樣,你們就是這么糊弄我們的?找了個其他的人來代替,這可是大結(jié)局?。∮心銈冞@樣的嗎?”一個中年男子舉著手中的紙,暴躁地說著。
“是,確實(shí)是換人了,可是這是沒辦法的事,主演確實(shí)是來不了了,這樣吧,你們誰要是不想看了,我們雙倍賠款給你們?!币粋€領(lǐng)頭的書生說著。
這時,有個體型彪壯的黑皮大漢從茶樓里鉆了出來,一臉不好惹的樣子,直接走過來揪住那個領(lǐng)頭的鬧事男子的衣領(lǐng),把他舉在半空中。
他用雄厚的聲音大吼道:“誰要是想退票的,來找我退,再有鬧起來的我直接給你們?nèi)映鋈?。?p> 這話一出,可是沒有人再敢喧嘩了。
這個黑皮大漢很像之前寧婉的貼身首位陳渠,但是陳渠已然死于那場屠殺里了。
寧婉用濕潤的眼眶看了看他,又隨著人流買票進(jìn)去了。
三人進(jìn)去入座,發(fā)現(xiàn)雖然外面又那么多人鬧騰,說把主演換了,不應(yīng)允。但是身體卻很誠實(shí),座無虛席。
奇先生的故事果然引人入勝。
——3
寧婉正好奇地四處張望,卻突然聞到一陣沁人心脾地花香傳了過來,她輕輕轉(zhuǎn)頭望去,是一個一身潔白絨衣的姑娘,她的額上點(diǎn)綴著珍珠,走起路來,羅襪生香。
她的身后跟著一個持劍,穿著鐵甲的高大少年,他的臉龐略微顯古銅色,身材也格外健壯,想必平時習(xí)武。
寧婉從心里感覺很羨慕她,因?yàn)樗耙彩窍襁@個少女一樣,無憂無慮,看起來那么幸福。
來人便是蘇清允和她的哥哥蘇品脫,他們的座位在寧婉一旁。
蘇清允看到寧婉在看她,便打招呼說:“你的瓔珞很好看啊,是在哪里買的?!?p> “是別人送給我的?!睂幫裥χf:“我是第一次來聽奇先生的故事會,你以前來聽過嗎?我想知道之前講的都是什么內(nèi)容啊,據(jù)說十分動人?!?p> “天哪,你不是墨泊鎮(zhèn)的人嗎,哪有不知道奇先生的故事的人啊?!碧K清允很驚訝。
“不是啦,因?yàn)槲易罱依锸虑楸容^多,所以沒有時間來聽。”寧婉不好意思地說道。
“嗯,好吧,那我給你大概給你講講,你知不知道傳說中的羽人?她們額頭上長著羽毛,身體輕盈似羽毛,甚至可以被風(fēng)吹到天上?!碧K清允說道。
“嗯,知道?!睂幫裾f道。
其實(shí)她并不知道,因?yàn)檫@是狼族的傳說,而狐族那邊并未有過這樣的故事。
“羽人愛上了人魚族的王子,但是如果他們卻不能觸碰對方,人魚族出了水,便會死,而羽人如果觸碰到海水,就如同羽毛浸入水盆中,永久沉沒。人魚王子想讓羽人進(jìn)入水中,和他長相廝守,可是羽人卻不肯,她向往著屬于自己的自由,之后,他們便陷入了糾結(jié)和猜疑之中,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脆弱。”蘇清允繪聲繪色地說道。
“其實(shí)這故事只是一部分,最吸引人的,還是演員們的演繹,奇先生是第一個一邊講,一邊由演員在舞臺上表演的話本先生,因此才能有這么好的效果,把我們鎮(zhèn)上的姑娘弄得五迷三道的?!币慌缘奶K品脫笑著說道。
他的眼睛看了過來,與寧婉對視,寧婉的臉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紅了。
蘇清允笑著暗中觀察,她發(fā)現(xiàn)蘇品脫好像也顯得有些別扭,之前他也有很多姑娘追求,可是卻從未這樣扭捏過。
“他們說,之前的羽人姐姐今天被換掉了,是嗎?“寧婉問道。
“是啊,她被蘇之瞬抓到瞬居去了,今天晚上,便要遭受劫難?!碧K清允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冷笑著說。
“妹妹。”蘇品脫示意蘇清允不要再說下去了,可是蘇清允卻沒有絲毫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4
寧婉不敢再說話,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即將要開始的故事會上。
故事開始,寧婉發(fā)現(xiàn)這場表演里的羽人確實(shí)不如剛才畫中的羽人風(fēng)情萬種,看上去也完全不在狀態(tài),甚至在奇先生說羽人哭了的時候,她也只是眼眶濕潤,一滴眼淚都未曾哭出來。
故事散場,寧婉,寧誠和舅舅打算回家。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在黑暗中突然闖出一個白衣的女子。
她的身體非常的輕盈,奔跑的速度非常的快。她看上去非常脆弱,似乎在躲避著什么。
景陳看到這個女子的額頭上有兩片輕盈的羽毛,聯(lián)想到這可能是剛才被換掉的羽人演員。
“救命!求你們救救我!他們在追我?!边@位女子朝三個人說道。
她的手拼命的抓著景陳的手腕不肯松手。
景辰是一個非常小心謹(jǐn)慎的人,如今他帶著侄子和侄女逃難,并不愿意多招惹是非。
景陳狠心拉開她的手腕,不愿意理會她。
可是這個女子當(dāng)即就跪了下來,說道:“我求你救救我!我是羽人族的,我的親人都被狼族殺光了,只能流落至此,我想尋找我自己的自由。我是求你們。幫我找一個容身之處。之后我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絕對不會連累你們?!?p> 他們?nèi)齻€人不知道該怎么辦,因?yàn)樗麄冏约憾际瞧兴_過河,自身難保了。
寧婉和寧誠看向景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四個人就這樣僵持在這里。
景陳思慮了很久,直到后面的追逐聲越來越強(qiáng)烈,才咬咬牙說道:“你跟我們走?!?p> 景陳畢竟是青絲鬼族,有著極強(qiáng)的隱蔽能力,烏黑的頭發(fā)瞬間如瀑布般延伸出來把他們四個人牢牢地包圍在里面。
當(dāng)追兵經(jīng)過的時候,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他們與黑夜融為一體。就這樣躲過了追兵。
這個時候,景辰說道:“既然姑娘已經(jīng)脫險,我想我們就沒有必要再保護(hù)姑娘了。我們也十分害怕,所以說請姑娘自己逃亡一個安全的地方?!?p> 羽人姑娘哀求著說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倘若我躲在一個不安全的地方被抓到之后,蘇之瞬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怎么都是是有死路一條?!?p> 景陳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好吧,那我們就只收留你一晚。你逃走之后不要告訴別人我們的樣子。好不好?”
羽人姑娘感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們四個人一起回到了家,景陳非常忐忑,把他們的門窗全部都封死,并且根本就沒有點(diǎn)燈。
——5
在黑暗中。四個人靜靜地坐在一起。
這是墨泊鎮(zhèn)的冬天。也是非常寒冷的,但是他們并沒有非常多的錢去買貴重地炭火,因此會非常的冷。
寧婉靠在羽人姑娘的旁邊,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極其冰涼地觸感讓寧婉感覺自己被電流擊過。于是便問道:“姐姐,為什么你的手會如此冰涼呀?好像冰塊一樣?!?p> 姑娘笑著說。我天生就是這樣,從小身體就是非常冰涼。
景陳問道。你說你的族人全部都死光了,你在這里生活,還做了演員,難道你不應(yīng)該是狼族的嗎?你到底是屬于什么族群的?
姑娘的眼眸黯淡下來。她低著頭說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窮途末路。這些秘密。告訴你們也無妨。狼族傳說中的羽人其實(shí)是真的,但是我們羽人族一直非常的稀少,我們一直躲著,住在深山之中。過著我們自己的生活。但是狼族卻不肯滿足。他們想要把這片大陸上的所有族群全部都征服,就連我們這樣與世無爭,又沒有什么法力的的羽人都不肯放過。”
“羽人這個族群,之前我倒是真的沒有聽說過,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似羽毛般輕盈的人,可惜這么多的族群,全都死的如此凄慘,我真的很懷念以前各個族群相親相愛,欣欣向榮的日子。”景陳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覺得你們不像是狼族的人?!庇鹑斯媚镄χf:“你們對我,充斥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這我能感覺的出來,可是我猜不出你們是什么族群的。”
“其實(shí)我們是......“寧婉說道。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狐族兩個字,就被景陳打斷了。
“我們就是狼族的,恐怕姑娘是多想了?!本瓣愓f。
“好吧,那就算你們是狼族的?!庇鹑斯媚镄α诵Α?p> 夜晚在忐忑中過去,沒有人能夠入睡,清晨的到來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姑娘,已經(jīng)天亮了,請姑娘自行離開吧,不要讓我們?yōu)殡y?!本瓣愓酒鹕韥?,對羽人姑娘說道。
羽人姑娘眼睛已然紅腫,她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說道:“謝謝你們愿意收留我,昨晚是我這幾年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了,大恩不言謝,我就此告別?!?p> 寧誠和寧婉雖然并不忍心讓她離開,但是說實(shí)話,他們也是自身難保,如何又能再收留一個同樣處于危險境地的羽人呢?
她知道自己一旦出去,肯定無法逃脫蘇之瞬的魔爪,可是她不能連累別人。
她的身體很輕盈,輕輕地推開了門,陽光照在她憂郁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