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凱所在的醫(yī)院樓層,要安靜的多。林韶雨心里卻總是很矛盾,明明不喜歡醫(yī)院里面各種各樣的藥水的味道,可是那樣的味道卻很讓人安心。
就像是她總是相信醫(yī)生會全力治好他們的病,所以她把自己的希望都交給醫(yī)生。最后的解釋就是,醫(yī)生身上的味道,能讓她很安心。但是她不喜歡醫(yī)院,可是醫(yī)院里卻充斥著這樣的味道。
趙季凱病房里面的窗子開著一條縫,那條縫并不大,剛好能夠讓一陣帶著嫩草味道的風(fēng)兒進來。林韶雨進到醫(yī)院里面,趙媽又開始熱情地招待她了。
“韶雨來了啊,快來這里坐,阿姨給你去醫(yī)院餐廳打的飯菜,可新鮮了!韶雨平時都喜歡吃點什么?。扛⒁陶f,阿姨給你做……”趙媽滔滔不絕的說起來。
從隔壁王大嬸今天早上買的肉包子,說到那邊李大媽買給她孫子吃的鲅魚餡的餃子……
林韶雨仔細地聽著,她知道這是趙媽對自己的關(guān)心。畢竟她以前看到趙媽的時候都是一副正裝,又或者是雍容華貴的模樣。
現(xiàn)在這么接地氣,林韶雨心中有些發(fā)酸。
趙季凱看林韶雨聽得入神,小聲提醒著母親:“媽,你們要不先別聊了,飯菜都涼了……”
趙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講過頭了,趕緊回過神:“瞧阿姨這記性,剛才還說這飯菜新鮮來著呢。不說了不說了,韶雨先吃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韶雨臉上的表情微微轉(zhuǎn)變著,有些尷尬:“阿姨,來醫(yī)院之前我就吃過了……”
趙媽臉色一頓,“這樣啊……韶雨現(xiàn)在餓不餓?要不要再吃一點?”
林韶雨知道趙媽是一番好心,她沒有拒絕:“就一點點……”
病房里面的感情逐漸升溫。
飯后,林韶雨拿出試卷來做。拿出來的第一張就是數(shù)學(xué)試卷,而且自己的試卷還夾著林淇浚的,她沒有拿出來,怕趙季凱難堪。
趙季凱手上掛著藥水,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這兩樣,其他的也只剩無聊的時候看看書,或者看看旁邊的人。
林韶雨安靜的做作業(yè),他一句話也不講,并不想要打擾她。
趙季凱就這樣看著自己,林韶雨遇到不會做的數(shù)學(xué)題就空著,畢竟她實在不好意思當(dāng)著別人的面抄作業(yè)。
心情很復(fù)雜。
趙季凱看著林韶雨做題的時候中間跳過了一題,并沒有用一小段時間去看。她是不是漏了?應(yīng)該是做題不小心就跳到下一題去了吧?
“林韶雨,上面那一題選擇題還沒有做。”趙季凱小聲提醒她。
林韶雨聽得到他說的話,趕緊去看上面的題,想要解釋卻沒有說話。但是確實并不是自己漏了題,為什么做題的時候沒有一直盯著那題看呢?
因為題目都還沒有看完,她就放棄了這道題了。選擇題最后一題,能不難嗎?
與其在一個題上浪費時間,還不如看看后面的數(shù)學(xué)題。不過,趙季凱因為自己漏掉了?
“我待會再做那一題?!绷稚赜暾f。
趙季凱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開口說話:“要不,我教你做吧?”
林韶雨抬頭看他,緩慢的點點頭:“好,不過謝謝你哦?!?p> 趙季凱對著她露出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不用謝,把試卷和筆給我?!?p> 林韶雨把東西遞給他,卻發(fā)現(xiàn)趙季凱拿東西的手都不穩(wěn)了。也許再健壯的身體,在藥水的消耗下,也會變得沒有勁了吧?
趙季凱努力的用手捏住筆,用黑色碳素筆在白色的印刷紙上的勾勾畫畫,找出了一些關(guān)鍵詞。寫了一串?dāng)?shù)字加加減減,中間還有一些符號。
林韶雨看著他畫出來的線條和寫出來的字,卻微微心疼。線條不再直了,努力寫出來的字,終于還是歪了。
“你看這里,先用后面這個……”趙季凱給她講著題,邏輯清晰明了的讓她不止一次的想起林淇浚給她講題時候的模樣。
一模一樣的認(rèn)真。
有一瞬間,林韶雨竟然把趙季凱當(dāng)成了林淇浚,心中酸溜溜的。
趙季凱心中暖融融的。他知道眼前的女孩愛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他只是希望,他不小心死掉的時候,女孩在他眼前對她笑笑就可以了。
他心臟停止跳動的時候,他的大腦還會思考。要是女孩抱著他哭的話,他不小心會聽見的,他會難過。
不過到那個時候的話,自己的手臂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抬起來擁抱這個女孩了。
以前的他偏執(zhí),不認(rèn)輸,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女孩?,F(xiàn)在不一樣了,喜歡一個人不能勉強,她愛林淇浚,他又愛著她。
就這樣默默的把自己的愛帶進墳?zāi)估锶ィ癫卦跈鸦湎鲁蔀槔寺脑娖?。他寧愿不要自己快樂,也希望她幸?!?p> 韶雨幸福,他死掉也會幸福的。
風(fēng)兒風(fēng)兒繼續(xù)吹,帶著青草的香味。
教室里面,屬于學(xué)校寄宿生們的專屬起床鈴聲響起,學(xué)生們前前后后折好被子,起床穿衣洗臉,然后到教室里去。
林淇浚一中午都沒有睡好,他做了噩夢。
他做夢夢見的是曾經(jīng)的事情。
七歲的男孩,寒冷的冬天。穿戴整齊,雍容華貴的陌生女人,他叫那個女人阿姨。
自己家的大房子,旁邊那棟大房子的阿姨。也是一個粉色毛衣的姑娘的母親。
那個阿姨還給他買了書包,總是對他笑。不像是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母親,早上起床的時候吵,中午吃飯的時候吵,晚上睡覺的時候吵。
男孩總是覺得自己家很富裕。因為爸爸把媽媽那個曾經(jīng)一天擦三次的青花瓷的花瓶摔碎了,媽媽則是把爸爸收藏的名字古畫都給撕了。
他聽人說過的,那個瓶子很值錢。而且那些字和畫想要寫和畫出來好難,一定也很貴吧。但是它們還砸了許多的東西,男孩兒記不清了。
保姆把他帶到房間關(guān)起來,他還是偷偷的看。
滿地碎的瓷器,玉器和紙片,就像是破碎的童年,早就粘不起來了。
始終是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