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欽差失蹤,且一失蹤便是兩個,可不是小事。
陳咸坐鎮(zhèn)朝堂,自然得派人下來查辦此事,此次陳咸派出來的人正是他的心腹,刑部侍郎譚勻哉。
譚勻哉是明德年十七年進士,連中三甲,也算是當年的風云人物一個,他博聞強識,心思慎密,屢破奇案,不過三年功夫便從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一躍成為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此人心思沉穩(wěn),手段了得,一次機緣巧合之下,在盛都一酒樓里偶遇錢袋子被偷了的太子,他不過半日便將偷了太子錢袋的人揪出,讓太子甚是佩服,將他調到刑部,任一個小小的經承。
不想太子殿下無心一插的柳枝竟能成蔭,不到三年,譚勻哉就憑自己的實力步步高升,成為陳國為數不多的青年才俊。
阿衡在朝堂之上能經常見到此人,印象一般,不高不瘦的個子,樣貌也只比一般人好那么一丁點,其他的她就沒什么印象了,因其是太子一黨,阿衡與他接觸并不多。
得知朝中派人來徹查此案,陸懷岳問:“如今人已到了何處?”
阿衡估摸著自己收到消息的時間,道:“估摸已入淮陽城?!?p> “他叫譚勻哉?是陳咸的人?可會壞咱們的事?”陸懷岳對譚勻哉此人也略有耳聞,實際上,只要是陳國的青年才俊他都私下里事無巨細地查探過。
阿衡搖搖頭:“這人一臉正氣,雖以太子為主,未必會與咱們?yōu)殡y,且看看再說。”
陸懷岳點點頭,將下人呈上來的與圖打開,指著上面幾個地方點道:“瘟疫是從這幾處同時爆發(fā)的,因此,我認為幾個地方定有些共同之處??晒馐桥c圖上看不出什么。”
阿衡一看,確實,那與圖之上畫得不甚仔細,只看出四個地方是挨在一處的,除了挨得近,周圍皆是些連綿起伏的山,還真看不出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陸懷岳繼續(xù)道:“因此,這幾次我們主要是探查這幾處地方?!?p> 次日,葉潯就得到消息,讓他的人去查探村子,煙蘿和莊子閑還有溫譽三人則去找那些惹過瘟疫的人查驗。
陸懷岳和阿衡則如那日一般狀似漫無目的地在縣城內閑逛。
如此這般過了兩日,煙蘿那處依舊未曾有消息傳來,阿衡和陸懷岳這頭卻已打探得差不多。
二人得了閑找了處雅致的地方下館子吃午飯。
淮陽的冬天雪下得不多,可今日卻稀稀疏疏地飄起了小雪。
雪花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面又變成一朵或大或小的水痕。
雖雪下得不大,可奈不住連天的直下小半日,路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許多。
許是因為淮安城如今境況不佳,且這次飯館子處處透出些雅致,布置得也頗為體面,價位自比別家高出不少。
再加上雨雪天氣,來用飯的也只有阿衡和陸懷岳一桌客人。
飯館的掌柜身著一件青色的大棉襖,毛絨絨的帽子擋住額頭,他哈了一口氣在手上,關心地問:“二位客官,如今天兒冷,小店有新出的下鍋子,肉菜皆是現(xiàn)下現(xiàn)煮,鮮嫩可口,二位可要來一桌?”
這南地的下鍋子又和蜀地的火鍋有些不一樣。
一般以雞鴨或者骨頭燉一鍋做了鍋底,再加些蔥姜大蒜之類的佐料,鹽油放得恰到好處,旁邊做一蘸料碟子,里邊放蔥姜蒜末姜,陳醋醬油和辣椒攪拌一處,倒是開胃。
鍋里唰過的肉味鮮美,放到蘸料里一攪,再放嘴里吃,說不出的美味。
那鍋里的湯也熬制得甚是清甜,待湯水吃得差不多,再添些熬制過的鍋水,下了粉絲和青菜涮到一處,味道又是不一樣。
阿衡也是愛吃,忙和掌柜的道謝。
掌柜的叫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店小二來伺候二位客官吃飯。
那店小二一個大圍兜將厚重的棉襖圍住,低頭哈腰地邊給二位貴客下鍋子邊講解各種菜色吃用的妙處。
一時間二位貴客吃得歡快。
只是吃著吃著,那店小二神情不變,從放生菜的邊桌里拿來了一盤青菜,那青菜是普通青菜,可青菜里放著一朵黃色的三色堇。
他將花擺在盤上,淡笑道:“這位貴人可認得這花?”
阿衡點點頭:“三色堇!”
店小二笑得眉眼彎彎:“這三色堇還還有個故事,二位客官要不要聽聽?”
阿衡心中有些詫異,面上卻懶散地道:“到你們家吃飯真是賺了,有飯菜吃還有故事聽?!?p> 店小二哈著臉:“小的這故事還專為二位貴客準備的?!?p> 看著阿衡和陸懷岳都有心聽故事,他指著三色堇道:“我認識一個公子哥兒,他從小也很喜歡這三色堇,紫色紅色的黃色的都喜歡,他家的后院子里種滿了三色堇,二位客官可別以為那公子哥一個大老爺們種花有什么不雅的,種那花是為了討他祖母歡心,且他還有一個兒時的小友也甚是喜歡這三色堇,尤其喜歡黃色!”
這沒頭沒腦的,聽起來不像故事啊……
店小二也不管二位貴客有不解的眼神,繼續(xù)道:“那位公子兒時的小友也是個妙人兒,她喜歡黃色三色堇,喜歡淡得能掐出水兒來的桃花釀,還喜歡八月的桂花糕,有一次,她吃就著桃花釀吃桂花糕,還賞著冬日里的三色堇,還直道不是應季的東西,味道不一樣,你們猜那位公子怎么說?”
阿衡心中微訝,問:“怎么說?”
點兒二便給二位布菜邊道:“那公子說,南邊有個大理國,那地方四季如春,花木旺盛,有這天底下最好的花匠,來日他可陪著小友去大理國,可同時看著黃色三色堇,喝著新制的桃花釀,吃著新摘的桂花碾制的桂花糕!”
阿衡夾著菜的手一頓,隨即又恢復了常色,聽得對面的陸懷岳奇問:“之后呢?”
那店小二看了阿衡一眼,繼續(xù)道:“可如今那公子和小友皆長大成人,早已物是人非,也不知何時能達成所愿!”語氣中帶了些落寞。
陸懷岳:“這也莫過人生一件憾事?!?p> 阿衡看似不經意地問:“如今那公子呢?如何了?”
那店小二道:“那公子如今深陷困境,甚是艱難,也不知此生可還有機會與當年的小友重逢?!?p> 阿衡心中一驚,就聽那店小二笑道:“二位貴客想也吃得差不多了,我與二位破有眼緣,就這這三色堇給二位疊個紙花如何?”
阿衡自是感謝,就見對方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張白紙,三下五除二就疊了一朵三色堇紙花,送到自己跟前。
阿衡接過紙花,笑道:“多謝小二哥的花,想那公子定能否極泰來!”說著作勢要離開,還給了店小二一些碎銀子:“你的故事很好,我很喜歡!”。
“承您吉言!謝二位貴人賞!”說著低頭哈腰退了下去。
回客棧的路上,阿衡一直沉默不語,手中將那張折了三色堇的紙拆開翻來覆去的看,怎么看都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沒什么特別之處。
陸懷岳看著阿衡折騰,問:“那故事可有什么不一樣?”
阿衡看著紙道:“方才店小二的故事與我兒時的記憶一模一樣,那個公子就是盤躍,而他那個愛黃色三色堇的小友就是我。”
“這么說,那店小二是專程來找你的?”陸懷岳問,他看了看阿衡手中的白紙,疑惑道:“可他給你一張白紙卻是為何?”
阿衡搖搖頭:“定是盤躍出事了,他的人找我?guī)Э谟崳宜娜斯烙嬕彩潜蝗吮O(jiān)視的……說明這個淮安縣不安全?!?p> 不等陸懷岳說話,阿衡又嘆了口氣繼續(xù)道:“這不是一張白紙,而是一封信!”
陸懷岳:“信?”無字的信!誰能看得懂。
可他這疑惑待回到客棧便得到了答案。
只見阿衡打來一盆水,將那張紙平展開浸入水中,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白紙上就密密麻麻地現(xiàn)出一排排的小字。
那字寫得蒼勁有力,每筆每畫都落到實處又略顯倉促。
陸懷岳看到紙上有字,伸手就要撈出水中的紙,卻被阿衡攔?。骸斑@字離了水便消失了,即便再入水也不會再現(xiàn)!”
“這般神奇?”陸懷岳詫異。
阿衡點頭:“不僅如此,這字也只顯示一盞茶的功夫就自動消失了,得快些看!”
二人低頭看著盆中顯出的字,越看到后面越心驚。
阿衡將那紙中內容又看了一遍,方才將紙從水中撈出,撕成碎片扔到一個裝垃圾的竹簍里。
陸懷岳看阿衡面色有些蒼白,只字不提水中紙的內容,而是問阿衡:“阿衡有何打算?要不要我派人去玉霞關?”
阿衡搖搖頭:“你不行,你是周國人,如今明面上我們陳周二國正打仗,你若是插手此事怕是難以善了!”
她在房中跺了幾個來回,最后才叫房外侯著的山紅:“山紅,你到東口第三間屋子敲門,說本宮有事要找?!?p> 山紅照著阿衡的吩咐去做,沒過一會就帶回來一個清瘦的黑衣男人。
這男人是葉潯離開的時候留給阿衡的,以便她能隨時找到自己。
那人進來就給阿衡俯首行禮,阿衡問他:“你叫十方?”
那人點點頭:“公主有何吩咐?”
阿衡問:“你主子現(xiàn)在何處,多久能聯(lián)絡上他?”
十方想也沒想就答:“主子如今在花溪村。若是要聯(lián)絡主子,只需半個時辰?!?p> 花溪村就是這次瘟疫的一縣三村之一,葉潯在花溪村查探瘟疫之事。
阿衡點頭,讓十方即刻想法子聯(lián)絡葉潯。
待得十方離開,陸懷岳和阿衡道:“如今既然越國和陳國的戰(zhàn)事有變,我需得去布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