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稚荷看著歷安歌遠(yuǎn)去的背影，瞇起了眼睛。
歷安歌的話字字戳心，可也句句在理。若是讓歷蕓香當(dāng)上了太子妃，憑她的手段，憑父親母親祖母對她的疼愛，她就永遠(yuǎn)要受制于歷蕓香。
她這個六妹妹平日里，隱忍膽小，自卑怯懦，如今倒很是不一樣了呢。
不過……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令人討厭啊，竟然端著太子妃的名頭來跟她耍威風(fēng)。
歷安歌已經(jīng)達(dá)到了自己的目的，這出戲的三個重量級看客，都已經(jīng)觀看了她的精彩表演。
剩下的，就是些個人恩怨了。
歷安歌走向祠堂。
祠堂的院子里，一個一身綠衣的丫鬟正拿著掃帚掃著地。
“你！”歷安歌指著她，喊道，“過來！”
那丫鬟看了看周圍，沒看見其他人。
“就是你！”歷安歌不耐煩的皺眉，“還看什么看！”
丫鬟拿著掃把慢吞吞的挪了過來，語氣漫不經(jīng)心:“六小姐，我很忙，沒空理你。”
歷安歌冷笑，朝著她的膝蓋直接踢了下去。
這丫鬟名叫翡翠，先前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后來犯了錯，才被調(diào)來當(dāng)灑掃丫鬟。
以前她還在大夫人身邊的時候，可沒少欺負(fù)她們母女倆，也不知道貪了她們多少月銀。
翡翠猝不及防，直接朝歷安歌跪了下去。
翡翠抬頭，憤怒的看著歷安歌，站起身抬手就要打歷安歌。
歷安歌一手死死壓著她的頭，一手抓住她抬起的手。
“怎么？還想打我？”歷安歌冷笑了聲，“就憑你，區(qū)區(qū)一個灑掃丫鬟也想對我動手？”
“你算個什么東西？！”歷安歌沉下臉，扇了她一巴掌，“這一巴掌是替我母親打的。怎么？克扣了我們那么多月銀，如今還過得如此凄慘？”
翡翠怒目圓睜，眼神恨不得能吃了歷安歌。
歷安歌對著她的臉抽下去，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瑪瑙打的！她來到府上的時候才多大？你就下得去手？！”
“嗤，”翡翠笑出聲，“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如果不是她，你們早就被餓死了！這種背主的東西，你覺得是大善人，對我們來說，可是大惡人！”
歷安歌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虧得她總跟我說，你如何如何待她好，還總說著如果有一天等她出頭了，就要護(hù)著你！你可真真是個好姐姐呢！”
翡翠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最討厭的是什么嗎？是她身上那虛偽的善良！她今日救了你們，明日救了你們，那我們呢？！救了你們，誰會來救我們？！”
歷安歌擰著眉頭。
“你看，你也回答不上來?！濒浯湫χχ蘖似饋?，“主子們一個不高興，要么死，要么生死不如！善良于我們而言，是最廉價的東西！也是最致命的東西！如果你是我，你也一定會和我一樣的！”
歷安歌冷漠的看著她:“你真可悲。”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她是咎由自?。【逃勺匀。 濒浯浏偪竦暮爸?。
“知道為什么嗎？”歷安歌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我不想知道！”翡翠面目猙獰。
“為什么不想知道？”歷安歌松開了鉗制她的手，湊近她，“最可悲的不是盡善之人，也不是盡惡之人?！?p> “而是……”歷安歌挑起她的下巴，望進(jìn)她的眼睛里，“你這種做了惡事，偏偏又心存殘余善念的愧疚之人?！?p> “不！我不愧疚，我一點(diǎn)也不愧疚！”翡翠瞳孔一縮，甩開歷安歌的手，大喊道。
“忠于惡主的你，下場又如何？”歷安歌冷笑，“你為了自保欺負(fù)我與我娘，你身不由己，出于立場我不置可否?？赡銥榱似埢畋撑褣仐墝δ愠嗾\相待的朋友，我還真是看不起你?！?p> “這簪子，你不配?！睔v安歌拔下她發(fā)頂?shù)聂⒆?，轉(zhuǎn)身離開。
“別拿走簪子，求你別拿走簪子?！濒浯涮痤^，看著歷安歌離去的背影痛苦的低吟。
歷安歌走了那么一趟，心里已毫無心情再去做戲。她手里攥著簪子，默默朝府里的池塘走去。
此時正是季夏，池塘里的蓮花開得明艷，日光下澈，姿態(tài)慵懶。清風(fēng)過，激起陣陣蓮香，花不醉人自醉。
景是去年景，人非去年人。
池塘很寬，也很大。池上有一九曲橋通向池中央的紅瓦六角亭。
歷安歌坐在亭子里，伸手輕撫著發(fā)簪。
她突然想起那個圓臉女孩，一臉笑意的對她說:“你不要看翡翠姐姐對你們那么壞就討厭她，她……其實也是迫不得已的?！?p> “她對我可好了，會幫我扛罰，有好吃的也會分給我，而且我被人欺負(fù)了也會保護(hù)我，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可惜我?guī)筒涣怂裁?，不過你看，這是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攢錢給她去珍寶閣打的簪子，上面還刻著我們兩人的名字——翡翠和瑪瑙。就在這，看見了沒？”
“可惜我沒用，也就只能送送她這些不實用的東西……”
歷安歌垂著眉眼撫摸簪子，低喃:“情值幾何？”
?。?p> 瑪瑙曾經(jīng)也是大夫人身邊的丫鬟。瑪瑙比翡翠晚進(jìn)府一年，進(jìn)府的時候也不過才九歲。
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除了翡翠和瑪瑙，其他的都是從娘家陪嫁帶過來的。也因此，她們雖在大夫人手下做事，卻不得大夫人信任看重，日子過得也不見得比其他丫鬟多好。
但凡是那些得寵的丫鬟做了什么錯事，總會找理由把錯編排到她們二人身上去，讓她們來背鍋。
自然，每回受罰的也是她們。
兩人同病相憐，很快就成了相依為命的朋友。好歹這樣，那牡丹院的凜冬還有個人能與自己互相取暖。
翡翠照顧瑪瑙年紀(jì)小，時常幫著她攬錯，好讓她少受些罰。
瑪瑙心中感念，與翡翠推心置腹，無話不談。
翡翠心中不甘于這么一輩子任人欺負(fù)，便想盡辦法抓住時機(jī)贏得了大夫人的信任，為大夫人辦事。
翡翠也成功了，她憑借隱忍搜集證據(jù)，最終拔除了兩名以前被姚詩詩收買過的丫鬟。
翡翠獲得了大夫人的信任，跟著日子也過得好了起來。平日里那些盛氣凌人的丫鬟對她也變得客客氣氣。
盡管日子變得好過了起來，翡翠卻始終沒有忘記跟她攜手共度難關(guān)的瑪瑙。
她們兩人相互扶持，互相幫襯，一直到瑪瑙入府兩年以后……
也正是去年。
事情的起因還要說到歷安歌八歲那年，也就是她進(jìn)行靈力測試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