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來人自是孫絳如,只見她一臉慈愛相,看看院中的人,口中道:“我可憐的七妹妹在哪?哎,這是發(fā)生了何事?”
來這后街小院辦這事之前,曾氏是收了重金的。雖然錢是賀三秋塞給她的,她卻曉得這里頭另有蹊蹺。這賀三秋和李大勇一看就是那種又窮又惡的人,那袋沉甸甸的銀子的主人,不用說,當(dāng)然是另有他人。如今這一看這位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夫人,她心中有數(shù)了,這是一出姐姐報復(fù)妹妹的大戲呀!嘖嘖,只可惜那位嬌嬌柔柔的小娘子了。這世道,嘖!她摸了摸懷中沉甸甸的銀子:還是錢靠譜!
賀三秋搶著道:“稟夫人,那位小娘子與我小舅舅情投意合,私相授受,我們這番來,是想請曾官媒婆做個官媒,好擇個吉日,讓那位小娘子與我小舅舅有情人終成眷屬。”
孫絳如卻是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七妹妹,這,這是真的?你竟然喜歡這樣的?”
李大勇不滿地嚷嚷道:“什么叫這樣的,我讓這小娘子……可滿意著呢!”
孫絳如和曾氏同時倒吸一口氣,而后露出理解的微笑。
孫絳如道:“上回七妹妹倉促出嫁,姐姐都沒送什么給妹妹,如今遇上了七妹妹的第二春,姐姐自是要作好娘家人該盡的職責(zé)的……”她的一雙雖然帶著笑容卻狠毒的眼睛直去搜紅藕,卻只看到紅藕低著頭,躲在一個健壯的男人后面。她心中頓時嗤然:一個掃把星身邊竟然還有男人護(hù)著?這男人怕是要倒大霉了吧?
那男人卻冷冷道:“說夠了嗎?”
她自是驚愕,連連問道:“七妹妹,這位郎君又是何人,莫非你……”她似乎有些羞恥,說不出口。
曾氏趕忙接上:“是呀,是呀,這位米小哥,你總幫著這位小娘子,莫不是被她迷了心竅罷?”
米雁回看一看眾人,目光冷然,沉聲道:“藕兒乃是我父母之言、媒妁之言定下的未婚妻子,我們的婚書也是在大月朝的官媒中登記了的,她如今被人誣陷,我不幫她幫誰?”
此言一出,四周皆靜。
曾氏首先反應(yīng)過來:“這是真的?”
米雁回冷然道:“曾官媒婆此刻便可回去查證?!?p> 曾氏驚疑不定,目光在米雁回和紅藕身上來回看著,見他們二人行為親密,無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比起和那李大勇匹配起來登對得多。但,她是收了錢的……
曾氏回過神:“老身回去查證容易,但萬一回過頭來,你花言巧語騙這位小娘子跟你跑了,我可擔(dān)當(dāng)不起這個責(zé)任?!?p> 米雁回冷哼一聲:“別的不說,曾官媒婆,我等亦懷疑你手上的小衣并不是我的未婚妻的。你們莫從別處隨便拾了一件臟衣服,就來詐說。”
曾氏面皮一緊,知是遇上棘手的了。
孫絳如見狀,嬌聲一笑:“七妹妹,你這位相好的小哥可真是有趣得緊,你的一件小衣是不是你的,他竟也曉得。”
紅藕從米雁回后頭邁步出來,雙眼直看著孫絳如:“二姐姐,你這是來找妹妹敘舊呀還是來尋仇?”
孫絳如愕然道:“自然是敘舊了。不過,妹妹你這也太不懂待客之道了,姐姐都來了這么久,也不見你拿個凳子給姐姐坐一坐……”
“不請自來,助紂為虐,陷害自己的同宗姐妹,竟還有臉稱自己是客?”紅藕聲音極淡,卻一字一頓表露自己的厭惡。
“你!”孫絳如竟不曉得,這孫絳眉像是變了個人,之前在衣鋪里懟她,此刻又牙尖嘴利地諷刺自己,她頓時一陣惱怒,“妹妹生活不檢點(diǎn),紅袖善舞,姐姐替死去的五叔教訓(xùn)你,還不行了?”
紅藕聞言,語氣頓時變得冷若冰霜:“你丈夫的大伯哥,害死了我爹,我爹尸骨未寒,你便嫁給宋懷陽,你就不怕夜里我爹來尋你嗎?”
“你休得胡說!五叔是被你這個掃把星害死的,你一出世就克死了娘,及笈克死了你爹,才成婚你的夫婿就死了,都是你克死的!”孫絳如面皮變得通紅,聲音又高又尖。像個潑婦。
她話音落下,周圍一片默然。
李大勇忽然嚷道:“你這婦人,心腸也太歹毒了罷,這賤女人是個掃把星,我娶了她,那不是死到臨頭了?你竟還攛掇我!我呸!賀三秋,你這吃里扒外的,看我不打你!”怪不得他才碰了這女人一下,就沒了子孫根!
說著他就揮起粗壯的手掌,要去打賀三秋。
賀三秋尖叫一聲,忙忙要躲。
在一旁的曾氏眉頭一皺,心道,這是攤上事了,幸好她提前收了錢,現(xiàn)在趁著亂,悄悄走掉,也沒人發(fā)覺。
如此想著,她偷偷地,偷偷地挪動腳步……
“曾官媒婆,這是想要往何處去?”米雁回腳步輕輕一挪,擋住了她的路線。
“沒有啊,就是站累了,想挪一挪腳……疏活疏活一下……”曾氏訕訕笑著,心中嘆了一口氣。
紅藕轉(zhuǎn)向曾氏:“曾官媒婆,你剛才也聽著了,我與那邊那位高貴的夫人乃是同宗姐妹,自小衣食無憂,一年四季衣裳所用的料子,皆是上好的,更不用說里頭著的小衣,更是用料精貴,經(jīng)年不爛,數(shù)年如新。而曾官媒婆手上拿著的這件小衣,料子著實粗糙。更何況,你們拿著一件小衣便說是我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這件小衣是我這位好姐姐的呢?”
孫絳如幽幽道:“妹妹好一張伶牙利嘴,但你這幾年不是一貧如洗嗎?怎么還穿得起那樣料子的小衣?”
許氏聞言,用拐杖狠力戳了戳青磚地面:“孫家二姐!你這話是何意?雖周家不是大富之家,但老身當(dāng)年十里紅妝,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區(qū)區(qū)幾件小衣的料子,老身的媳婦還是用得起的。還有,你們這是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嗎?老身的媳婦,一向?qū)仙硇㈨樣屑樱杖赵诓¢角笆碳?,最是孝順不過。如今這世風(fēng)日下,竟輪到幾個上不得臺面的人在這里說三道四!”
孫絳如不出聲了。
許氏繼續(xù)厲聲道:“曾官媒婆,是客,我們自然會敬著。若不是,休怪我們?nèi)ツ侵菝媲案婺闵藐J民宅,亂點(diǎn)鴛鴦譜!”
曾氏心中叫苦不迭,看著是個破落小院,沒想到個個都是不省油的,她忙忙扯了笑,假意將手中那團(tuán)皺巴巴的小衣看了看,連聲道:“都怪我眼瞎,都怪我錯信別人!我這便走!”說著,就側(cè)身要往外頭鉆。
“哎!你別走??!你可是收了我們五十兩銀的!”賀三秋根本就沒聽她們說的什么譜的,只看曾氏連正事兒都沒辦,就要想溜。
真是豬隊友!收進(jìn)自己懷里的錢怎么還可以能掏出去,再說了,人家那貴夫人不還沒有說話嘛!曾氏白了賀三秋一眼,尋了個空子,就要鉆出去。
芽兒看向?qū)O絳如,孫絳如搖搖頭,芽兒一擺手,那曾氏便順利鉆出去了。
“親家嬸母,既七妹妹的良人已尋到,那姐姐就放心了。不知何日是良辰吉日,姐姐好來喝一杯喜酒?!睂O絳如不愧是在宋家待久了的,說換臉就換臉。
紅藕只盯著她:“不必了,我怕姐姐來喝喜酒,會被我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