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你們和好了?
超市里,顧小興雖然嘴上抱怨,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推著推車跟在夏諾身后,看著她把一件件物品丟進去,然后用筆在清單上打鉤。
夏諾在糾結杯子要買玻璃還是陶瓷的時,顧小興突然沒頭沒腦對她嘿嘿笑:“你說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新婚夫婦?!?p> 她把手里的陶瓷杯放回貨架上,玻璃的放進推車里,漫不經心地回他:“不像,像保鏢跟雇主?!?p> 顧小興嚷嚷道:“你干嘛買玻璃的,我喜歡那個陶瓷,這個還有圖案?!?p> 她頭也不回說:“陶瓷貴。”
顧小興一看標簽,相差不到十塊錢,沖著她背影喊:“夏諾,你能把自己摳死。”
在他眼里十塊錢不到一杯奶茶的價錢,但在夏諾這,能省則省,兩人的經濟水平不一樣,消費觀肯定也不一樣。
她也不想過得這么精打細算,一想到還有兩年的債務,就恨不得剝了夏言的皮。
話說回來夏言自從這件事后就再也沒露過面,興許是怕夏諾責怪他。
提起他,夏諾不由得頭疼起來。
她問顧小興:“夏言最近有找你嗎?!?p> “有啊,我給他介紹了份工作,做軟件設計,我跟他說了,你為了替他還錢把自己賣了?!?p> “你跟他說這個干嘛?”倒不是怕他擔心,主要擔心他在母親面前說漏嘴。
“騙你的,不過確實跟他說你替他還錢的事,他說他會把錢還你,但是得分期付款?!?p> 夏諾切了一聲:“他自己為什么不跟我說?!?p> 顧小興聳了聳肩說:“估計是怕吧,或者內疚?!闭米叩酵闲浖芮?,他伸手男士女士各拿了一雙丟進購物車里:“我喜歡這個,這個穿起來舒服?!?p> “我家采購,憑什么你決定啊?!?p> “除了我你家還會有別的男人上門嗎?”
她竟無言以對!
兩人邊走邊聊,沒注意看前方,突然砰一聲,顧小興推著車跟別人的車撞上了。
“不好意思?!眱蓚€聲音重疊,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她熟悉的。
怎么是他?
夏諾抬頭,碰上江誠略帶驚訝的眼神看著他們,她不明白,他的驚訝是因為在超市碰到她還是因為她為什么會出現在超市里,如果是后者那該驚訝的應該是她才對,她本來就是普通人。
反而是他,雖然褪下成熟穩(wěn)重的西裝,換上一身休閑裝,前面的劉海任意的貼著額頭,但仍與這個到處是打折商品的超市格格不入,就像是一件無比奢華的寶石突然出現在精品店一樣。
顧小興打破僵局:“喲,江總,經常聽我們夏諾提起你,好巧啊,在這碰上?!毕闹Z心想,顧小興你抽什么瘋,她哪有經常提起他。
江誠看了一眼他,再把眼睛轉向夏諾:“你們和好了?”
什么意思?顧小興不解看向夏諾,夏諾也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急忙解釋道:“他是我的朋友,顧小興,你們見過,在警察局的時候?!?p> 江誠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顧小興說:“聽夏諾說你挺照顧她的,下班了還請吃飯,看不出江總這么體恤下屬??!”
顧小興這廝似乎對江誠很有敵意。
江誠看了她一眼說:“她替我工作,請吃一兩頓飯不算什么?!?p> “那我就替她謝謝你了,改天我也請你吃飯表示感謝?!眱扇思て鹆四幕鹚幬?,夏諾郁悶了,這優(yōu)秀的人都有這種見面就互相較量的愛好嗎?
“你們走不走啊,別堵在路中間,別人都過不去了?!焙竺嬗腥吮г沟溃闹Z往身后一望,連堵了好幾倆推車,連聲說抱歉。
江誠頷首:“那改天見。”說完推著裝滿泡面的推車離開,通道恢復順暢,
夏諾不解推了推顧小興:“你跟他較什么勁?!?p> 顧小興切了一聲說:“怎么,你心疼啊,我就看不過他那一臉自大的樣子,好端端的讓你去他公司上班,你也是,考慮都不考慮一下就答應了,怎么想的?!?p> 夏諾有些惱火了:“那你得問夏言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為什么要撞別人的車,你以為我每個月還債為了好玩啊。”
手機鈴聲響起,再次打斷他們的談話,每次她跟顧小興起爭執(zhí)的時候,總能被電話打斷,而優(yōu)美的手機鈴聲也總能讓她冷靜地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沖他發(fā)火。
作為朋友,顧小興更像是一個親人,他能忍受她突如其來的走神,也能忍受她心情不好時的小性子。
可人不就這樣嗎?對陌生人總能理性又克制,脾氣都是留給身邊的人。
夏諾曾問他顧小興你有沒有后悔在大學跟我重逢,如果你沒認出我,也不會有我這么差勁的朋友,顧小興開玩笑說道,悔啊,悔死我了,悔得我腸子都青了,他說完夏諾就追著他打。
電話是夏母打來的,關心她跟夏言的近況,夏諾簡單回了幾句告訴她在超市就掛了電話,從超市出來后,顧小興把她送回住處,途中接了個電話,跟她說有事,就不一起吃晚飯了。
夏諾把買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突然也沒心情吃飯。
她把自己丟在沙發(fā)上,閉上眼睛回想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
失業(yè),分手,無業(yè),進江氏,時間不是很久,連起來卻能拍一部電視劇。
在很多事面前,她永遠都是被動的角色,明明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啊。
想著想著又想到剛剛夏母在電話里跟她說的話,除了讓她照顧好自己,還要她照顧好夏言,她知道母親說這話并不是真的要她怎么去照顧,也許是出于這么多年的習慣,她年長他,所以理應這么吩咐,夏母并不知道這句話會讓她傷心,因為她也從來沒有反駁過,說她這么說不對。
但夏諾確實受夠了,她不明白打給她的電話為什么永遠主題永遠都離不開夏言,更不明白她跟他之間只有兩歲之差,為什么她要負起照顧他的責任。
哪怕只有一次,只聊關于她的事,讓她知道她在這個家跟夏言是被放在同等位置的,至少這樣她能說服自己心甘情愿按照他們的吩咐去做。
這一個簡單的要求,成了一種奢望。
其實她很羨慕顧小興,顧小興是獨生子,父母一直以他為中心,永遠都把最好的留給他,更不會要求他一定要照顧誰,也因為這樣,當他們起爭執(zhí)的時候,夏諾才會那么理直氣壯,你沒經歷過我的人生憑什么指責我。
她曾經希望兩個人消失在她的生活里,這兩個人是她的至親,也是她怨恨的人。
一個是她的弟弟夏言,另一個是她的父親夏志偉。
小的時候,夏諾看著蹲在河邊撈魚的夏言,這個可怕的念頭突然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夏言,那她吃飯的時候就不用把肉讓給他,也不用因為他的突然哭泣被父親打罵,更不用聽到母親常掛在嘴邊那句話,你是姐姐要讓著弟弟。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夏言,沒有夏志偉,她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明朗一點,這個想法把她嚇了一跳,當即跑回家中躲進被子里大哭,她怎么可以有這么可怕的想法。
在往后的很多年中,這個想法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特別是面對夏言的時候,這種心理上的折磨更加強烈,她為自己曾經一閃而過的可怕念頭感到羞愧難當。
這種折磨持續(xù)到大學,寢室里大家沒事圍在一塊閑聊,聊起小時候的事,其中一個舍友說她小時候經常跟弟弟爭東西,好幾次趁大人不在把他揍了,還威脅他不能說,說了下次還打他,另一個舍友附和道她曾經還希望自己的弟弟消失在這個世界,這樣就沒人跟她爭寵了。
夏諾驚呆在原地,原來有這想法的不止她一個人,大家輕而易舉地把這件事當笑話說出來,只有她將它埋藏在心里的最深處,視作污點,害怕自己在某些時刻露馬腳被拉出來示眾,她自嘲地笑了,如果她也能像舍友一樣把夏言打一頓,該有多好。
如果她能像正常人一樣去發(fā)泄情緒,去跟所有對她不公平的東西抗爭,也許她的生活才可以明朗一點。
夢亦安然
你有怨恨過自己的至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