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送吳笑風與古茗雪走出鎮(zhèn)子大門之時,正是清晨涼意未退的時刻。
昨夜果然下了雨,帶著雷鳴電閃,似是天空不甘的吶喊,暴雨掩蓋掉了白日里塵世間的各種丑陋或者美好。
吳笑風昨夜在嘩啦啦的雨聲中睡得無比的安穩(wěn)。
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的奇怪,明明在安靜的晚上更有利于睡覺,但往往偏偏在沉默的深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明明嘩嘩的雨聲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會吵的難以入睡,可偏偏這樣的雨夜,卻是最讓人睡得安心的。
清晨到來,雨已經(jīng)停了,昨日的酷熱也暫退,地面仍舊殘存著昨夜暴風雨的痕跡,濕漉漉的點綴著大大小小又零零散散的水洼。
吳笑風走在起起伏伏的街道上,吹著清涼的風,偶爾有葉子上殘留的雨滴落下,掉在他的臉頰或者脖子上,他不由地長舒了一口氣,卻突然喃喃道出一首詞來:
夏至夜半雷驚夢,雨落凡子屋。秉燭合窗阻風入,隔簾望,電閃催促。起臥斟酒淺酌,暗里燈影疏渡。
雞鳴晨來睡意鬧,竹帚清泥路。雨消日隱云未舒,霄霞起,殘花輕扶。塵葉喜迎新綠,鶯燕枝頭低訴。
古茗雪行走于他的身側(cè),卻已經(jīng)聽清了他喃喃地自語,笑道:“卻是好一闕應(yīng)景的《風入松》。”
老鼠聞言,不解道:“什么應(yīng)景?”
古茗雪道:“我們的吳大俠此刻心情可是好得很啊,竟然有興致吟一首詩了。”
老鼠驚訝,道:“噢?我竟不知他還有此等本事,趕快誦讀聽聽。”
吳笑風無奈,不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只好再次念了一遍剛才所念的。
老鼠聽完,忍不住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天生就是讓人羨慕的,你就是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而你,恰恰就是這其中的一個,還是最讓人無可奈何的一個?!?p> 吳笑風苦笑,道:“若果然如此,便真的好了?!闭f著他轉(zhuǎn)過身來,拱手道:“鼠兄留步,我們這便告辭了。”
老鼠停下了腳步,道:“慢走,下次還是那間屋子,我會再用酒將它裝滿的?!?p> 吳笑風與古茗雪對著老鼠點了點頭,便迎著葉子上滴滴答答的水滴,向著來時的樹林中走去。
古茗雪卻突然問道:“你是怎么知道那個麻三便是殺了那一院子人的兇手的,在此之前你應(yīng)該并不認識他吧?”
吳笑風道:“其實最初我也不知道誰是兇手?起初我只是感到奇怪,為何兇手如此神通廣大,要殺人早不殺晚不殺,偏偏等到我們來找的時候,他們便死于非命。楊超盛如此,那一院子的人也是如此。直到一個人的出現(xiàn),讓我才想到,也對外面的人,無論如何神通廣大,也不能恰好在我們之前殺掉我們要找的人?!?p> 古茗雪不確定地道:“你說的那個人指的是劍三?那個摘星樓的殺手?”
“你也可以稱他為殺手,畢竟摘星樓里面的人,全都是殺手。”
“但正是因為他的到來,才讓我意識到,連他這樣頂級組織里的頂級高手,才堪堪在我們之前找到了那些人,那么殺掉那些人的兇手,很可能并不是才找到的他們,或許他早就知曉他們的身份與行蹤,只是之前由于某些原因,并沒有殺他們?!?p> “在想到此種情形后,我便立即覺得老鼠此人定在老鼠身邊,且定是有一定地位的人,否則不可能如此快速地知曉我們的動向,而趕到我們前面去殺人?!?p> 古茗雪似有些明了了:“那你為何認定麻三就是那個隱藏的兇手呢?”
吳笑風伸出手,接住了面前葉子上掉下來的一顆水珠,看著手心里的水。
“我想到兇手可能是老鼠兇手身邊時,開始留心他身邊出現(xiàn)的每一個人,但從回去到喝酒,都未見有一個人同時出現(xiàn)過兩次,馬車的車夫,門房,挑水的,喂馬的,都是各自做著自己分內(nèi)的事?!?p> 古茗雪插話道:“所以你便特意要了一桌子的飯菜,為的是觀察更多的人?”
“正是如此。果然,在上菜的過程中,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才明白原來一直有個人跟在老鼠身邊隨時聽用?!?p> “人往往對最常見的事物容易忽視,最常見的人也不例外,正因為他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次數(shù)太多了,所以一開始便忽略了他,直到他連續(xù)在門口接過別人的菜端進來之時,我才想到,若是此人是兇手,豈不是所有的事情便都可以解釋的通了?!?p> 古茗雪道:“可是就算你當時懷疑他,也無法確定?!?p> 吳笑風道:“也許我真的如江湖中傳言的那樣,有著無與倫比的好運氣吧。他千不該萬不該,在最后端上來的那碗湯中下毒?!?p> 古茗雪道:“所以你便讓他自己喝湯,而他自然是不會去喝了,只能出手偷襲了?!?p> 吳笑風道:“所以他自然便是兇手了?!?p> 古茗雪道:“可是他并未說出為何殺了那些人?!?p> 吳笑風道:“據(jù)劍三所說,他們搶劫錢財是受到別人的蠱惑,所以他們在叛出摘星樓的時候,定然已與身后之人有了聯(lián)系,而麻三可能就是他們背后的人,或者是背后的人指派來與他們接頭的?!?p> 古茗雪道:“你覺得會是哪一種情況?”
吳笑風道:“從麻三臨死之前所說的話來看,麻三更像是與那些人聯(lián)系之人,畢竟摘星樓的地字號殺手,武功比麻三要干高出許多了。這也可以解釋為何他們在同一時間中毒身亡,那麻三本就是他們相熟之人,自然地,他們的防備之心也就沒那么重了,再加上麻三是幕后黑手派出去負責聯(lián)絡(luò)的人,他們的死也就容易理解了?!?p> 古茗雪嘆道:“若他們早知自己冒著被摘星樓追殺的風險,叛出摘星樓投靠那人,會落得個如此下場,定會不會連死也不得安寧吧?!?p> 吳笑風笑道:“江湖中每天都有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死去,他們也許都不會安寧的,可是,畢竟死了就是死了,安寧死也是死了,不安寧的死也是死了,所以,活著才有最大的可能。”
古茗雪聞言,撩起了額前垂下的一縷頭發(fā),道:“我們再來比一場吧,看誰先出得林子去。在這空蕩蕩地地方說著一些死啊活啊的話題,總會讓人多一些沉重的感覺,不如快點出去?!?p> 吳笑風道:“好啊,早該如此?!?p> 他的話剛落下,古茗雪已然縱身而起,疾速向前飛去,吳笑風見狀,也輕點腳尖,快速追趕上去,片刻間已遠離了老鼠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