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同塔王的會晤，就不是在白廳了，而是定在了王宮內的一處偏殿。
李石等人趕到地方，才發(fā)現，塔王所謂的偏殿，并不比白廳的裝飾差到哪去。這間屋內，當中一張極大的長桌，李石沒有細數，但是估摸著是夠二十多、三十多人使用的桌子。因為參加談判的人其實不多，所以也只擺了寥寥幾張椅子。
除此之外，這地方比白廳更適宜做長時間的活動：酒櫥、餐具一應俱全，甚至讓李石懷疑這地方原先就是個大餐廳！
李石三人在桌子的一邊就坐之后，侍者立刻就奉上了茶水、點心。而等到李石把面前的點心吃完、再讓侍者重新上了一份之后，塔王一行才姍姍來遲。
李石趕緊停下了手頭引起馬克西姆頻頻側目的進食活動，帶領全體使者歡迎塔王。
這個年代，對于外交禮儀本來就沒有什么硬性規(guī)定，再加上多年之間也沒有什么對等的和談或者其他談判，一般來說都是簡單的承認現狀，雙邊停戰(zhàn)。所以雙方其實都是第一次進行這種微妙局勢下的談判?？偟膩碚f，沒有什么儀式，禮儀也很簡單。雙方見禮之后就開始了正式談判。
塔王一方為了表示對談判的尊重，第一天的談判里所有重要人物悉數到場，包括塔王、卡洛斯親王、首相裴迪南，以及一干官員、扈從。倒是李石這一邊顯得有些勢力單薄——當然本來也是事實，所以李石倒是不覺得有什么不好的。
首先雙方先是確認了一致的和談意向，對于兩國之間保持和平，兩國高層都是支持、贊成的。
不過談判的重點很顯然在于細節(jié)。
卡洛斯親王代表王國提出了幾點要求：“對于協(xié)議的細節(jié)，塔王陛下和我們一致認為，有這樣幾個條件是必須得到滿足的。第一，貴軍對于月林城的包圍必須撤離，并保證不再威脅月林城。對此，最好將兩國邊界線設在月林城以北的丘陵地帶，這樣對于雙方保持和平有著重要意義。作為對等交換，王國將會承認北方對于石門鎮(zhèn)以及周邊地區(qū)的占領。第二，關于石門鎮(zhèn)境內的王國居民，如果要求回到王國領內，貴國不應當加以阻攔。對于北方境內的光明神信徒，貴方應當保持尊重。第三，就此次兩方軍事沖突，貴方應當支付一定的款項，作為貴方包圍月林城所造成損失的賠償。這一款項，經過我方官員仔細測算，數字應當在五十萬金磅或者四百五十萬銀柯恩。當然，具體數字可以再商量。第四，為確保雙方不再爆發(fā)軍事沖突，我建議兩國在靠近邊界區(qū)，也就是石門鎮(zhèn)-月林城一線，不再布置大量軍隊。第五，雙方簽訂協(xié)議后，兩國間的貿易可以照常進行，人員往來不設阻礙。但是對于大量王國居民移居北方的事情，我們希望貴方能夠加以控制，最好可以在一個規(guī)定的數字以下，比如一千或者五百人。否則，可能會造成王國境內的一些問題，有一些問題甚至已經發(fā)生了，不過因為規(guī)模還比小，王國能夠有效的控制。第六，在和談正式結束之前，雙方應當保持休戰(zhàn)狀態(tài)。暫時來看，就這些。不知道使者有什么看法?！?p> 李石看了看馬克西姆，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
馬克西姆倒是很認真的詢問：“不知道親王殿下提到的五百或者一千人，指的是……？每天？每周？”
“每年?！笨逅褂H王老神在在的說道。
李石不禁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他知道談判現在才進入有意思的環(huán)節(jié)，如何能夠拖住談判進程，并且讓卡洛斯相信他是真的帶有誠意來談判的。
“親王殿下，我想知道您真的是打算同北方保持持久的和平、友誼嗎？”李石淡淡的問道。
“這是自然。但我相信，任何能夠持久的和平，都是在已經解決兩國之間存在的問題的基礎上。如果有任何問題沒有解決，那么和平難免淪為空談?！笨逅褂H王絲毫不為所動，仿佛拿捏住了李石把柄，而李石清楚，這正是他先前對那個阿方索放出去的消息的效果。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不熟悉類似辭令的人，容易做出不適當的解讀。
“那么，我相信，親王殿下和我的想法一致，現在可能不是適合談判的時機?！崩钍J真的說著，“我說過，我是帶著極大的決心和極大的期望來到白塔城，如果有一份真正的、愿意為了達成和平的協(xié)議擺在我的面前，哪怕是被北方城邦的人指著脊梁骨罵背叛，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簽署它。然而親王殿下的條件讓我相信，王國甚至期望能夠拿到它在戰(zhàn)場上都拿不到的東西?！?p> “所以，如果親王殿下對于剛剛的條件是認真的，那我希望這次的談判就到此為止。然后讓我們看看接下來戰(zhàn)場之上會發(fā)生什么，說不定會讓親王殿下改變他的想法?！?p> 李石一邊這樣說著，一邊盯著卡洛斯的眼睛。雖然卡洛斯本人也是高階的戰(zhàn)士，魁梧的身軀和戰(zhàn)無不勝一般的氣場，讓他顯得威嚴過分了，但是面對李石這樣的挑釁，他仍然有些惱怒。
在談判之前，卡洛斯就聽到消息，北方城邦對于和平的期望是很大的，所以他決定用幾個堪稱嚴格的條件，去試探一些他們的底線，因為這個，他對于李石這樣一個曾經冒犯過他的家族的人，僅有的惡感幾乎消融，他甚至考慮過，如果談判順利，他可以私下里為李石解決通緝令的問題。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這樣一個新生的小國的使者，哪怕他們背后有著一個真神教會，這樣一個低階的卡牌術士，竟然敢在他面前用戰(zhàn)爭威脅他！
從來只有他卡洛斯親王威脅別人的時候，哪里受過這種氣！
他不禁收起了先前勉強做出來的溫文爾雅的形象，也用一種生硬的語氣說著：“如果你指的是你們對月林城的包圍，那么完全可以等等看！我會用最快的速度簽發(fā)命令，征召所有王國貴族，為了月林城而戰(zhàn)！”
然而他說完之后，心里難免有些后悔。他也知道，戰(zhàn)爭是說不準的事情，即使王國召集的軍隊迅速趕到，擊潰甚至完全消滅了整個北方，但是如果讓他們真的攻下的月林城，高塔軍團就真的面臨滅頂之災。而如果高塔軍團被消滅，哪怕剿滅了北方城邦、甚至消滅了三山帝國，對于他和他的家族來說，依然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好在首相裴迪南打了圓場：“使者閣下，談判就是這樣。雖然我也沒有經歷過這樣正式的和談，但是以我的經驗來看，哪怕涉及的僅僅是半個柯恩的交易，也會有很多緊張的時間。親王殿下只是提出了一個簡單的提議，如果使者閣下有意見，提出來即可。我相信，如果使者閣下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對于和談有著充分的決心和期望，那么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談的?！?p> 就這樣，卡洛斯和李石仍然在對峙，但是場上沒有其他人說話了。使團這邊，雖然很擔心談判在第一天就破裂，但是即使是追究責任也是在事后，現在是必須支持正使的時候。而塔王這一邊，裴迪南都說話了，不可能再讓塔王出來做和事佬。
李石忽然身子向后一靠，整個人又變得平和起來：“首相大人說的對。談判就是這樣，是我有些冒昧。還請親王閣下原諒。”
卡洛斯面色鐵青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關于卡洛斯親王的幾個條件，我在這里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回復：第一，兩國的邊界應當經過妥善安排，對于親王所說，定于丘陵地帶，我代表我方原則上不同意。邊界應當尊重兩國的實際控制情況。第二，我方一向允許所有真神教派信徒保持自己的信仰，絕不會像三山帝國一樣定立國教。這一點完全沒有問題。第三，我再次重申，關于這次戰(zhàn)爭，是由高塔王國引起的。雖然之后在自然教派的支持下，北方城邦宣布自治，但是歸根結底，戰(zhàn)爭還是由貴國挑起的。無論如何，這個責任，我方是不會承當的，因為這不僅影響到談判，更是影響到北方城邦乃至自然教派的名譽。我相信親王應該明白我說的意思。當然，支付少量款項作為協(xié)議的一部分，我相信是可以談的。這一點可以在稍后我們再仔細談。第四，關于在月林城以北減少駐軍，我認為是不可取的。北方并不像王國有著那么大的縱深。任何一片土地都是北方重要的防線。相信親王作為卓越的軍事領袖，也明白我說的意思。第五，這一條我個人是支持的，如果王國同意，可以由北方城邦管理貴國境內的人員出入事宜。并將前往北方的人數控制在任何一個貴方覺得合適的數字。第六，保持停戰(zhàn)狀態(tài)完全沒有問題，前提是貴方境內的軍事調動徹底停止。大概就是這樣?！?p> 裴迪南也有些驚訝，他問道：“請問，所謂由北方城邦管理貴國境內的人員出入事宜是指什么事情……”
李石用一種這不是廢話么的語氣解釋道：“如果不這樣，我們怎么才能夠管到王國境內有多少人想要移居北方呢？”
全場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