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人皇昏昏沉沉的醒來時,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難受,是身體上的難受。
這是什么感覺呢?頭昏腦脹的。
他用片刻時間確定了自己在天星殿寢宮的床上,而且他現(xiàn)在蓋著厚厚的蠶絲被,額頭上還敷著冰塊。
影千吟就坐在床邊,以一種莫名的神情看著他。
短暫的對視,李人皇就覺得有些尷尬和心虛了,他只記得和馬平一起去“喝一杯”,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像是斷片了一樣。
“小……咳咳,小吟吟,早上好……咳咳……”
“已經(jīng)正午了?!?p> “那我是不是……咳咳,今天遲到了……”
影千吟秀眉微蹙,“我覺得你是在轉移話題,在擔心那個前,能說說管著你的母老虎是誰嗎?”
李人皇沉默了,他挪開了目光,病怏怏的臉似乎一下子就更加蒼白了。
他沒再敢去看影千吟的雙眸,嘟囔道:“我這是著涼了嗎?咳咳咳……”
影千吟為他拉了拉被子,“太醫(yī)說你是中了風寒,這幾天都不能外出,要好好療養(yǎng)。”
她的臉色突然就黑了幾分,“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我的侍女說當時你正在對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動手動腳?!?p> 李人皇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是什么的緣故,他流虛汗了。
也許說是冷汗才更恰當吧。
“咳咳……咳咳……”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這事的情況下,果然避而不答才是最明智的。
影千吟起身,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既然醒了,就先把藥喝了吧,這可是本宮親自熬的呢?!?p> 也許是覺得這個話題被糊弄過去了,李人皇面色一輕,然后裝作很勉強的坐了起來。
接著他的臉部僵硬了,是思維近乎停止的僵硬。
看著影千吟手里端著的那碗散發(fā)著濃濃不詳氣息的棕褐色液體,他的臉部在僵硬過后是抽搐。
“小……小吟吟……我,我認錯還不行嗎?沒必要如此心狠的直接毒死我吧?”
影千吟攪著湯匙,然后帶起一勺送到李人皇面前,笑盈盈的。
“你在說什么?。苛妓幙嗫诶诓?,再說我哪舍得下毒,你最好馬上把藥喝完,不然會發(fā)生什么可不好說哦!”
望著眼前明明是笑意盈盈的美人兒,卻有一陣莫名的寒意席卷了李人皇的心頭,他深吸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半刻鐘后,李人皇躺下了,一臉的生無可戀。
影千吟放下已是空空如也的碗,笑道:“這才乖嘛!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可千萬別亂跑哦!”
他沉沉睡去。
對一個病人來說,休息也是一種很好的治療。
當李人皇再次睜眼時,感覺身體輕快了不少,而外邊正值夕陽黃昏。
他從被窩里跳了出來,頭一次覺得健康的感覺是如此美妙。
生在極北的他體魄自然遠超常人,這次疾病就當是個意外好了。
好了,現(xiàn)在我該去哪呢?
李人皇不覺有些得意忘形了,一見影千吟不在,便打起了溜出去吃喝玩樂的主意,早將她的警告忘到了九霄之外。
對了,這個時候的馬平應該正在那個酒鋪喝酒,就去找他聊天好了!
還真是說干就干,李人皇直接就這么做了。
當他到達酒鋪時,馬平正在喝著悶酒,那個形象還是一如既往的邋遢隨便。
李人皇坐下,一只手熱絡地搭在了馬平的肩上,“喲,馬將軍,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p> 馬平醉醺醺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唉呀呀,這不是乳臭未干的武王閣下嘛!看你今天沒來軍營,我還以為你以后都不會來了呢!”
李人皇端起一碗清酒直接灌下,他竟也覺得這滑潤的液體如此香甜,“我現(xiàn)在可是溜出來的,你還別說,這感覺賊刺激!”
馬平又喝了一碗,“啊哈哈,武王閣下,您可真會說笑,誰敢管您?。∧南裎?,今天一個督察公然要我行賄呢!還說我要是不給就要我好看?!?p> 督察就是偶爾被指派下去檢查軍隊情況的,這種官員的嘴可是很有必要去管管的,要是說上幾句多余的話就能讓人不好受,所以油水自然很足。
又是兩碗下肚,馬平長舒口氣,“我就是不給,他又能拿我怎么樣呢!啊哈哈!”
李人皇笑著與之共飲,“對啊,你就是不給又能怎么樣呢!反正還有我呢!我可是武王閣下啊!啊哈哈!”
這次他倒是點到為止,在宵禁之前就同馬平告別回到了天星殿。
只是,李人皇毫無意外的悲劇了。
當他才到天星殿殿口時,就感覺到一陣深深的寒意了,不由咽了口唾沫,抹去冷汗。
果不其然,影千吟正兀自品著香茗,恍若畫中人。
見李人皇進來,她放下茶杯,悠悠道:“喲,這不是武王閣下嘛!來本宮這里做什么?沒事還請回吧,本宮乏了,要睡了呢。”
李人皇訕訕一笑,“嘿嘿……小……小吟吟……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影千吟秀眉微挑,“錯哪了?”
李人皇語塞,然后小心翼翼的從腰間掏出一枚戒指,雖然說不上多么華貴精致,或者說以影千吟的眼光來看這就是個地攤貨,但她莫名的就覺得很高興了。
果然吧,這種東西影千吟怎么會喜歡呢?
李人皇愈發(fā)心虛,當他問馬平女人一般都喜歡什么的時候,馬平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說是戒指了,最好還要是成對的。
話說成對的戒指能有什么特殊意義呢?況且影千吟也完全不是一般的女人吧?
李人皇的心七上八下,愈發(fā)忐忑。
“這……這是我特意為你挑的禮物,雖然不是很貴……但……但我真的用心了!”
李人皇心虛的移開了目光。
太不要臉了,真的是太不要臉了??!他明明就是看快要宵禁從一個要收攤的老頭那里隨手買的,也就正好是一對可以拿出來說說了。
“小皇皇……”
影千吟的語氣有些……凝重?
李人皇暗道一聲不妙,全身的神經(jīng)下意識就繃緊了,然而,出乎意料的。
“我原諒你,下不為例!”
影千吟她收下了??!而且看那嘴角的笑意,似乎真的很高興??!
李人皇體會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悅,也是很高興,“你喜歡就好……你喜歡就好……”
然后影千吟故意板著臉,“今天還沒吃飯吧?去吃飯吧!”
她就這樣打發(fā)了李人皇,然后坐在座位上端詳著手中的戒指。
“主人,你為何如此高興呢?這很明顯就是一個地攤貨???而且說不定只是隨手撿的呢?!?p> 影千吟身后的黑暗中浮現(xiàn)了一個穿著夜行服的身影,她前凸后翹,想來是個身材不錯的女人。
影千吟對這戒指如視珍寶,很認真的把它戴上了。
“你是說這枚戒指嗎?啊~怎么可能不喜歡呢……”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扯線木偶送的禮物??!”
……
從第二天開始,李人皇就再也沒見過馬平了。
軍營里沒有,酒鋪里沒有,馬平的家里也沒有。
無論問誰都是不知道,就好像這個人突然憑空消失了一樣,從昨天李人皇回去后他就音信全無了。
酒鋪老板說他喝完酒就回家了,而他家里的人說馬平從昨天開始就沒回來。
馬平失蹤了,或者說是人間蒸發(fā)了。
于是從第三天起,李人皇每天從軍營回來后都會去那個東瀛人開的酒鋪坐一會,什么也不做,就是喝碗清酒再走。
他在等,等一個胡子拉碴邋里邋遢輕浮隨便的中年大叔突然坐到他身旁,說,“唉呀呀,這不是武王閣下嗎?一起來喝一杯吧!”
然而這些并沒有發(fā)生,李人皇寧愿相信馬平是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去了。
直到七天后,馬平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都快不能辨認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可以看出他是被人一刀封喉的,因為他的脖子差不多被撕裂了,刀口平滑如鏡。
真是利落漂亮的刀法。
馬平死訊傳開的當天,李人皇一如往常的坐在這家馬平常來的酒鋪里,悵然若失。
“老板,來幾蠱清酒,再上幾碟團子,就用竹簽串四個的那個?!?p> 于是最后不知怎么回到天星殿的他,又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