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從尸鬼、巨魔口中逃脫性命,他還沒來得及探尋這方世界的神妙,就要葬身在這讓人壓抑窒息的善堂里嗎?
不!
他一定要做點什么才行。
陳鋒拉著葉氏,坐到炕邊。
仔細探查四周一番后,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異樣,才悄聲耳語。
“娘,我覺得這善堂有古怪,咱們得想法盡快離開這里?!?p>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要是能早點察覺就好了。有那軍爺在,咱們肯定會沒事的?!?p> 那可不一定。
陳鋒覺察到杜金燦的不對勁時,王姓兵士還在。
但陳鋒卻沒有開口求助。
他們初來乍到。
對那兵士而言,是陌生人,是逃難的災民。
人微言輕。
和與他熟稔、談笑如老友的杜金燦相比。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他們當時就是鬧破天,也不及杜金燦一句話,說不定還會被認為是無理取鬧的刁民。
最終的歸宿,肯定還是留在善堂。
到時。
那王姓兵士一走,他們的結(jié)局,可想而知。
亂世人賤如蟻,沒人會在乎幾個難民的生死。
即使將來有人想起他們,追查此事,他們?nèi)硕紱]了,又有個屁用。
陳鋒生性謹慎。
他不能冒這個險。
如今雖然危機四伏,但起碼他還有應對的時間。比起一下子就形勢激化,強上不少。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陳鋒只是在兩個都很糟糕的結(jié)果里,選擇了一個對自己更有利的。
他沒有順著葉氏的話感嘆后悔。而是岔開話頭,向葉氏陳述自己的計劃,省得到時自亂陣腳。
“娘,咱們來的時候,我看見街上有大隊的兵士四處巡邏。此處雖然偏僻,但他們肯定也會過來。我打算在聽到他們動靜的時候,點火把這屋子燒了,他們看見失水,肯定會過來救火,到時,咱們就趁亂離開?!?p> 陳鋒身上。
除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就只剩那個火折子和最初殺死怪物后獲得的黑色結(jié)晶。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倉促之間。
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到用火生亂,借力逃走的法子。
那杜管事不是說了嗎?
善堂里有很多很多人,一旦起火,人多自然會亂,亂中才會有機會。
但之前走過那些房間時,里面實在是太安靜了。
陳鋒覺得,靠善堂里的人怕是不靠譜,便將賭注壓在了巡邏軍士的身上。
見葉氏點頭,陳鋒正要再囑咐她兩句,忽聽耳畔傳來一道幽幽聲響。
“想得挺美,可惜,遲了!”
是杜金燦。
陳鋒一聽到這聲音,頓時如墜冰窟。
杜金燦何時進的房間,他怎么一無所覺。
拼了。
等不及巡邏隊來了。
陳鋒反應極快。
聲未落,人已動。
他右手拔刀,聽風辨位,向后刺去。左手則掏出火折子,往唇間一抹,咬下蓋子,扔向炕上的鋪蓋。
忽。
火苗竄起。
陳鋒轉(zhuǎn)身。
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無一人。
不僅身后無人,房間之內(nèi),也全無杜金燦的身影。
他在哪里?
頭頂嗎?
電光火石間。
陳鋒想到一個可能。
他越發(fā)驚懼,拉起葉氏,便向門外竄去。但,遲了,隨著剛剛點起的鋪蓋驟然熄滅。
還有一張大網(wǎng),撲天蓋地,向他兜頭照來。
而那網(wǎng)。
來自屋外。
“真是警醒,差點就讓你給逃了,多虧傀奴在?!?p> 杜金燦仿佛一只肥碩的大蜘蛛,說話間,手腳并用,迅疾如風,嗖地從屋頂,沿著墻壁爬了下來。
同時。
一個臉色煞白,仿佛涂了石灰,眼珠子卻猩紅猩紅的高大青年,同手同腳,僵硬卻迅速地從屋外走了進來。
他好似僵尸一般,彎下身,大手一張,便將被大網(wǎng)困住的陳鋒和葉氏提了起來。
“放開,你放開我們。”
葉氏一改之前的溫婉柔弱,大喊大叫,如同潑婦。
陳鋒知道葉氏這是想驚動范大他們。
可除了他們所在的甲一房外,其他房間,全都寂靜無聲,仿佛空屋一般。
“喊吧,喊破嗓子,這里也不會有人聽見的。你瞧,你們那幾個同伴,不也來了嗎?”
杜金燦似乎很喜歡手腳并用,像蜘蛛一樣走路。
他還是維持這詭異的姿態(tài)。
而那白臉紅眼青年,則提著陳鋒、葉氏,站立在他身旁,一動不動。
同時。
丙九房也吱呀一聲,走出和那白臉紅眼青年一樣裝束,一樣姿態(tài)的三個人來。
他們一字排開,僵硬卻又迅速地向這邊走來。
手里提著的。
正是范大一家。
“完了,這下咱們算是徹底完了?!?p> 范大見陳鋒也被抓住。
最后一點希望,也徹底破滅,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奄頭耷腦。
沒想到。
他們一路死里逃生,最后竟栽在連云城官府主辦的善堂內(nèi)。
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這世道,哪還有安全的地方!
“走吧?!?p> 杜金燦見人都抓到了,自得地一笑,抬手一揮,嗖嗖幾下,點住陳鋒等人的啞穴。
然后。
他手腳并用,走在最前。
那四個白臉紅眼的青年,則一個接一個地排在他的身后,穿過檐廊,往最后一進院落走去。
濃霧彌漫。
燈光慘淡。
他們悄無聲息穿過偌大的院落,進到砌著一排大鍋,堆放著柴火和食材的廚房內(nèi)。
杜金燦嗖地竄上最左邊的那個灶上,掀起大鍋,用手一拍左側(cè)灶膛。
吱嘎一聲。
灶膛底下立刻閃出一個兩米多寬的入口。
他嗖地當先鉆了進去。
陳鋒和葉氏,還有范大他們,也被那幾個白臉紅眼的青年,揚手緊跟扔了進去。
下面沒有臺階。
而是類似滑梯一般的管道。
陳鋒身不由己,順著光滑的管道,一溜到底,最后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呃。
雖然摔得渾身疼痛,但更讓陳鋒難以忍受的,是暗室內(nèi)那讓人聞之欲嘔的濃烈血腥氣。
奇怪。
這暗室明明不大。
觸目所及,光潔如新,沒有一絲血跡。
如此濃烈的血腥氣,從何而來。
陳鋒皺眉,旋即想到一個可能,急忙看向杜金燦。
果然。
那血腥氣果然是從他身上傳來。
此刻。
他身上長袍已經(jīng)褪去,只著一條短褲,袒露在外的胸腹之上,現(xiàn)出一只只三寸多長,半睜半闔,浸滿了鮮紅血液的眼睛。